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常（六）
要远离艾伦·耶格尔。
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但在实际面对本人的时候我又觉得刚才的决定似乎大惊小怪了。
凭借自己的力量杀掉了两个成年人什么的，单凭几行字果然不够真实。
而且好过分，阿尔莱特的是什么形容啊？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再说，我竟然足足被骂了十分钟吗？这也太可怜了吧？
“干嘛？我脸沾到什么东西吗？”
耶格尔摸着自己的脸问我，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看。
“不。”我摇摇头，用无关紧要的话题掩饰过去，“因为上午的时候你实在太夸张了，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注意到他的头上绕了几圈绷带，“你的脑袋怎么啦？”
金色眼睛的男孩子一副要发作的样子，听了我的话后又硬生生地把这股怒气压了回去，最近一抽一抽的，“下午练习的时候从测试适应性的装置上摔下来撞到了。怎么？你有意见吗？”
“艾伦……”
阿尔莱特苦笑着转过来向我解释，“抱歉，因为测试结果一直不理想，艾伦现在心情不太好。”
“对了，林，你在测试的时候因为把装置当成秋千结果被教官骂了吧。”莱纳一只手搭在耶格尔的肩膀上，“能不能跟这家伙说一下诀窍？明天的测试他要是还不能通过就麻烦了。”
前半句完全是多余的。我不满地想。
“这个嘛……”
我话还没说完呢，耶格尔就紧张地抢先开口，“刚才的事情对不起，但是如果你有什么诀窍就告诉我吧。”
认错还真快。如果有人惹我生气，就算接下来对方要施以援手我也不会接受的。一定会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诀窍没有哦，我也只是凭感觉。”
金色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害我也变得紧张。真是的，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那么快就给出反应嘛。
我急忙继续，“不过你没办法保持平衡的原因应该不在于自身，因为你用的装备坏掉了。”
“坏、坏掉了？”耶格尔好像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磕磕碰碰地重复了一遍。
“嗯。”我点点头，回忆起上午的事情，“当时我不是就在旁边吗？然后我发现使用装置进行测试的时候你那边的器械发出的声音有点奇怪。”
“所以当时你才会靠过去……不是为了看艾伦出丑，而是在通过声音判断器械的状态！”阿尔莱特的蓝眼睛变得闪闪发亮，“好厉害，单凭声音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大、大概算是熟能生巧？”没想到会被夸奖，我害羞地低下头，两边脸颊变得发烫，连话都说不好了，“我经常能听到立体机动装置使用时的声音，听多了就能分辨不同。”
“不过既然是装备坏掉了，为什么教官没有发现？我们不像林那样能依靠声音分辨装备的情况，但教官应该能察觉到不妥吧？”贝特霍尔德提出了我也感到疑惑的问题，
“我也不清楚。”对贝特霍尔德投来的目光，我只能用摇头去回应，“之后我想向基斯先生说明情况，结果反而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阿尔莱特看了眼我身后的资料室，“中午以后你一直待在这里吗？被教官关禁闭了？”
“那倒不是，只是被教官拜托了一些工作，刚才已经做完了。”
咦？这样想想基斯先生是不是特别过分？把我骂了一通后还让我给他干活。
思绪渐渐跑偏，我看着面前的四个男生，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对了，正好有那么多人，要不要现在就去试试看，用没有损坏的装备再做一次测试？”
既然有了想法就要去做，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提着灯就往隔壁存放装备的储存室走去，“走吧，备用的装备都放在那边那个屋子。”
“你疯了吗？”
有人拉住我的手臂，转头一看，耶格尔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被教官发现搞不好会被赶出训练兵团的。”
“那我就可以愉快地回家了。”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情被劝退，想必无论是父亲大人还是母亲大人都不会责怪我。虽然说到底是我也想找个不那么难看的理由回家。
“你到底是来训练兵团干嘛的啊？”
无视耶格尔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了想决定这样回答，“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真要被发现了，到时候你们就说是被我用刀子威胁要这样做的。”
“噗——”
跟上去的莱纳拼命忍笑，肩膀一抖一抖，“就凭你那瘦弱的手腕？明明连一袋行李都只能用拖的才勉强运回宿舍。”
“……？！”
我生气了，真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说话。我的确是搬不动嘛，以前这些都是由佣人来做的。
“好啦，跟我来。”我甩开耶格尔的手继续往旁边的建筑物走。
