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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入狱


  宣华夫人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倦了,只是刚出了御花园,便又迎面撞上了好大一群人。

  为首的女子穿一身浅蓝色水袖裙,妆容素净,她的容貌并不过于出众,只是气质端庄,神态威严。

  那日天祭,琳琅曾远远地见过一回这个女子,却是匆匆一暼,如今细细一看,竟是担得起这一国之后的气派的。

  皇后谢氏,荣国公之女,慕祁的结发之妻。

  谢氏身后跟着一众宫妃,慕祁最喜美人,这些宫妃年纪都不算大,一个比一个娇艳,个个都婀娜多姿,貌比春花。

  宣华夫人平日最不喜与这些宫妃来往,可皇后到底是皇后,也只得上前,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道了一句:“拜见皇后。”

  “夫人怀着身子,不必多礼。”谢氏忙上前扶住宣华夫人的身子,气质温婉,和蔼可亲。

  宣华夫人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不经意往后退了一小步,依旧如往日一般,神色慵懒,眉目冷淡。

  谢氏似也是习惯了宣华夫人这副冰凉的性子,可她身后这些进宫不久的小丫头们素日听惯了宣华夫人妖妃之名,今日一见,愈发觉着她恃宠而娇,目中无人。

  谢氏又同宣华夫人仔细讲了些养胎事项,她曾怀过一胎,自是要比宣华夫人懂得多些。

  琳琅总觉得女人善妒,尤其是后宫这些女人,为了争宠,往往无所不用其极,难得这位谢皇后竟这样大度。

  谢氏瞧着宣华夫人面上生了些倦意,便也不再拉着她多说,只最后叮嘱她一句好好修养。

  宣华夫人拜别了谢氏,便径直回锦绣殿,只是她似乎是多走了些路程,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琳琅只当她有些累了,倒也不曾在意。

  可谁知,宣华夫人刚踏入锦绣宫前殿,便朝前一倒,喷出一大口血来,沾了满身的血迹。

  琳琅心下大惊,忙扶住她的身子。

  宫中侍候的宫人们一时都吓得脸色煞白。

  琳琅把宣华夫人扶到榻上躺下,她的面色惨白,唇色发紫,裙下淅淅沥沥又流了一大滩血。

  琳琅心里颤了一颤,宣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只怕那位燕皇陛下头一个就饶不了她。

  琳琅搭上宣华夫人的脉搏,果然是中了剧毒!

  这毒来势汹汹,转瞬间就要了她腹中孩儿的性命,可这些时日,她日日都守在锦绣宫里,饮食汤药皆是由她经手。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来不及多想,琳琅忙取出银针,首先护住宣华夫人的心脉,然后又下针,欲逼出她体内的毒素。

  只是这毒毒性实在太过凶险,琳琅下针有些犹豫。

  终于,体中毒性被逼出了大半,乌黑的毒液自宣华夫人指尖渗出,令人有些毛骨怂然。

  宣华夫人面色极差,可到底是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琳琅刚退出帐外就瞧见慕祁自前殿大步走来,身上朝服都尚未来得及换下,带着满身的煞气。

  “都是死人吗?连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好,孤留着你们有何用?”

  慕祁一声大喝,震得满屋子的人都齐刷刷跪下,满脸惊恐之色。

  屋子半晌没人说话,气压低沉得可怕。

  慕祁犀利的目光四处扫过,最后停留在帐前的琳琅身上。

  “孤是怎么托付你的?”

  “琳琅有负陛下所托。”琳琅低头,语气略带自责。

  “一句话就想敷衍孤?说!夫人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性命危险?”

  “夫人体中毒素已逼了大半,只需照着民女的方子调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只是未能保住夫人腹中龙子,民女惭愧。”

  慕祁冷哼了一声,又问:“夫人体中之毒,从何而来?”

  琳琅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只道:“民女不知。”

  慕祁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怒声道:“夫人今日吃了什么,食物汤药从何而来,去了哪里,又见过些什么人,都给孤狠狠得查!”

  琳琅神色凝重,瞧着慕祁这副形态,只怕这燕皇宫很快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忽有一侍女自芙蓉帐侧哆哆嗦嗦爬到慕祁身前,颤声道:“今日夫人曾在御...御花园...见过谢...谢皇后。”

  “谢氏?”

