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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谋划


  刚进十一月,一桥家赤坂宅邸的寒椿竟一起开了。胭脂色花朵密密匝匝地开着,把油绿叶片遮得严实,远远看上去像道天然而成的花墙。

  一桥家主德川治济立在花墙边,望着寒椿出神。寒椿娇艳丰满,却没什么香气;蜡梅冷香悠远,花朵倒乏善可陈。这世间的人和物大都如此,总得有些缺陷,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若当真时时如意,事事称心,反而要警觉。不能得意忘形。

  女中头领大崎是乖觉的女子,见德川治济默默无语,自己也在一边等着。良久,治济对她一笑,雪白牙齿在日光下闪了闪。

  “治济大人像有心事?”大崎对他笑了笑。

  “唔。这寒椿开得好,胜过一桥宅。”德川治济轻描淡写地答。

  “所谓爱屋及乌,治济大人偏爱阿富夫人,连这儿的寒椿都是好的。”

  “这话说得好,得重重赏你”,德川治济微微一笑,“我那位心爱的夫人在做什么呢?”

  “阿富夫人早上出来,见寒椿开得好,命花匠剪了些送去。想必在插花呢。夫人也是雅人,平时不言不语,随手插插花,看起来不输花道师匠。”大崎满脸堆笑,像是真心赞叹。

  “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今日倒说了许多话,把阿富夸上了天。可见她已经把你收服了。”德川治济对大崎挤一挤眼,唇上带了丝嘲讽的笑。

  “大崎早已被一桥家收服了,其他人可不行。”大崎知道主君与她玩笑,故意扬了扬脸,做出高傲的神气。

  “罢了罢了,我父亲当初迷你迷得紧,已被你收服了。比起父亲,我差得远,只求大崎大人怜惜。”

  大崎扑哧笑了一声,低声说:“大崎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身老骨头,死也要死在一桥家。”

  “你一人胜过一千人。你愿在这里,我求之不得。”

  “治济大人言重了,快进去看心爱的美人吧。”大崎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抬手向主屋指了一指。

  德川治济向她亲昵地笑了笑,快步向前走去。

  房里火钵点得正旺,丰千代卧在锦垫上,抱着一朵寒椿花,玩得不亦乐乎。

  阿富在丰千代边上坐着,面前一只青竹水桶,满满地装着寒椿花枝。她膝上放着扁扁的匣子,手里拿着圆头银剪刀,将花枝修成想要的模样。

  “阿富夫人好雅兴。”德川治济向她笑了笑,伸手把丰千代抱起,坐在自己膝头。

  丰千代咯咯笑了,把手里的寒椿花放在他眼前。

  “唔,这是什么啊?”德川治济把花朵接过,笑逐颜开地在丰千代面前摇了摇。

  丰千代口中啊啊作响,伸出小手去抓,高兴地两脚乱蹬。阿富微笑着看,似乎忘了插花的事。

  “阿富夫人,请问这是什么花?用来泡澡很好。”德川治济故意逗她。

  “分明明知故问。”阿富瞥了他一眼,脸慢慢红了起来。

  “阿富夫人脸红了,是不是火钵烧得太旺?”德川治济慢条斯理地问。丰千代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他微微一笑,把丰千代放回锦垫。

  “连丰千代都困了,确实烧得旺。”

  “丰千代该睡了,方才玩了好一会。他似乎很喜欢这花。”阿富笑着说,起身把孩子抱到里间,轻轻盖上被褥。

  “那是自然,我也喜欢这花……你呢?”德川治济选了一支在手,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

  阿富向他做了个手势,轻轻哼起了歌,在哄丰千代入睡。德川治济垂下眼,细细看手上的花枝。油绿叶子托着初绽的花蕾,花蕊密密排着,花瓣上沾了些浅金色的花粉。

  花朵初绽就被剪下来,枝条若有知觉,一定很痛吧。花枝插在花瓶,有清水养着,能苟延残喘活上几日,人若断了气呢?有多少妙手神医,也无法延他一日之命。

  阿富拉上门,回到火钵边坐下,对他笑了笑,似乎有些歉意。

  “让大人独坐无聊了。”阿富轻声说。

  “这是哪里的话?只要看着你,我怎么也不会无聊。”德川治济把花枝抛下,花粉簌簌落下,榻榻米上染了些金粉。

  “时间过得太快,丰千代都那么大了。”

  “是啊。所以要赶紧再生一个。”德川治济一本正经地说。

  阿富低着头不做声,白皙的手指在花枝间梭巡,像是拿不定主意选哪枝。

  “我是当真的。御三卿之首田安家等着继承呢。”

