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走进VIP包房，看到房间里的人时，黎仲萱倒抽了一口气，身体更是不自觉的就向后退了一步，而跟在她身后的齐唯，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也不禁瞪大了双眼。他迅速的扭头看向身边的黎仲萱，在看到她脸上的不知所措时，连忙拍了拍她的肩。
回头看了一眼齐唯，黎仲萱在心里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她慢慢的走到穆卓菲的跟前，暗自的攥了攥拳头，“穆姨……这是……？”
若说在黎仲萱开口前穆卓菲有多期待，那么在她开口称呼自己为‘穆姨’时，她就有多么的失望，但，穆卓菲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她不能再急了，否则她很有可能会再吃品尝到失去女儿的苦楚，所以她强压着心中不住肆意的酸楚，对黎仲萱扯出了一抹微笑，“你来了，小萱。”
看着穆卓菲脸上那分明的勉强笑容，再看看站在她身边十分拘谨的谢灵，黎仲萱明白了。
心有些微微的刺痛，眼眶更是传来一阵阵的酸涩，黎仲萱在心里不住的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坦然，但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紧紧的揽住黎仲萱削瘦的肩膀，齐唯再用自己的方式帮黎仲萱打气。
习惯性的咬了下嘴唇，黎仲萱跟着穆卓菲与谢灵一起坐到了沙发上，“你们说吧。”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次回来之前我甚至……甚至……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存在是？”黎仲萱冷声的开口打断了谢灵的话，清亮的双眸就这么直晃晃的盯着谢灵看，看的谢灵油然的生出一股罪恶感，虽然当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时，他的内心是震撼大于负疚，然而，现在被这么一双清明黑亮的双眸直视的时候，他的心更多是从当初的震撼转变成了愧疚。
是他的软弱与不坚定造就了现在一切的苦果，如果当时他能够多点自信，多相信卓菲一点，再坚决一点，是不是这一切的结果都会有所改变？
低低的叹了叹气，谢灵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正欲开口解释的时候，穆卓菲却带着些许的哽咽说了起来：“其实这事也不能怪阿灵，那时他并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然后再在我父亲的蓄意而为的挑拨下，难免会出现判断上的偏差。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没必要再去揪扯孰是孰非了。但是，小萱，今天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也想跟你说清楚。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原谅我，或者是接受我，我……只是想把憋在心中十几年的话给说出来，也算是我对自己的一种自我释放吧。小萱……你愿意听我说？”
看着双眼擎着泪水的穆卓菲，黎仲萱轻轻的点了点头。
黎仲萱的首肯像是一个开关，在看到她点头的那一瞬间，穆卓菲的眼泪似如潮水般，磅礴而出。她掏出方巾拭了拭脸上的泪水，思绪也随之飞回到了过去。
“我和阿灵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但当时的我们沉浸在爱情美好中而不自知，直至在我父亲的棍棒下，沟壑越变越大也越变越深，我们对彼此也变得越来越不信任，这才是我们会分开的关键。知道阿灵走了的那一刻，我很伤心，也很难过，甚至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要放弃肚中的你，但是雪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彦宏也一直安慰我，直到有一天，你那有力的一脚，让我切身的体会到了你的存在，让我感到了吃惊同时又感到生命的不可思议，所以我决定要把你生下来，决定要好好的养育你、爱护你。但是……但是……我……我不想的，小萱……我真的不知道父亲会和我婆婆联手……他们……他们……”
说着说着，穆卓菲好像回到了当初获悉女儿消失的那个瞬间，她几近崩溃的哭了出来，“我回到家里发现你不见后，我疯狂的寻找你的下落，我哭求父亲告知我你的下落，恳求婆婆告诉我你的下落，乞求所有人，乞求他们帮我把你找回来，但是……但是当我好不容易寻找到了你的下落时，却传来了带你一起走的奶妈遭遇车祸去世的消息，从……从此我……我就再也找寻不到一点有关你的消息。小萱……我……我真的一直在寻找你，哪怕是认识你之前我也不曾放弃过，我真的没有想要抛弃你，我……我真的很想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看着你一点一点的长大，陪你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甚至是嫁人，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想……”
双手交叠相握，放在双膝上，黎仲萱强忍着胸口那股浓浓的揪痛感，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在知道是我的时候。”
