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夏日漫长(四)
看得出男人正在气头上，但还是不忘把门关上。
他生气地抱着手臂，停在戴耳钉的金发少年面前：“弗拉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
面对质问，弗拉特还是脸色如常，指向导师身后的某个角落：“比起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先关注一下他们几个的情况。”
“？”
埃尔梅罗二世疑惑地回过头去看，没想到门后竟然还挤了四个人，就像压坏了的馅饼贴在一起，特别是有两个比斯芬矮了一截的陌生面孔尤为显眼。
“lady，你也在吗？你们藏在门后面打算做什么？”问候完自己的两个学生，埃尔梅罗二世给自己点了根雪茄，这是能让他情绪冷静下来的方法之一，“还有，这两个人是谁？”
“对、对不起！”
“？！”
“不……”
“！！！”
分不清是谁在说话，说话的对象又是谁，被挤压在一起的四个人瞬间各自红着脸立正站好。
林敢说，这绝对是她加入训练兵团以来最笔直的站姿。
“锵锵锵锵~老师，隆重解释，这是艾伦，艾伦·耶格尔哦！”
弗拉特活力十足跳到埃尔梅罗二世面前，还特意配上特效音：“没错，不用怀疑，就是和传说中的‘那个’同名同姓的少年。我和斯芬在地下工房遇到了艾伦和林林，艾伦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变成巨人，这样一来奇美拉那群家伙私底下进行再现帕拉迪岛巨人实验的事情就算是坐实了。”
啪叽——
男人的额角爆出青筋，伸出手像章鱼吸盘一样抓住弗拉特的脸把人整个提了起来。他才不想管那群热衷于玩拼图的家伙打算做什么，不将这个爱惹事的学生狠揍一顿就是他把师德谨记在心的最大表现了。
“坐实你个大头鬼！现在可是魔术世界可能彻底暴露在一般社会的大危机，你知道现在每个电视台轮播的是什么？你们两个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吗？！”
斯芬已经见怪不怪，初来乍到的艾伦和格蕾都看傻了眼，伸出手又犹豫着放下，欲言又止。
按照埃尔梅罗二世的体格是没办法单靠一只手把一个年近二十的青少年提起来的吧？毫无疑问，这是使用了魔术的结果。
“哦~好厉害。”林看得眼睛都发亮了，激动地鼓掌：“老师，我也想学这个。”
埃尔梅罗二世的视线在林的脸上扫过，夹着雪茄吐出烟雾。不知道是真心的赞叹还是揶揄，这点让他心情纠结，但表面上还是要保持成年人应有的从容：“来自煌帝国的小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去教导别人的魔术，不过是使用魔力将人体部分肌肉进行短时间的强化。”
“那个……”
林犹豫地举起手，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很奇怪了。煌帝国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煌帝国的人，说到底我和艾伦生活的地方就没有国家这个概念。非要说到国籍……勉强算是彩云国？又或者说是霁、霁国？”
分明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林却有种挥之不去的羞耻感。因为作为使者的先祖与弗利茨王签订和约的时候竟然写错字！写！错！字！了！这段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历史实在不适合被拿到台面上。
林擅自开始的话题艾伦听不懂，但他很了解两个人的处境，这才是现在最需要向所有人表明的。
“其实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本我和林正在她的别邸里准备去吃午饭，途中在走廊捡到这个怀表，好奇转了几圈后就发现两个人都到了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
“怀表？”弗拉特好奇道。
“你们不是一开始就在地下吗？”斯芬忍不住也插了一嘴。
接收到来自艾伦的目光，林从裙子口袋摸出了银制的怀表摊在掌心向众人展示：“就是这个。”
埃尔梅罗二世有不好的预感，而这股预感在看到表盘上的文字后变成头痛。
为了看清楚林手上的怀表，弗拉特和斯芬凑了过去，两个少年又把女孩子挡在各自产生的阴影之下。
“这个不就是塞拉小姐的怀表吗？”
