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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关于爱情,齐妍和年幼时有向往过的,多少年来她光惦念着那一个故事。

        学过一篇阅读文章,纯属的理论性的东西,齐妍和读来,仿佛每一个句号是独立的观点,上下不连贯。

        语文老师领着学生们学了字词,点了意思,不到半节课含糊学过去了。

        讲台底下大部分学生一无所获,露出殷切期盼的眼神。

        语文老师丢开书,故作镇静地问一句:“有没有人出来说一说啊?”

        一教室推举许希渊的起哄声。

        语文老师作无奈状道:“那就请许希渊说说吧。”她背着手下来走走看看,撇撇嘴,眼中带点狡黠的笑。

        齐妍和百般地不愿意,仍竖起耳朵细细听,唯恐遗漏一字半句。

        许希渊拿他家庭举的例子,说他的母亲做全职主妇是因为他的父亲给予了母亲足够的安全感。

        不知道别人如何作想,齐妍和登时觉得索然无味,难道不可以说个好点吗?这和想像的相差太大了。

        她将来势必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若如他所说的那样,还是玩玩的好,一个小小的家庭怎么能容得下她呢?

        人会变的,何况他一直在进步……后不后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许希渊有一些缺点,但不妨碍他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班级的大小事务他应付自如,成绩好,懂得检讨自己,很得欢心。本班的,外班的,老师们,常常笑着叫他的名字。

        开得玩笑,如果有其他男生开他和某个女生的玩笑,那就不行了,必定冷脸喝止的。

        许希渊平时嘻嘻笑笑,待人接物,秉持着尊重的、谦和的态度。

        劝架这种事他也敢做。两个男生昂头扯着脖子僵持着,剑拔弩张的,周围人识趣地收拾好桌上的易碎物品往后躺,给他们热好了气氛。

        正在试探动手的时刻,许希渊赶来,冷不防就被一方擎举的椅子砸中,没事人似的,坚持用力支开,被一个破口大骂。

        围观的齐妍和深深感动了心肠,他和那帮冲动无脑派不一样,只是白挨了打,可惜了。

        这人性的光辉有一天照拂到了齐妍和身上。

        她的童年天真烂漫,小学有多活跃,初中与之相对地沉寂。

        班级中流行的小说、漫画,一字一话她不感兴趣,再不喜欢也不敢妄加评判。她言语的表达只在当下具体的事件中才有用。

        理所当然地,齐妍和被排除在话题之外,打上“无聊透顶”的字样,毫无意外成为不起眼的角色之一。和其他一样不起眼的角色的区别在于,她受到的鄙视。

        齐妍和和许希渊的交流很少,集中在第三年前后桌一个多月的时间。

        分开的时候他争先搬椅子到新座位去,像迫不及待想要摆脱棘手的东西,摆脱她。

        然而他还是回来了一趟,绕过横七竖八的桌椅和同学,找到面色愁苦的她,瞥一眼教室另一边的座位,她也跟着望过去。

        许希渊郑重道:“齐妍和,我走了,拜拜。”

        齐妍和故意不看清她的脸,重复一遍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从此一个座位最左边,一个最右边,反反复复。

        齐妍和的心情一跌再跌,跌入谷底了。

        有一回她病了,医务室抓药回来扶着墙慢慢挪上楼梯。

        许希渊去教室办公室问题目,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齐妍和没搭理,情愿昏死过去。

        他三两步赶在前,嘟嘟哝哝地说:“……不像是一个内向的人啊……”

        那个时候她还真是幼稚,热泪盈眶的。这话现想起来不禁令人发笑,然而铭记至今,永永远远都不会忘。

        她努力想要成为那样的人,想到他,就能无视过程中的嘲笑、挖苦、讽刺,多说话,多开朗,多认识朋友。

        可是许希渊,她……她不能接受。

        亲手编织出来的梦,伴她走了这么多年的辛苦路,拆了又编,编了又拆,她一时下不了手去剪碎。

        选修课的老师搂着一摞作业离开了。

        教室里一览过去全是长排的桌椅,遗留下几个矿泉水瓶。天花板的风扇是旋转的刀片,片片灯光飞进眼睛里,刺得人头晕脑胀的。

        窗子的风穿进来,混合着空调呜呜地送风,室内的空气一点一点变得澄净,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齐妍和的背包搁在桌子上,脑袋贴在桌子上早睡过去,睡到一半醒来又困又饿,只得睁着眼养养神。

        天色已经黑了一半,日光灯发出纯白的光,可是偌大教室里却弥漫着昏黄的光影,暮气沉沉地围着她,压住她。

        门外陆续经过一些人,不急不缓,快步走过,挽着手,倒着走,闷着声,或传来两句笑语,齐妍和听得耳朵生疼,然而她没有挣扎。

        走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齐妍和短短凑成了一个梦。又有人来了,她赶紧闭上眼。一个,还是两个,门口停了步子,鞋底和地面轻微的摩擦,到底被她听到了。

        她缓缓撑开眼皮,却没有一个人,眼睛冰凉冰凉的,什么时候泛上了细微的泪珠,然而未能汇集成流,便被抹干了。

        齐妍和吸吸鼻子,提着背包跳下台阶,要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她散漫地走着,走着,感受到身后急切的轻轻的脚步声,站住一听,又不见了。

        她不会再回头看。

        “明年春天我就见不到你了。”

        齐妍和搭在二楼外阳台阑干那儿吹风。

        朱曦道:“明年秋天我就回来。”

        齐妍和问:“你还记得去年开学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么?”

