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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十九章·兵临城下(上)


  慕辛王后望着满面惊奇的慕青南,又道:“慕姜王初时听太卜张师说到五色彩莲,也只以为那是一种仙植神草之类,及他听说这五色彩莲竟有实现人的愿望的灵力,转而欣喜若狂,急欲寻得。是时有大臣向慕姜王谏言说五色彩莲玄而虚甚,实不可信,让慕姜王安心养病,慕姜王道:‘愿望即能实现,何愁不退疾病呢?’那一年,慕姜王和我以及数位妃嫔三五甲士,一行人轻装简行,便即踏上了药王山的路程。但当时正逢黎宗与轩辕连年争战,自慕辛以北之地,千里荒芜,万村绝户,一路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伤病凄惨的难民。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但凡稍有生机,便在拼命逃走,以求躲避黎宗的捕获。至于那些伤病已重的,黎宗之人反却不感兴趣,他们亦无力逃亡,只是绝望地等着死亡降临,直至生机逝尽,尸曝荒野。”

  慕辛王后至今回忆起这些惨绝景象,仍是不由得心凛神惊,她缓了缓道:“最悲惨的,还是那些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孩童,他们无助的眼睛,恰若烛在风雨,转即熄灭,令人看到,直是心如刀割痛不能抑。”

  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慕青南听了仍是格外伤感,她终于忍不住又道:“母后,那些孩子呢,莫非都死了么?”

  慕辛王后沉首道:“若非太卜张师曾再三告诫:‘五色彩莲一行,须轻装简进,心意纯挚,不染杂念。’无论如何我们也该收救几人回来,唉。”话中仍似不尽悔憾之意。

  慕青南想到那么多可怜孩童,只觉心中一凉,极是难过,暗暗恨道:“战乱之苦,委实害人。”风一羽听了慕辛王后这些话,也是觉得凄凉,不过他心中却仍奇怪道:“慕辛王后无端提起这些旧时事情作甚?”

  慕辛王后收整心中情绪,道:“后来慕姜王和我架木为梯,历尽艰难,终于登上了神农顶,却意外发现,神农顶上,竟也有许多尸骨血迹,那时我们才恍然明白,这仙山圣地,竟也成了杀戮场所,由此更见乱世之中,生民何其不幸,便是天涯海角,亦无避祸之处。”

  风一羽和慕青南唏嘘不已,慕辛王后继续说道:“我们看到神农顶上满是血污,心想这般凶煞时景,定然寻不到五色彩莲了,一时伤心失落,脚下步子立时迈得慢了。可就在我们想要回返之时,突然见到前方竟有一处清澈水池,须知高山绝顶之上,焉有水积之地,我们大喜过望,立即奔赴过去,只见是一方小潭,而那潭水似是由云雾凝结积聚而成,尤其清澈见底。”

  此时慕辛王后沉浸于回忆之中,她面绽笑颜,娓娓而道:“更可喜的是,小潭一侧,正有一株睡莲,莲叶青翠欲滴,硕大如扇,伸展如篷,将半数潭水遮盖。慕姜王和我连忙绕过小潭,忽然之间,却听得莲叶之下传来嘤咛之声,我们大惊之下,才发现莲叶之后竟是一个婴孩坐在木盆之中,正在‘咯咯’哭闹。我吃了一惊,说道:‘兵荒马乱的,这是谁家的孩儿,弃在这里,真是可怜。’慕姜王见那婴儿可爱,便将那婴儿抱在怀中,说道:‘阿霂,你看,这小儿这么小,却把整个莲蓬都吃了。’我看到那婴儿嘴角尚留着一点浅红的莲瓣,心中一震,道:‘哎呀,不好,莫非这就是五色彩莲么?’我们当即检视那一株莲杆,见它除了生机茂发之外,倒也与寻常芙蕖无异,但它独自生在仙山云潭之上,极是气质不凡,这便很可能就是五色彩莲了。可惜五色莲瓣已尽数入了婴儿口腹,我们寻求五色彩莲的愿望也就落空了。慕姜王见我对那婴孩生出了迁怪之意,却叹了口气道:‘这婴孩饥饿无依,才以莲花为食,殊无过错。我们此行虽是为求五色彩莲而来,但其实还不是为了退去灾病疾疫之苦,求得子孙绕漆之乐么。这个婴孩,可爱可怜,却又正好现身五色彩莲之畔,可见这是天意为之,我们就将这婴孩带回去吧。’”

  慕青南听到此处,不由得一喜,急切追问道:“那最终那个婴孩呢?他是不是该长大了?母后,您们把他安置在哪里了?”她自小孤单一人,并无兄妹姐弟,此时她听出父王、母后是将那婴孩收留了,如若那位幸运的婴孩长大成人,至少也该是一位聪明英俊的王子了呀,怎地自己一直没有见过有这么一个人呢?

