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首辅与小寡妇 > 第36章 花影曳

第36章 花影曳


  秦霄听他又在低声自语些奇怪之言,心中更是笃定,当即问道:“阁老说晚生像谁?”

  张言此时才觉自己有些失态,但他在朝为官几十年,场面功夫早已炉火纯青,脸上尴尬一闪即逝:“呵呵,老夫是见秦解元这下联对得精妙工整,文韵俱佳,如此才思敏捷,颇像本朝百余年前那位连中三元的神童,因此感叹而已。”

  他这般言不由衷令秦霄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只得谦声道了谢意。

  正寻思如何从这位当朝宰辅口中问出实情来,却见他忽然端起茶盏,呷了口道:“时隔百年,天降奇才,实乃我大夏社稷昌隆之兆,今日一见,令老夫如沐春风,只可惜家中尚有俗务缠身,实在无法再多陪了,还请见谅。”

  秦霄见他已开口送客,自是不可没眼头地继续呆着,当下起身告辞。

  再看张言时,又见他口唇微动,似是还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强自忍住了。

  搁下茶杯略一拱手,含笑道:“相逢时短,来日方长,明年春闱还望戮力用心,老夫这厢预祝秦解元一举得中,早登殿堂。”

  这话倒似发自真心,竟真如忠善长者对子侄的殷切期望一般。

  秦霄心中不禁微动,于是端礼作别,转身向外走。

  出得门来,之前那家院像是得了吩咐,仍在门口相候,见他出来,赶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引着出去。

  秦霄也拜谢了,离了张府,沿街信步而行,心头自顾自地踌躇。

  方才尽管那张阁老刻意隐瞒,嘴上不露半点风息,可明眼人一下便瞧得出这其中的不谐之处。

  仅凭一张拜帖便暗中邀他相见,而见了面张口便询问书法师承和老爹的情形,后来的自言自语便愈加可疑。

  莫非自己那从未离乡过的老爹竟真与这当朝首辅是什么成年旧交么?

  想想自小到大,除了对己亲爱外,便只是觉得他胸中才学瀚如江海,为人也有几分怪癖,其余倒也没有什么,如今回思起来,有些过往的事确是颇为奇怪,譬如一意不愿让自己科考入世。

  难道老爹当真有什么隐秘事瞒着,不可轻易示人?

  想着想着不由有些忧心起来,寻思着该不该写封家书找人捎回去问,但随即又打消了这念头。

  老爹处事向来极有分寸,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若是不愿说,即便问了也是无用。

  况且这次偷跑出来,他不过装聋作哑而已,应是没什么大碍,不如待到衣锦还乡时当面去问。

  至于那位张阁老,也可等到自己入朝为官了,再慢慢探询不迟。

  如此思虑着,渐渐平复了些,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竟已出了清正坊,到了另一条街上。

  此刻才将将过午,放眼便是人流如织,车马云集,好不热闹。

  左近不远有一家店,招牌写“翠云阁”三字,一望便知是首饰铺子。

  他登时想起夏以真来,心思忽动,便走过去,径入店内。

  那柜上店主见是个衣冠楚楚的俊俏书生进来,赶忙迎前,一溜声地笑道:“公子要看些什么?小店的首饰头面都是荆湘高手匠人打造,还有北方崇国得来的好货,合着满京城也是独一份,等闲到别家可买不到。若瞧着没中意的,小店还可依样订做,包保满意。”

  秦霄微微点头,垂眼扫过那柜中满目玲琅,没多时便眸光一凛,抬手指道:“店家,且取这簪来看。”

  “啧,公子果然好眼光,这佛手簪是足金打造,你瞧这花作,这扭盘,这雕工,正宗平江数十年的老手艺,只此一物,可找不着第二件去。”

  那店主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金簪,递到面前。

  秦霄接在手中,托于掌心细看,见那簪儿果然成色纯正,头上塑作佛手形,都是细如纤发的金丝盘曲垒成,下是一花两叶,精巧玲珑,别具意味,掂一掂,有两把来重,当下又问:“这簪怎么卖?”

  那店主笑道:“公子一瞧便是识货之人,本店也是童叟无欺,在京城向有口碑,小人不打诓语,簪子重一两二钱,再加上这成色,这工夫,不多不少只要十五两。公子若不信时,可去别家打听,若能再低,小人情愿分文不要。”

  秦霄听了一笑,捏着那金簪又瞧了半晌,心中着实喜欢,当下付了银钱,叫他仔细包好,揣入怀中,欣然出门,到外面寻了辆车,径自回家。

  沿途路上忍不住又将那簪子拿出来把玩,越看越是中意,思绪也开始神驰天外。

  遥想那白衫胜雪,红裙如胭,青丝若瀑的倩影,若鬓间钗的是他买的这簪儿,那便十分好了。

  届时或小阁相对,或携手同游,或泛舟湖上,或月下共赏,若是夜半之时,幔帐垂榻,烛火轻摇,一手持卷,一手轻揽纤腰……

  想着想着,不禁笑得陶醉,此时若叫旁人瞧见,定道他是痴傻了。

  然而就在这时,脑中却忽然一凛。

  簪子是买了,人也在家里,可东西当真好送出手么?

