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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萧芜 一


  她故事中的女孩正是她自己。

  萧芜虽是前相国萧慎的女儿,可她的生母却是个下贱的娼妓,她远不及她的妹妹萧茹那般幸运。

  萧茹是相国府的掌上明珠,受尽无限恩宠呵护,可她小小年纪,却日日都要为生计而去发愁。

  她的母亲身体不好,每年一到冬天就要犯病,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

  她最讨厌的就是下雪天,一大清早,她便要拖着一车杏花酒出门吆喝,那身单薄的衣衫哪里挡得住外面的风雪?

  她十根手指时常冻得像一根根胡萝卜,冷冰冰的寒风直勾勾地往脸上刮,如同利刃凌迟一般,疼得她直哆嗦。

  覃忻城里多的是官宦富足人家,那些世家的公子小姐总会打扮得衣衫光鲜,然后聚在城西牡丹河边的凤仪亭里煮酒赏雪赋诗,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每回途径凤仪亭,她总会忍不住驻足多瞧几眼,心里止不住的羡慕。

  她生得同她母亲有七八分相像,两人都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母亲总说,生得像她们这样美丽的女人总不该受太多的坎坷苦楚,可事实却总不会如她们所愿。

  十岁那一年,母亲嫁给了城西十里村的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嗜酒如命,喝醉了酒就爱挥鞭子抽人,她同母亲时常被抽得浑身青紫。

  日子虽不好过,可也总算安顿了下来,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母亲身体素来虚弱,终于还是没能熬住,死在了她十二岁那年的冬天。

  母亲的一生过得实在太过凄苦,那时她就想,今后她要嫁的男人可以不富贵,却一定要把她好好地放在心上。

  宠她,爱她,她再不想重走母亲走过的那条路。

  她继承了母亲酿酒的好手艺,她酿出的杏花酒总是又香又浓,叫人喝了一回便就念念不忘。

  她曾以为她的一生就会这样平淡地度过,可十四岁那年,她终究还是遇见了那个叫她牵肠挂肚的少年。

  正是喝杏酒的季节,本该是一年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可屋外阴雨连绵,一连下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停住的趋势。

  她在酒肆守了一清早,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正有些昏昏欲睡,可门外忽得传来一阵马蹄声。

  萧芜清醒了大半,忙探头朝窗外瞧去。

  窗外的少年映着满天的杏花踏马而来,一身深蓝色华袍,玉带束腰,意气风发,好看得不似凡尘中人。

  萧芜活了这小半辈子,却是从未见过这样惹眼的男子,一时竟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她忙露出一副灿然的笑容,朝马上的少年吆喝道:“上等的杏花酒,公子要不要来一坛?”

  少年下马走来,朝她道:“先给我拿三坛吧,若是好喝,我下回再来买。”

  见卖出了酒,萧芜高兴极了。

  “总共四钱银子。”

  她连忙拿了酒坛子,出门为少年盛酒。

  虽是初春,可屋外的细雨落到身上还是会有几分冷意,她缩了缩脖子,继续麻利地盛酒。

  面前的少年抬眼瞧她看了许久,精致的眉眼皱了又皱,摹得瞧见门前倒挂着的一把破伞,忙弯腰取了伞,欲为她遮雨。

  他的动作太急,刚打开伞,那伞上的积水便洒了他一脸一身。

  萧芜被他笨拙的动作逗乐了,发出“噗嗤”一声轻笑声。

  少年的笑容有些腼腆,他清了清伞上雨水,然后把伞送到萧芜头顶,小心翼翼地为她遮雨。

  少年红着脸,瞧着面前娇美可爱的少女,往常的果断骄傲皆是不见。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在下慕翎,不知姑娘芳名?”

  那一瞬间,萧芜只觉心口一悸,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悄悄地生根发芽。

  “慕翎。”

  她低声,喃喃地念了念他的名字,然后露出一个极为灿然的笑容。

  她说:“我叫阿芜。”

  阿瑾是宋尚书家的小公子,也是慕翎的侍读,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生得虽不似慕翎这般惊艳俊美,却也另有一番风采翩然,再加之他为人风趣优雅,女人缘倒是出奇的好。

  慕翎自那日城西酒肆前惊鸿一面,便对那卖酒的姑娘念念不忘。

  他未曾经历风月之事,心中不知如何是好,便去问了阿瑾。

  阿瑾取笑了他一番,道:“生着你这样一张脸,只需稍稍使一番美男计,这天底下哪会有姑娘不为你倾心的?”