  慕祁冷笑数声,“好一个贤淑温良的好皇后!”

  “来人,传孤命令,皇后谢氏涉嫌毒害龙子,没有孤的命令,不可踏出朝凤殿半步!”

  慕祁又转身,走到宣华夫人榻前,取了一块方巾,仔细地为她擦拭面庞。

  他的面色虽是温和了些许,可嘴巴里说出的话语却令人一下子坠入万丈冰窟。

  “你们这些废物,孤何必再留着?都拖出去杖毙吧。”

  大殿中即刻便响起阵阵哀嚎抽咽之声,一个个都嗑着头,大呼饶命。

  可慕祁却并不搭理,他又转头,瞧了琳琅一眼,道:“暂时先不取你性命,来人,把她押入天牢去。”

  ##

  琳琅前前后后总活了三十余年,却是第一次受这牢狱之灾。

  天牢之中阴暗而又潮湿,带着些轻微的腐臭味,琳琅被侍卫踉踉跄跄推入一间牢房,脚下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锦绣宫中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满屋子的哭泣求饶之声,殿外梃杖痛打之刑,一屋子内人宫女一个个倒在梃杖之下,被打得血肉模糊。

  琳琅心下不由叹息,皇宫内庭果真是是非之地,一个不察便可粉身碎骨。

  琳琅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然后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心中暗暗庆幸阿雨不在身边,不然只怕要免不了同她一起受这份罪过。

  可是穆郎呢?会不会受她牵连?

  那人武功高强,心思深沉,应该能够自保的吧。

  琳琅胡乱想着,心中莫得又焦躁起来。

  琳琅靠在墙角,歇了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牢门又被打开。

  又一人被推了进来,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

  来人是穆郎,只见他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唇色惨白,似乎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琳琅忙上前扶住他,急切地问:“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穆郎咬了咬牙,虚弱地道:“他们打断了我的腿。”

  琳琅撩开他的衣摆,见他左腿腿弯处满是血迹,琳琅只轻轻碰了一下,他便颤抖着往后缩了一缩。

  琳琅正色道:“你这腿必须要即刻处理,否则定然会落下腿疾的。”

  瞧着穆郎痛苦的模样,琳琅语气缓了一缓,“我会尽量快一些,你若疼得厉害就咬住我的肩膀。”

  穆郎眼中氲着水汽,他轻轻点了点头,还未反应过来,腿弯处就传来一阵涛天巨痛,他长臂一环,咬紧牙,死死抱住琳琅的身体。

  琳琅下手快准且狠,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她将骨头接好,然后从身上撕下一长条锦缎,将他腿弯紧紧绑住。

  直到做完全部动作,方缓了口气。

  琳琅欲起身,可身子却被他勒得紧紧的,一动不能动。

  琳琅不禁失笑,“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样怕疼?”

  “我最怕疼了。”

  穆郎整张脸埋在她肩上,声音又轻又涩,隐约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琳琅不由的想起那一年在晏城,初救下苏染时,他病得很重,那时他年岁小,怕苦又怕疼,每回给他下针吃药,都要费尽心思。

  有时候被逼得急了,琳琅声量一高,那人又会委委屈屈地看着她,一皱眉,一撒娇,她的心又软了,总被他吃得死死的。

  想起苏染,琳琅连笑容之中都带上了暖意,她轻轻拍了拍穆郎的肩膀,问:“好些了没?”

  穆郎嗯了一声,又过了好半天,才放开琳琅。

  琳琅看到他唇角被咬破了一道口子,有几滴血珠流下,染红了唇角。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连累他受这番折磨,琳琅歉声道:“不是和你说了,疼得厉害了就咬住我的肩膀,何苦伤了自己?”