  阿富眼中漾起笑意,那笑像是汤汤流水,漫到两腮,又漫到嘴角。刚才还是文静安详的母亲,突然变得光彩夺目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你明白了吧?”德川治济闲闲地说。

  “德川治察要死了?”阿富微笑着问。

  “撑不了几日了。那医师实在好,开的药看似有效,其实只在表面上。我那堂弟看起来气色不错,内里早不行了。”

  “御三卿之首田安家后继无人,清水家也没子嗣,只有一桥家了。”阿富喃喃地说。

  “清水家……”,德川治济嘴角浮上残酷的笑,“我那重好堂兄爱男风,哪里会有子嗣?”

  “以后清水家也一样,也由一桥家继承了。”

  “所以呢,要多生孩子才是。有的是空缺。”德川治济伸手揽住阿富的肩膀,生子后她丰盈了些,摸上去柔软有弹力,像是上好美浓米做的年糕。

  “将军若是无后,从御三卿中选人做继嗣。田安家无人,清水家无人,只有一桥家了。”阿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

  “谁说没人?有人,不过是我们的孩子。”德川治济凑在她耳边说,顺势在她脸颊上一吻。

  “千代田城里那个怎么办?”阿富蹙起眉问。

  “家基……先不忙。”

  “要等到什么时候?”

  “咱们阿富夫人是急着做御台所吗?”德川治济抓起她的手,将双唇压在她掌心。

  阿富轻声笑了,似乎是怕痒,双手回缩,想逃出他的控制。他偏偏抓得更紧些,一路向上吻,吻到她腕间,故意呵了口气。

  “痒。”阿富缩了缩脖子,求饶似的说。

  “谁知道咱们阿富夫人怕痒呢?”德川治济抬起头,眼里有调皮的笑。

  “你决定了吗?什么时候?”阿富正色问。

  “再等等。田安家不妨事了,清水家也是。尾张家没关系;纪州是越前福井的亲家,越前福井的藩主是我亲哥哥;福冈藩主也是哥哥;萨摩藩又是咱们亲家……强藩都是一桥家同盟,害怕什么呢?”德川治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要等什么呢?”

  “我还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我等得起——将军等不起。等他再生不出儿子,家基才能死呢。”

  “你怕他再置侧室?”阿富扬了扬眉,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没可能……他如今活得不舒坦,过几年身体越来越差,再想生儿子就难了。”德川治济露出灿烂的笑,像在说最开心的事。

  “到时候大人做他的养子?”

  “是啊,到时候只有我能做他养子了,因为田安家没人,清水家虽有人,但我那堂哥重好好男风,总不能收他做养子。”

  阿富也忍不住笑起来,“将军世子爱男风,确实不像话。”

  “孩子多才安全,才能保证幕府万代。将军家治若有七□□十个孩子,咱们可就累坏了。”

  德川治济捏了捏她的手,那般柔嫩的手,没有膙子,更没一点伤疤,白白净净,掌心带着一抹晕红。谁能看得出这双手上有几条人命呢?

  “当初贤丸养在田安宅,真是有些险。”阿富低头思索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话。

  “当时将军可能收回成命——若贤丸继承了田安家,那就麻烦了,还得把他也除了。”德川治济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大人去找了田沼意次?倒有奇效。”

  “田沼是个人才,在将军家治身边久了,对他的性子最清楚。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田沼从没出过错,他是强援。”德川治济赞许地点点头。

  “田沼倒愿意帮忙,是个识时务的人。”

  “说得直白些,这就是市恩贾义的用处了。必须让别人觉得欠自己一份恩情,这样才无往不利。若等有所求再礼下于人,那可就晚了。”

  “田沼什么时候欠大人一份情了?”阿富好奇地问。

  “他弟弟田沼意知是父亲的护卫,后来做了家老。几年前得了病,我出了大钱,给他请了许多名医,吃了许多珍贵药品。不用我说,田沼意次当然知道。”

  阿富默默点头,田沼意次念在兄弟情,也会报一桥家的恩义。

  “田沼意知得了什么病?”

  “你记得咱们有一次私会,我向你讨了些伊吹山的秘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会慢慢衰弱?”

  “难道是那个?”阿富睁大了眼。

  “田沼意知知道得太多了,还是死了干净。”

  德川治济微微一笑,拿起银剪刀,将寒椿一朵朵铰下,装进手边的桐木碟里。阿富歪头看他,似乎有些不解。

  “忽然想起椿汤的滋味,阿富夫人,请和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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