  慕翎凝了凝眉,摇头道:“阿芜她不是一般的姑娘,更何况,对姑娘家,总不该孟浪了才对。”

  阿瑾笑眯脒地瞧着他,一转眼,又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女人心肠最软,你去给她做几个月的伙计,切记要温柔体贴一些,那小姑娘一定对你死心塌地。”

  慕翎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不说他平日里公务繁忙,就是以他堂堂皇子的身份,去做一个伙计,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更何况,这样死皮赖脸地赖在人家姑娘家,终究是不好。

  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隔三差五就去城西十里村买酒吃。

  萧芜的杏花酒酿得实在是美味,可慕翎的酒愈买愈多,自己也喝不完,便送了一些给阿瑾,慕祁以及军中的兄弟们吃。

  慕翎这酒一买,便从初春买到了深秋。

  终于有一日,萧芜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她问:“你日日都来买我的杏酒吃,就吃不腻吗?”

  慕翎笑了,一双眼睛认真地望着她,他说:“你酿的酒这样好吃,就是吃一辈子也吃不腻的。”

  萧芜听了这话,一下子便羞红了脸,她娇嗔道:“谁说要给你酿一辈子的酒?”

  说罢便转头要跑。

  只是脚刚踏出半步,那只冰凉小巧的手便被人紧紧握在了手心,带着一种萧芜从不曾感受过的滚烫的温度。

  紧接着,她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一道低沉而又坚定的男声传到耳畔。

  那人对她说:“阿芜,我会娶你。”

  那一刻,萧芜觉得有些晕眩,她甚至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样突然。

  这个少年无疑是对她百般温柔尽心的,她喜欢他,却从不曾敢妄想完完全全的得到他。

  萧芜怕冷,也最厌恶冬天,可是那个冬天,因为慕翎,却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萧芜年幼时受过寒,一到冬天,腿疾发作,总会疼得整夜都睡不着觉,那种痛感仿佛是从骨子里慢慢渗透出来。

  纵然她生性隐忍,却还是疼得熬不住满床打滚。

  慕翎心疼她,整夜整夜地守着她,为她吹奏着这世间最动人的竹笛声。

  那笛声,夜夜伴她入眠。

  慕翎为她写了一首曲子,名为“杏花疏影曲”,那曾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萧芜粗活做的多,却极少做过女工这般细活,她的手上布满厚茧,不似寻常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

  她拿着针线,同后院的孙妈妈学了大半个月,才稍稍学了一些粗浅的刺绣功夫。

  开了春后,慕翎的公务似乎繁忙了许多,来得次数也少了一些。

  萧芜量了慕翎的尺寸,然后买了段上等绸布,寻思着为慕翎做一件衣衫。

  又到了杏花盛开的季节,慕翎却要带兵出征了。

  一接到这消息,萧芜心里颤了一颤,再抬头望向慕翎时,已经是红了眼眶。

  战场凶险,她又怎么能不害怕?

  慕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温柔地把她揽入怀中。

  可接下来一句话,却叫萧芜彻底僵住了身子。

  他说:“阿芜,回相国府吧。”

  感觉到萧芜的身子似乎又在隐隐发颤,慕翎忙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萧芜知道,若是没有相国府小姐的身份,今生,她只能仰望他。

  可是,她想要嫁给他。

  “我可以回去。”

  萧芜轻轻开口,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一股凄冷与不安。

  “我的母亲是个妓.女,生父抛弃了我,继父喝醉酒日日打我,相国府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慕翎,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慕翎低头,温柔地吻了吻萧芜的额头,凤眸之中满是心疼之色。

  这个女子,从第一眼望见她,便开始令他止不住的心疼。

  “阿芜,等我凯旋归来,我们就成亲。”

  萧芜生性谨慎,从不愿轻易相信什么人,可慕翎却是不一样的,她愿意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燕皇子嗣极少,总共只有慕祁、慕翎两位皇子,慕翎生来便是这九州六国最耀眼的存在。

  他自小便机警聪慧,为人谦逊温和,礼乐骑射无一不精,小小年纪就上战场磨练,满身的战功,深受百姓爱戴,文武百官大都觉得将来这燕皇之位必是这少年囊中之物。

  借着慕翎的名头,萧芜回到相府自是没有丝毫阻碍,府中之人大多不敢为难她,却也对之极其冷淡。

  她与这些相府中的公子小姐截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从未识过字,不会读书作画,也不会弹琴赋诗,就是担着这小姐的名头参加了个席宴也会闹出个天大的笑话。

  她再也不敢出门,日日夜夜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从前她是一个人,习惯了孤独。

  后来有了慕翎,慕翎总会宠着她陪着她,仗着有人宠爱,她也会开始任性,偶尔耍一耍小性子。

  可是现在,又是她一个人,她开始有些恐惧孤独,一个人的日子,太过难熬。

  所幸,相国府并非都是那样故作清高之人,她遇见了萧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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