  穆郎拭了拭汗,他虽虚弱,可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我记住了,再有下回一定要重重咬你一口。”

  琳琅苦涩地笑了笑,“你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着出去,哪还能有下回?何况也不该再叫你受一回这样的苦楚。”

  穆郎皱了皱眉,似乎又有些难受,他招了招手,“你扶我过去。”

  琳琅应声,挽住穆郎的手臂,护住他受伤的腿弯,吃力地把他扶到墙角,为他扑上一层厚厚的稻草,而后扶他躺下。

  穆郎闭上眼,许久不曾言语,琳琅当他睡着了,便脱了外衫,盖在他有些单薄的身体上。

  琳琅刚想闭眼静息,可穆郎的声音却幽幽传到耳畔,“我们不会死。”

  他的声音虚弱而又无力,可语气却极其坚定。

  琳琅无声地笑了一笑,“但愿如你所言。”

  天牢阴冷,入夜尤甚,琳琅素来是不怕冷的人,却还是觉得有些哆嗦。

  穆郎又半晌没有出声,琳琅走近一看,见他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趁着他入睡,琳琅第一次这样仔细地打量他。

  他的睫毛很长,却并不上翘,不显得女气。他的鼻梁高挺,鼻尖倒生得十分秀气,他的眸子总是漆黑而又淡然的,显得深不可测,如今闭上眼却又是那样干净无害,像极了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琳琅心下一颤,某种荒唐的念头突然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她的手慢慢伸向他秀巧的脖颈,欲一探究竟。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犹豫了好久,整个膀子都快僵硬了,却终还是颤巍巍收了手,转了身。

  次日,琳琅一睁开眼就对上穆郎漆黑的眸子,他醒得早,一双眼睛光明正大地瞧着她,兴许是休息了一整晚的缘故,他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早不复昨夜虚弱又无助的模样。

  琳琅被他瞧得发麻,别开脸,冷声道:“瞧够了没?”

  穆郎勾唇笑了一笑,道:“只是觉得你睡着的模样比醒着还要好看几分,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琳琅不由地想起昨夜自己偷看他睡觉的模样,心下虚了一虚,便转开话题道:“你腿上有伤,我们得想法子离开这里。”

  穆郎笑吟吟瞧着琳琅,“这倒不用急,你这些时日实在太过操劳了,这里虽不是什么好地方,却胜在安静。”

  瞧着穆郎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琳琅问,“你有办法脱身?”

  “我怎么会有办法?”

  穆郎自怀中取出一支紫玉长箫,叹了一口气道:“我昨日不是试着脱身了么?可惜被打断了腿。我早劝你离锦绣宫远一些,你偏偏不听,眼下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琳琅本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这人已将长箫送到嘴边。

  箫声响起,清灵悦耳,仿佛带着股洗涤灵魂的魅力,这种感觉,在这个肮脏潮湿的牢房里显得尤甚。

  清早的第一缕晨光透过天窗落在穆郎的身上,他的四周仿若度上一层耀眼的白光,他的神色宁静,姿态清雅,虽生着平淡至极的一张脸,却叫人望得怎么也移不开眼。

  琳琅渐渐生出一种许久未有的踏实感,他的箫声带着魔力,为她抚平了这些时日所有的焦躁与疲倦。

  年少时,琳琅并不喜音律,总觉着那些拨弦弄调之人要么是取悦贵族,阿谀奉承之徒,要么就是闲来无事,附庸风雅之辈。

  后来认识了苏染,那时的苏染还远不像如今这般温雅深沉。他总爱赖在她的院子里,对着她月下抚琴。

  明明是那样清冷寡言的一个人,却为她弹奏着这世间最是炙热浓烈的曲子,引着她一步步沦陷。

  一曲终了,她转过身,平静地问:“穆郎,你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闻言,他只是浅浅地笑,“我是受了苏公子所托。”

  “苏染么?”

  琳琅轻轻地笑了笑,“我和他并不相熟,不过萍水相逢,他又何必费这番心思?”

  琳琅背对着他,双臂抱膝,本就娇小的身子愈发显得单薄。

  她的语气听着轻巧,却分明带着股解不去化不开的苦涩倔强,叫人心生怜爱。

  穆郎扶住墙,吃力地往琳琅身边靠了一靠,他拿起琳琅褪下的外衫,披上她的肩,那双漆黑的眸子漾满无限温柔缠绵之意。

  只可惜,琳琅看不见。

  她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缓缓靠近,却破天荒地不愿躲开,只安静地坐在他的身前。

  “你说苏公子听到了你这样的话该有多么伤心?”

  琳琅笑,“他那样冷心的人,就算血流成河脸上都生不出半分波澜,哪里会为我一句话伤心?”

  穆郎轻轻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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