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千钧

　　此时的许一凡很奇怪，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了山村少年的腼腆，更没有十七岁少年应有的稚嫩，而是仿佛经历了无数风浪之后的漠然。漠视身边的险境，漠视眼前的凶兽，甚至漠视生命！仿佛是神明的降临，亦或至尊帝王的俯视，悄无声息地压力仿佛凝固了时间。

　　“咕吼～”

　　为首几头凶兽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它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如此沉重的威压，如此诡异的静谧。在这眼神下，这群野兽的内心居然升起了想要逃跑的念头，它们甚至已经忘了这眼神的主人是它们垂涎已久的猎物，甚至在此时，它们有种自己才是猎物的感觉。

　　时间流逝，许一凡眼中漠然没有消减，身子却是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在这压抑到窒息的环境下，一举动都会被放大到最大，落在那些凶兽的眼中，则是神明的审判！

　　凶兽们再也承受不住令人发疯的压抑，悲鸣中夺路而逃，场面顿时拥挤不堪，踩踏不断，但身后仿佛死神的镰刀却逼迫着它们头也不敢回的狂奔，只求在镰刀坠落之前逃出这里，越远越好。

　　“扑通！”

　　在仓皇的逃跑声中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倒地声，但混杂在野兽们奔命的声音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它们都忙于奔命，却都没注意到方才那神明般威压的释放者，已经无力的倒下。

　　许一凡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当他悠悠醒来，四周已经没有了凶兽的存在，他尝试着坐起来，然而身上传来的仿佛撕裂一般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想法。他苦笑了一声，只得继续躺着，积攒力气，等待身体自己恢复。

　　他不知道那些野兽为何退去，他的意识只停留在被一线天反噬而晕倒的时刻，后面的那种仿佛魔帝降世一般的状态，他一点映像都没有。那现象如同之前在藏经阁一样，都是当他处于无意识状态才会被激发，这期间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无所知。在许一凡之前的十几年里这等离奇之事从未发生，但自从得到那块青铜碎片，离奇的事情就一桩接一桩的发生。先是踏天梯之上抵御了炼心之路，然后是初次接触天道符纹时青铜碎片莫名的颤动，以及随之产生的紫气空间，让他神识得到了极大的滋养，再然后于藏经阁中火海包围下化作黑色巨茧，差点将沐玄峰逼入绝境。这一次次进入莫名其妙的状态，虽然清醒后不记得什么，但事后仔细思考一番，还是能找出许多疑点，隐隐约约间，许一凡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帮他，可能是青铜碎片，也可能是天道符纹，甚至可能——是另一个他！

　　怎么想这件事都是离奇到了极点，虽然心有疑问，但无法去追究，只得暂且作罢。

　　躺了良久，力气逐渐回到身体，许一凡忍受着撕裂般的痛楚支撑起来，盘膝坐好，道殁经运转，吸扯着四周的天地灵气，修补起破损不堪的身体来。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转眼间天已蒙亮，日出东方，紫气东来，凭借道殁经与东来紫气的奇妙联系，许一凡身体修补的速度大增，仅一夜时间的打坐便已让他恢复了六七层。此次对他来说消耗实在太过巨大，平日即便是全盛状态他都无法完整的施展一线天，此次却是在极度疲惫时强行施展，这种挑战极限的做法不仅让他全身灵力瞬间干涸，更是让他的筋脉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耗，后遗症便是筋脉拉扯过度，灵力调动困难，每调动一次灵力都要经历撕扯之痛，也许外人不知道作用在筋脉上的撕扯之痛是什么感觉，但许一凡清楚，简直就是拿刀子在人的神经上划！若非他忍耐力超出常人，甚至连运功疗伤都做不到。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许一凡收功起身，此时的身体虽说并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不成问题，正准备离去，忽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饥饿从腹中传来，他这才想起自己从进入青云密境以来，就只吃过几颗野果，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正巧看见满地倒着的凶兽，顿时喜上眉梢。

　　在许家村的时候他吃百家饭，难免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实在饿的不行，都会去山里碰碰运气，掏鸟窝，抓野兔，然后自己烤着吃，十几年下来到练了一手不错的烧烤功夫。这些兽肉都是初具了修为的野兽，与山中野鸡野兔不同，想来口感味道应该更佳。

　　许一凡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柄短刀，沿着凶兽皮毛细细将皮剥下，又沿着缝隙将凶兽切割成数段。四周有现成的干草，省去他一番功夫，将干草堆起，用火石点燃，接着把已经串好的兽肉放到火焰上方，小心地翻滚，控制着火候。很快，在许一凡的控制下，最外层的兽皮已经烤出了一层焦黄酥脆之色，一滴滴油脂顺着肥美的兽肉滴落，窜起几缕扑闪的火苗，肉香四溢间，许一凡喉头大动。

　　修仙之人注重清心寡欲，多喜素食，来到青云门两年，许一凡沾染油水的次数扳手指都能数清，可月孤峰上的师姐们都吃素食，他也不好搞特殊，两年下来，嘴里真的快淡出个鸟来。如今再开荤戒，还是在危机重重的环境下，便更显得弥足珍贵。

　　从火上取下金黄色的兽肉，顾不得余热未消，许一凡狠狠咬了一大口，皮香肉滑，外焦里嫩，口齿生津，余香绕舌。不愧是初具修为的兽肉，这一口下去当真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咬一口滋滋冒油，吃一块延年益寿！