  他咂咂嘴,笑容僵在脸上,捏着那簪子发愣。

  平常时时自负智计百出,这会子却有些没主意,更何况她现下为了掩人耳目,在家在外都作男装打扮,这女子用的簪儿又哪里戴得上?

  秦霄不觉有些头痛,心说也只能暂且自家收着,天长日久,不信寻不到法子叫她自己欣然钗到鬓上去。

  正想到宽怀处,毂辘像是突然轧到了石头上,连带着车身也剧烈一晃,跟着竟停了下来。

  秦霄歪斜着撑起身来,只道是颠坏了车子,便冲前面问道:“出了何事?”

  没曾想外头却静悄悄的,竟不见车夫应声。

  他皱眉一奇,探过身去,撩开外帘,就看梆盘上空无一人,车夫已不见了踪影。

  而木辕旁却站着三个人,武袍结束,服色鲜艳,为首的那个更是穿着红底锦绣贴里,胸前肩头通臂皆是麒麟纹饰,头戴乌纱,腰间悬着绣春长刀,作锦衣卫打扮。

  “秦解元,一向可好啊?”

  那为首的男子挑眉而笑,一脸戏谑地斜睨过来。

  秦霄抽了抽唇角,僵在那里也干笑了一声:“呵……千户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来人正是在灵绝寺中拿藏头诗叫他解的锦衣卫千户钱谦。

  他今日穿了锦衣卫官服,颇有几分英武干练之气,但眉宇言笑间却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京城虽大,可若是连个人都找不见,兄弟这锦衣卫可就不用当了。”

  钱谦含笑上前两步,把手搭在他肩上:“秦解元这好端端的,为何不在寺里住了,自那日见了本千户便急着跑到这城中来,莫非是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密么?”

  秦霄心头打了突,暗说难道他已查出了什么,所以才又找上门来?为今之计,只有抵死不认,当下不紧不慢道:“千户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书生,哪来什么不可告人之密?当初在灵绝寺不过是暂住而已,转年便是考限,自然须得及早进京准备诸般事务,哪有长居寺中的道理?”

  钱谦点头“嗯”了一声:“这也说得有理,不过……今日另有件要紧事,嘿嘿,还请秦解元随兄弟我同去走一遭。”

  这话一出口,秦霄当即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更认定了事已败露,若真是被锦衣卫带走投入诏狱,还说什么功名前程,就连性命也就此完了,而夏以真也会……

  想起她,掌中更是冷汗涔涔,只恐另有人已去家中对她不利,脑中飞快的转着主意,当下强笑道:“真是不巧,在下也有些事要回去料理,千户大人且等明日如何?”

  “哎,当朝阁老都见了,还有什么要紧事?本千户这里才急得紧,快走吧!”

  钱谦说着便揪住胳膊将秦霄硬拉了出来,垂眼便瞧见他兀自拿着一支金簪,夹手夺过来看了看,嬉笑道:“我还道是何事,原来秦解元也如此风流,才来京城几日,便已金屋藏娇了。”

  他抬起眼,在秦霄肩上拍了拍:“既是如此,今日你便更须随我走一遭了。与那小娘子有什么体己话,回头一并慢慢说。”

  秦霄听得有些奇怪,但从话中知道夏以真当还无事,于是稍稍放了心,当下故作不解问:“千户大人究竟有何事,可否先行说个明白?”

  钱谦有些不耐地将金簪丢还回去,扳着他的肩头向前推:“怕的什么?莫问,去了便知道了,你们两个,把秦解元给老子扶好了。”

  “是!”旁边两个锦衣校尉响亮地应了一声,上前将秦霄扭住,驾着便往前走。

  秦霄被两名健壮校尉一左一右驾着,挣脱不得,开口想喊,可这里是条深巷,两旁院墙高深,前后不见出口,喊也不会有人听见,即便听到了,看是锦衣卫抓人,又有哪个敢管?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头顶一阵劲风袭来。

  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就听那两名校尉同时闷哼了一声,松脱自己手臂,健硕的身子平平地向后飞出丈许来远。

  “还瞧什么?快走!”沉峻的娇叱在耳畔响起。

  秦霄鼻间嗅到那股淡雅的馨香,不由大喜,回头就看一身劲装的夏以真站在身旁,脸上蒙了块白帕,遮住了俏脸。

  “还看!傻了么?”

  她皱眉轻骂着,拉住他奔到高墙边,一手环住他腰,纵身跃起。

  秦霄两脚突然悬空,登时一惊,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抱住,只觉触手暖似春、水,柔若无骨,脑中登时泛起“温香软玉”四字,手上不自禁地又紧了几分。

  夏以真也没料到他竟在这时拖后腿,口中轻“噫”,在半空里失了劲力,但她变招奇快,脚下在墙上一踩,继续上跃,手已攀住墙头,借势拉着秦霄翻了上去。

  “好俊的功夫!”

  钱谦喝了声彩,人却已追到了近处。

  夏以真充耳不闻,带着秦霄跃上一处屋脊,朝巷尾处疾奔。

  还没跑出多远,身后“哒哒”的脚步声又近,只听钱谦大声又叫:“站住,敢抢人,先打赢老子再说!”


  (https://www.biqudu.com/50_50345/2631172.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