  慕辛王后凝视着慕青南,缓缓地道:“没错,她长大了。那个婴儿,就是你。”

  “什么?”慕青南和风一羽各自惊呆了,但比及风一羽,慕青南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顿时面色煞白,急促地言道:“怎么会,这怎么会,母后,您为何要这么说,啊,我不相信…”

  慕辛王后忽然大声道:“金儿,拿来。”金儿应声走入内室,将一只老旧褪色的木匣交到了慕辛王后手中,随即又退下了。

  慕辛王后走到慕青南面前,将木匣递予慕青南,叹道:“这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唯一一件遗物,打开看看吧。”

  慕青南双手打颤,几乎无法将木匣拿住,慕辛王后紧紧捉住慕青南的手,让她将木匣拿紧,说道:“你要拿稳些。”然后便丢了手。

  慕青南颤巍巍地打开木匣,里面仅有一截竹木薄片,她将竹片小心取出,竹片上两行似是由尖角之物雕出的小字立时映入眼中。只见那两行字是:“小儿秋露,壬辰年八月七日生。进退绝路,父母无以为庇,惟冀遇有好心之…”之字后面便是一撇,像是半个“人”字,只是这好心之人的“人”字尚未雕出,竹片上两行小字已至此绝尽,可以想见字迹雕刻之时,定是情势凶急,否则决没有一字未完即行弃止的道理。

  “难道母后说的都是真的,这字迹竟是自己亲生父母所留吗?”慕青南紧紧盯着“小儿秋露”这个她从未知晓过的乳名,立即想象到了父母陷入危难之时情景,眼泪潸然而下。这一天无端发生许多事,每一件都若晴天霹雳,每一件都让她无力应对,她越想越觉沉重,越思越是悲伤,一时禁不住这些情绪刺激,就要昏厥在地,风一羽虽是伤病之身,但他此时状况比起慕青南反却还要好上许多,连忙去挽扶她。

  不料慕辛王后却在这时冷冷道:“你既知自己非是慕辛王族血脉,此后更不必以慕辛王姬自居,我与你母女之情,就此为止。你走吧,天涯海角任凭你去,总之不要再回来了。”

  慕青南听得此言,肝肠欲裂,她跪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道:“母后,您这是何意,就算女儿非你亲生,但二十载养育之恩,岂能就此为断?女儿想要一直陪着您,您又为何执意要赶女儿走?”她呜呜咽咽哭得泣不成声,风一羽完全劝慰不住。忽然慕青南哽咽言道:“是了,母后您一定是嫌弃女儿无用,没能与荆越结成联姻之盟,母后,女儿知道错了,从今以后,无论您要女儿做什么,女儿都听你的,女儿不求为王姬,只求为侍女服侍您,求求您不要赶女儿走…”

  慕辛王后叹了一口气,道:“唉,不是我嫌弃你无用,而是那荆越芈安对你心怀叵测,只要你还留在慕辛王城,指不定他会搞出什么乱子。依眼下的形势,也不能轻易动他,唉,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慕辛王城的百姓们着想啊。再者来说,你要留在我身边,字字句句说要尽孝道,但你这样做最是不孝至极,你可知道旧年我们收留你后,曾派人到药王山上寻找你的父母,后来果然寻到了一对夫妇遗骸,想那夫妇便是你生身父母,我们便将他们安葬在了药王山上。生身恩情,堪比于天,而今你既已长大成人,难道就不该去拜祭一下你的亲生父母么?”

  慕青南听了慕辛王后的话,只是啜泣流泪,心意难决。风一羽也觉得慕青南留在慕辛王城中安全堪忧,委实不妥,当即道:“青南,王后说得有道理,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暂时离开慕辛王城,我们先到药王山拜祭你的父母,等到慕辛局势稳定之后,再行来见王后,亦无不可,你就听王后的话吧。”慕青南听见风一羽如此说,始得点了点头。

  慕辛王后望着风一羽道:“风一羽,你既是伏还后人,当不是庸碌之辈,我就将青南就托付给你了。只是为了不引人察觉,你们出城之时需乔装扮作商旅之人,混在马车之中,慕辛城内我可以派遣兵士扮作随行商人护送你们,等到了城外,我再派人为你们安排两匹快马,接应你们。你们可能行得?”

  风一羽揖手谢道:“请王后放心,风一羽定能周护青南的安全。”

  慕辛王后道:“好,那你们快去准备吧。”风一羽连忙答应。

  于是慕青南含泪辞别了王后,风一羽陪着她走出了王宫城门,得到慕辛王后指令的侍卫长张进已迎来道:“慕王姬,属下这就去安排车队,并在城西商栈处集结,随时恭候你们到来。”

  此时已是申时,再过两个时辰即将天黑,慕青南谢过张进,便同风一羽去往了竹南小院。他们准备简单收拾下行囊,待明天一早告别了章医师和英儿、杏儿等人之后,便前往商栈处与张进汇合。

  短短的夜晚,似是眨眼即过。

  慕辛王国十天一朝,这日并非召集群臣论事之日。虽然本该休息,但慕辛王后心忧荆越异动,仍是一早召见了新任司傅田稷,询问边境兵事。田稷迁任司傅之位不久,闻知王后问事,心中自是惴惴不安,当下便将自己如何整顿兵营,如何梳理防务,细致描绘了一番。

  田稷走后,金儿看到慕辛王后面容憔悴,便知她一夜没曾睡好,心想:“王后既为国事操劳,又为慕王姬担忧,身子怎能撑得住。”于是立即迎上前道:“王后,您也忙了一早了,不如先去用了早膳吧。”

  慕辛王后点了点头,刚要起身,突然侍卫官赵延慌慌张张闯到大殿之上,他见到慕辛王后,即大喊道:“王后,出大事了!王城中不知何故突然出现一批批的荆越兵士,这些荆越兵士不仅来得奇怪,而且每一批都有数百人,加起来不下两三千人之多,此时正气势汹汹地向王宫杀来。”

  慕辛王后瞬间面无血色,她大惊言道:“什么?难道慕辛城墙已为荆越兵士攻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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