　　一顿风卷残云的扫荡，饱餐过后，许一凡将火堆熄灭，然后寻得一颗枝粗叶茂的大树，在四周探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毒虫猛兽之后，爬上大树，倚着树杆闭目修炼起来。危机四伏的环境更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从盘膝坐下到入定，许一凡仅用了以往一半的时间，再加上青云密境内灵气充裕，这一次修炼效率足是以往的数倍。

　　再一次从入定醒来，太阳已经昏昏欲坠，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修炼了一天，感受了一番体内如江河般澎湃的灵力，许一凡有预感，若是能照此速度修炼下去，一个月内他甚至有望突破到炼气三层！那是青云们新一代弟子们顶尖的存在！

　　取出前一顿剩下的烤肉填补了一下饥饿，许一凡这才有空翻看此次逃生后的战利品，五个储物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摸上去有些发硬，这些储物袋原来的主人都是没有筑基的炼气修士，无法在其上种下精神烙印，省去他不少麻烦。神识进入储物袋，入眼是一处十平方大小的灰色空间，其内瓶瓶罐罐，符纸木剑一大堆，角落里存放着两坛烈酒，一坛清水，然后是干粮杂物等零碎物品。

　　又取出那几张符纸，都是些底层修士使用的基础符纸，其上刻画的符纹连一级都不到，不过这些低级符纸有个好处，就是不需要消耗太多的灵力，使用时只需一点灵力即可激发，对于低级修士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许一凡将五个储物袋内的符纸清点了一番，疾风符八张，裂风符九张，炎爆符十张，落雷符十张，金刚符四张，凝神符两张，厚土符五张，这些都是低级符纸，但对现在的他有大用，更令他精神一震的是，在一个储物袋角落内竟然还有一张中级水疗术符纸！要知道，这种治愈系的符纸极其罕见，一张中级水疗术的符纸比得上十张中级风刃术符纸，关键时刻，这张符纸就相当于一条命！

　　将水疗术符纸单独收好，继续往下看去，炼气修士恢复灵力的聚灵丹二十瓶，治疗外伤的圣露散七瓶，剩余五花八门的毒药，让许一凡看花了眼，这到底是枯木派还是万毒教？最让他无语的是，在这其中竟然被他找出一瓶春药！这再一次刷新了枯木派在他心中的下限，不过虽是如此，那瓶药还是被他留着，万一以后会用得到呢？

　　清点至此，战利品已经搜刮了九成，只剩最后一个储物袋还未搜寻，许一凡眉头微皱，因为他还未从中找到枯木焚心丹的解药。他深吸一口气，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最后一个储物袋。

　　最后一个储物袋与之前几个相比空阔了许多，没有什么丹药符纸，更没有他所需要的解药，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一坨拳头大小的黑铁看似随意的摆放在那里。许一凡目露失望之色，神识正要收回，却忽然被那黑铁吸引了注意，他盯着那块其貌不扬的黑铁半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千钧！

　　古有奇铁，其名千钧，一缕之丝，重若山岳！

　　这句出自《仙遗奇物录》的原话虽然有所夸大，但千钧铁确实物如其名，有千钧之重，即便在上古时期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以此物炼制出来的法宝即使随意挥动，都能产生千钧之力。古时万重仙门讲究一力破万法，这千钧之铁是弟子修炼必不可少之物，也是因为千钧铁太过稀罕，才导致了万重仙门的衰落，如今这块拳头大小的千钧铁，无论古今，都是万金难求！

　　许一凡回想典籍对千钧铁的描述，仔细地进行对比，片刻后，眉头皱起。这块千钧铁与典籍的描述有所出入，并不是通体漆黑，纯粹无瑕，恰恰相反，在其表面上有着许多颜色各异的杂质，这些杂质的存在，大大降低了千钧铁的重量与价值。千钧铁之所以重若千钧，是因为其材质纯粹，在生成千钧铁时所有材料被无限制的压缩，密度无比巨大，一缕头发丝粗细的千钧铁，如果按正常金属的构造拆分下来，可抵得上一座小山。而这些杂质与千钧铁不相容，大大阻碍了其成型时的压缩，看似一丝的杂质，生成的千钧铁却天差地别！

　　话虽如此，这块千钧铁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虽然没有找到解药，却无意得到一件奇物，也算是一种补偿，他不客气地将所有战利品收好，然后换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青云弟子衣服，取出枯木派弟子的黑衣穿上，趁着黑夜降临时凶兽都休息的空档，身形隐藏在黑夜下，继续前进。

　　青云密境之外，刚平静不久的场面因为许一凡的再次失踪，乱成一团，萧落柔面色不善地盯着正手忙脚乱地检查玄天镜的陈长老，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

　　“还没有修好吗？”掌教在陈长老身边低声传音道。

　　陈长老抹了一把冷汗，眼角偷偷瞟了一眼随时都要暴走的萧落柔，苦不堪言道：“已经检查十遍了，没问题啊，可就是看不到那小子的状况。”

　　“会不会是本命牌出了问题？”

　　“不可能，本命牌损坏的话玄天镜会有显示，现在就怕那小子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周围有天道之力的干扰——”

　　“嘘！”掌教偷偷看了眼萧落柔所在，见其注意转移到了玄天镜上，这才松了口气，“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她的弟子进了那种地方，否则又要暴走了。”

　　陈长老无奈的点点头，继续漫无目的的修检玄天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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