储藏室周围除了我们几个以外没有其他人，室内也没有点灯，里面和外面都是一片漆黑。
“回去吧，已经够了。”
“但是现在完成测试了，今晚不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吗？”
耶格尔走在后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你能这样帮助我，我是很感谢啦……再说，我们也没有钥匙。”
毫无悬念，储藏室的门是锁着的。
“可是我又不打算用钥匙。”我从耳后拿下其中一个发夹，小心地把尖端对着锁孔插进去。
“你……虽然只是我的猜测，难道说……难道说你是在撬门吗？”
就算我看不到耶格尔的脸，也可以从他颤抖的声音想象出这个人现在肯定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相比之下莱纳就显得平静许多，“真是吓到我了，这种技巧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老师教我的。”一边要用发夹勾到里面的凹槽一边要应付莱纳，实在是没有余裕了，我只能老实回答。
“学校的老师？”
锁打开了，我轻轻把门推开。
出于礼貌，我重新站好转过身去面对莱纳，“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学校哦，都是老师来家里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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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是个怪人。
但要我说到底有多奇怪，其实我也没办法详细说明，只是大家都说他很奇怪罢了。对我来说，他应该是“很厉害”才对。
想到某个地方就会立刻动身，想做某件事就会立刻开始着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目光，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之前也是突然说什么想起有些事情要做就消失了。笛子虽然吹得很难听，但其实想表达的事情都藏在了表面看上去乱七八糟的音符里。
最重要的是，每次只要老师开始吹笛子，天上总会莫名其妙地有飞鸟掉下来。明明是还活着的却一动不动，有时候正好可以烤了吃掉。
“准备好了吗？”
阿尔莱特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刚才耶格尔顺便就在堆放装备的屋子里把新装备换上了。大家担心会被教官抓到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晃来晃去，阿尔莱特选了个正好有遮挡物，距离教官宿舍最远的测试装置。但就这样他还是说自己要在遮挡物附近盯着教官宿舍，有什么动静就立刻通知我们。
老实说，虽然感觉作用不大，但的确让人安心。
耶格尔把测试用的绳索在皮带上扣好后一直在无声地给自己打气，莱纳和贝特霍尔德各自走到装置的两边。大家都太过严肃，害我也变得紧张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贝特霍尔德。”
“嗯。”
莱纳和贝特霍尔德同时转动收放绳索的把手。
【咔嚓咔嚓——】
机械转动的声音比白天还要明显，一下一下地拨动我的神经。
耶格尔的身体被绳索缓缓吊高，他向前伸出原本自然垂在两侧的双手，慌忙地想要抓住什么。
想到今天上午的事情，我后脑勺一阵发凉，在思考之前就已经行动起来，快步上前向耶格尔伸出双手。毕竟脑袋摔坏了可不是小事，就算没有摔到脑袋受伤了也不好啊。
我的本意是想抓住耶格尔的手，没想到他却先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因为这个需要前倾的动作，他整个身体都在半空中晃动。
我听见他倒吸气的声音，抬起头正好又对上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对我发出的求助讯号。
“冷、冷静点。”我的心在怦怦乱跳，实在是太容易受人影响了。
他的双手抓得更加用力，我想要甩开，但还是忍耐了下来。因为受到影响，自己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沉下气来，“没关系的，抓住我的手，你觉得没问题的时候再放开就好了。”
“嗯……”耶格尔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不敢做出点头摇头之类的动作。
首先是左手，一点一点地，循序渐进的，大概花费了几秒钟，放开的瞬间握着我左手手腕的右手紧了一圈。
其实我觉得有点痛，不过应该快结束了吧？我是这样跟自己说的。我仰起脸看向耶格尔，想要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耶格尔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和刚才不同，一下子就放开了我的左手。
测试用的绳索还在收短，我往后退了几步，看耶格尔的身体被带到更高的位置。
和白天的狼狈不同，尽管还存在着轻微摇晃，但他已经可以稳住身体。
这一刻，我也为他的成功感到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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