听到黎仲萱的质疑，穆卓菲怔楞的下，旋即唇边升起一抹苦涩不堪的笑容，“如果我那个时候就告诉你真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质疑我了？”
“……”沉默了下，黎仲萱道：“会。”
笑了笑，穆卓菲默默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这次看到你出了事，也许我还会一直拖着不敢告诉你我是谁，现在能够说出来，也算是了我多年的心愿，我，并不后悔告诉你，只是有点后悔在那个不合宜的时间点。”
缓缓的垂下头，想起远在美国的小满，黎仲萱轻声道：“对不起，我……”
“我们不是想要勉强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这个母亲，有阿灵这个父亲，有我们在你的背后支持你，所以不要再想一个人背负起所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分担，这可能是一个迟来了许久的陪伴，但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小萱，请你……”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我有一对非常爱我的养父母，虽然现在他们不再了，但是他们的爱一直陪伴着我，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们都不曾离开。我还有一个非常爱我的弟弟，他曾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我并不孤单，也不觉得负担累累，我很好。”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穆卓菲和谢灵，黎仲萱忽然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甜美笑容，“我真的很好，现在的生活是我这一生所追求的，所以请你们也好好的去过自己的生活吧，不用因为我感到内疚或是愧疚什么的，真的。”
黎仲萱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深深的刺痛了穆卓菲与谢灵的心。
是的，他们都被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娇弱瘦小的女孩儿给看穿了，他们也许是真心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但也正如她话里的深意那样，其实这些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点，为了驱赶徘徊在心头那久久不能纾解的郁结，而做的自我挣扎罢了。
她把他们看得如此透彻，也使他们再一次深深的陷入了无地自容之中。
看着穆卓菲和谢灵那略有些苍白的面庞，黎仲萱轻声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们并有欠我什么。”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她便转身想要离去。
“小萱。”
“小萱……”
侧过身看向也跟着直起身的穆卓菲和谢灵，黎仲萱向他们笑了笑并微微的鞠了鞠躬，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全程保持沉默的齐唯，先是向二老点了点头，随后便追了出去。
跟在黎仲萱的身后，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齐唯并没有急着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跟在黎仲萱的身后，静静的陪伴着她。直至他们走到一家咖啡厅前，黎仲萱看着玻璃窗前那只睡的昏天暗地的小猫时，才弱弱的开了口，“我……是不是做的太绝了，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只是我……”
轻轻的上前一步，齐唯伸手将黎仲萱的身体扭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静静的凝视着那双红红的大眼睛好一会儿，齐唯才柔声的轻哄道：“你没有错。穆姨和谢大师也没有错，只是阴差阳错才让你们错开了本该相交在一起的轨道。今天，你能说出自己内心里的最真实的感受，我觉得就已经很好了，所以，不要在胡思乱想了。我觉得今天穆姨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身上实在是背负了太多了。你要报答你养父母的恩情，发扬光大老黎，又要照顾病弱的弟弟，还要分心看顾自己的学业，同时还要处理觊觎你手里东西的那些躲在阴暗里的人，你，会压垮自己的。”
轻轻的摇了摇头，黎仲萱抓紧了齐唯的袖口，垂下头嗫嚅道：“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你说什么？”没听清黎仲萱的话，齐唯不禁低下头贴近她追问了起来。
“没什么。”
“没什么？我明明听到你说了什么？”齐唯蹙眉看着已经走远的身影，一边不悦的碎碎着，一边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慷慨激昂的克罗地亚狂想曲在也那一刻响起，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齐唯瞄了一眼走在身前的清瘦身影，接通了电话，“进行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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