        朱曦笑道:“我大概记得是什么。仔细想一想,我的喜欢是罪恶的,我引以为耻的。”

        齐妍和惊道:“那他一定很差劲吧,是个坏人。”

        “他成绩不好,说话毒,尤其自恋,可是气质还行。”朱曦一低头,看着台下干黄的草地,自顾自地轻蔑地笑了笑,往后倚着栏杆,说道,“他还说,没人会喜欢我这样的疯子,好像被喜欢有多稀罕似的。我自己喜欢自己不行吗?所以喜欢别人,一点价值也没有。”

        齐妍和道:“可是假如有重来的机会,你愿意回到过去改变一切吗?”

        朱曦认真答道:“我不愿意,即使关于他的回忆大部分是痛苦的,可是,我还记得另外更好的人,如果抹除了他,那么,我极有可能不会遇到另一个人了。像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值得,尽管和那个人也是悲剧。”

        齐妍和不说话了。十一月的阳光和煦,风冷飕飕的,她搓着手臂回到自习室去。

        朱曦回想起来高三那一年的这个时候。

        那时,距离他们彻底撕破脸半年多了,学校组织班级去科技楼模拟高考报名。

        一楼楼道的声控灯坏了,摸黑上去容易,下来难。

        朱曦摸着墙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不忘和同学说话:“你看得见吗?乌漆嘛黑的。”

        “还好啊,你看不见呐?”

        “我有夜盲症,有点看不大清。”朱曦瞎说的,反正看不见脚底的楼梯就是了。

        “那你抓着我的手,我能看得见一点。”

        这个女同学和另外的同学是同桌。

        朱曦不肯:“算了,万一摔倒了还拉两个垫背的。”她说着,心里一阵恐惧,突然想拉她同学的手,但感觉她已经走到下面两个台阶了。

        生锈的门框顶端那儿透着一道暮色,门外不远是堵粉墙,墙前有一片草地,放着两块刻字的大石头。

        她依稀辨识得清门口的身影,一高一低两个男生站停住,低的那个先走了,高的那个仍站在楼梯口,横出右手,拦了一下,吓唬人似的,又缩回去,快走两步,赶上前面的男生。

        她在黑暗中略略愣住,也不顾黑,左脚一个台阶,右脚三个阶梯踩空到底,梦想要追上去。可是用力不平衡,身子矮下去一截,还好没事。

        这为数不多的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想起来感到心是柔软的,像吞下了一片云。

        但极有可能是自己臆想的,真的又怎么样,磨灭不去她心底的耻辱。她的心变得硬邦邦的,刀枪不入。

        五个人没再聚在一起过。齐妍和偶尔会和何文卿还有钱樰碰个面。

        许希渊几乎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一般,然而过去她想到他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方圆五十米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骑车正赶着去上课,突然回头一望,加快速度扬长而去。

        欧阳景风放下书,离着过道坐下来问她:“我说,你刚刚跑那么快干嘛?”

        齐妍和不想他有这么一问,只得说谎道:“我怕迟到嘛。”

        “那后面又没有钟,你怎么知道你要迟到了?”他向后看到了许希渊,如果能问个明白,为什么不问?

        齐妍和道:“那平常我和朱曦提前很多来的,你都在路上了,时间肯定早不到哪里去。”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她的神色也不似往常,欧阳察觉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朱曦暂时离开这里了,带着她的玻璃小瓶,远渡重洋。

        玻璃小瓶用一个她亲手做的麻布套子裹着,里面卷着一截泛黄的横线纸,从笔记本上扯下来的。有时天天陪着她去上课,有时安静地待在密闭的柜子里。

        她旋开木塞,倒出在手上,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朱曦是孤傲的,她的字也有一种淡漠的疏离,纸条上的字要圆不圆,要方不方,是她固有的笔迹。

        无数次,她想连着瓶子丢进湖里,沉到底,埋上淤泥,被大鱼一口吞进肚子里,或者碎了,化了。

        她不太能舍得,那是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写给她的,认识她,朱曦获得了新生。

        失去她,朱曦半死不活了好几天。

        她不是她的唯一,可有可无。她仍旧和以前一样,朋友接着一个。

        无论是因为恨或是爱,她都要活下去。

        草长莺飞的天气,黄格君她们学院组织了一场风筝会,拉着齐妍和去了。

        齐妍和分到了一个风筝,再没看见过黄格君,凑巧遇到了欧阳景风,他穿着棒球服,放长了手里的线。她沿着这条线去找他的风筝,却找不到,她笑着过去打了招呼。

        先还是晴朗朗的一片天,忽然掉下豆大的雨点来,一百多人收了风筝,乱哄哄跑到附近学院楼的回廊下。

        齐妍和风筝收得快,原地等着欧阳景风,多淋了一会儿雨。

        雨珠滴溜溜在她的脸上滑下来。

        “你这上面写的什么?”齐妍和指着他的风筝,想认清楚上面的字。

        欧阳下意识地还想遮掩一下,瞧见她的眼神寸步不离的,索性放到她眼跟前来给她看。

        齐妍和笑道:“人家放风筝是放晦气的,你倒是来许愿的。万一你的风筝丢了,那不是愿望也要落空了。”

        欧阳凝神思量一番她的话,觉得有理,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以后不写了。”

        微风摇曳着海棠树,撒下花瓣来,缓缓落到地面,一些嵌进了泥泞里,为荒寂的土地添了一份雅致。

        经过雨的湿润,海棠的颜色倒是较往日更加的清新亮丽。

        两人一齐看着外面。

        细雨如丝,直绵延到夏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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