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欲书花叶寄朝云

“我啊，我姓祁，”他讲：“我叫祁朝云。”

        “你呢，你叫什么？”

        “书花叶。”

        我是梦里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哟，缘分。”

        书花叶打掉他的手，瞥了眼黑沉沉的天，要下雨了，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宫阙，再往后，是层层叠叠的山峦，一直绵延千里，掉入云海。

        这是个角楼，已经破损了，不要了，是被丢弃的东西。眼下，两人却还得委身在这躲雨，明明狼狈，却气定神闲。日落是没看到，倒是被雨水砸了满脸。

        “唉，你说我们也是缘分，”祁朝云靠着那段要掉不掉的栏杆，雨水冲刷，空气中都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他在这股味道里继续说：“要不要跟本公子回盛京玩一玩。”

        角楼离对面有十来米高，栅栏摇摇欲坠，这人还漫不经心的靠在上面，一脸玩味，书花叶看他两眼：“没兴趣。”

        祁朝云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倒是也没再撩拨他，只目光淡淡的盯着远处明亮的宫阙灯火。雨水从檐角滴下来，溅到他雪白长袍领子上，一圈圈晕开，书花叶直觉觉得这人并不是太高兴，盛京并不是一个能让人高兴的地方。

        好在雨势不久便小下来，也有官员顺着痕迹找过来，终于找着了这位祖宗，林薇提着盏小灯，照亮了一点昏黑的路在下面喊：“公子，玩够了吧，该回去了。”带着山林的腔，调子拖的老长。

        祁朝云啧了声，就从晃荡的栅栏边上跳下去，稳稳落地，顺势拍了拍自己的雪白长袍，冲着书花叶张开手，说了句：“来。”

        书花叶没理他，自己走了楼梯。

        祁朝云也不尴尬，收回手从林薇身上拿了把六十四骨节伞，撑开，拢在书花叶头顶，他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伞内也描了画，雪白的伞面，印了株素客，开着淡紫的花苞。

        祁朝云凑过来：“公子知道这是什么花吗，”他顿了顿，也不要书花叶回答，自顾自的又说起来：“它叫情客。”

        书花叶一册书案砸他脸上：“没个正行。”

        雨下大了，一阵一阵的，已经是季夏，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极晚，打更人打着梆子行走在夜雨中，雨水打在窗上，透着点刺骨的凉，雨下了一整夜。

        晨起哪里都是潮湿，书花叶站在府前，看着祁朝云招呼小厮一趟一趟往马车里搬东西，道路泥泞，雪白的袍溅了些许泥点，祁朝云顾不上，他正忙着跟故人搭讪叙旧，叫残月拿了把扇子过来，书花叶拎着那把扇子不说话。

        “送你的东西，喜欢么？祁公子出手，必是精品。”扇面都是他自个儿画的，好容易晾干拿来了，他说完又俯身凑到书生耳朵边：“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去盛京？”

        书花叶定定的看他两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一定要让他跟去盛京，他后退一步，远离了那股冷香，冲他点了点头。

        “行吧，待我有空来看你。”祁朝云转身上了马车，从窗口掀了帘子，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看到残月和林薇一块坐上了马车前辕，开始慢慢远离这块湿润的水乡，书花叶听见他喊了一声，离得太远，没听清。

        天又阴下来，书花叶站在门前看这马车远去，一路驶向盛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长信灯还亮着，要找个人把角楼翻修了，他想。

        扇子啪一声打开，扇面上画着清一色的素客，淡紫，边上提了句诗：我是梦里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书花叶。

        寄朝云。

        丝丝凉意顺着脖颈滑到衣裳里，他抬头看天，下雨了，九夏的最后一场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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