“的确。”
“你们知道？”
事情终于有进展，艾伦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
“林林，听好了。”
纠结已经无济于事，弗拉特决定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虽说好像也已经迟了：“这件事由我来说会有点奇怪，但塞拉小姐的东西绝对不能乱碰哦。”
想到过去的事情，斯芬的脸色变得铁青。尽管不想承认，但是……
“我们已经受到了惨痛的教训。”
“啊，不过塞拉小姐不是说她在两年前就弄丢了吗？所以又去向对方要了一个回来。”凭着记忆，弗拉特说出了事情的后续。
“塞拉小姐……就是那位爱因茨贝伦的魔术师吧？”
正好每次这位“塞拉小姐”来拜访的时候格蕾都不在，不过她还是从老师和同学那里得知了不少关于这个魔术师的事情：“师父曾经说过的，和邪神……”
“总而言之——”埃尔梅罗二世阻止了话题继续朝无用的方向发散，“毫无疑问，这是那个魔女的东西，而且好巧不巧还正好是这个怀表。”
爱因茨贝伦，就是在吉纳耶小镇时遇到的魔术师说的，制作了圣杯仪式的三大魔术师家族之一吧？这个怀表，竟然是那样了不起的人物的所有物吗？
看着躺在掌心的物件，林稍微有些走神了。脑袋里已经开始擅自勾勒对方的形象。
面对几乎板上钉钉的事实，男人的眉头皱得比刚买回来的晾衣夹还要紧，他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以防万一，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林瑾瑜。”林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还是好好回答了。
然后轮到艾伦。
如果他足够细心，会发现埃尔梅罗二世的眉尾正一抽一抽的。
“小鬼，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艾伦·耶格尔。怎么啦？”
艾伦感到不耐烦，一次又一次确认他的名字，这个“埃尔梅罗二世”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的头痛正逐渐转化为胃痛，他选择用笑去面对。
他冷哼了一声：“斯芬、弗拉特，感到高兴吧，你们带回来的这个小鬼不是单纯的同名同姓。”
说到底这个时代根本就不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名“艾伦·耶格尔”，也不会有人说自己勉强算是霁国人。
“恐怕他就是传闻中恶名昭彰的艾伦·耶格尔本人。”
一片荒芜的帕拉迪岛，这座至今仍充满神秘传说的岛上已经百余年无人居住。过去岛上住民与海对面的国家马莱爆发了持续数年的战争让这座岛变得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关于这座岛的历史似乎有意被隐去，偶尔发现的诸如“始祖巨人”“可以变成巨人的民族”等一系列超出现代社会常识范围的记载也被历史学界的主流声音否定，更多地被当做是当地人编撰的神话故事，是饱受苦难后寄托在虚幻中的一点希望。
但是——
还有很多对这此闭口不谈的人以及魔术师们都知道，这段历史是真实存在的。
巨人是真实存在过的，能够变成巨人的民族是真实存在的，始祖巨人是真实存在的，被以“突发大灾害”掩饰过去，造成上千万人死亡的历史，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仅存在于各种被改变的影视剧中的角色，大地恶魔“艾伦·耶格尔”是真实存在的。
而彩云国，这个几乎和帕拉迪岛同一时期退出历史舞台的国家。因国内王族的王位之争导致国力衰弱，虽然在新王上任后度过了一段和平的日子，但最终还是由于同时遭遇蝗灾和内乱无力维持，最终被其他贵族取代，变成如今全世界少有的还实行君主制的国家，也就是埃尔梅罗二世之前提到的煌帝国。
不过，双方各自诉说的历史也有着些许对不上的细节。
例如，这里的历史就没有彩云国红氏贵族曾经出使帕拉迪岛并与之交好的记录，虽然写错字导致后来不得不在外交场合使用“霁国”这个别称的事情在出使其他国家时还是发生了。
“那结果还是写错字了嘛！”林在地毯上蹲坐成一团，痛苦地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土坑把自己藏起来。
“重点是这里吗？”旁边的艾伦后脑勺挂满黑线，虽说他也觉得竟然在重要场合写错字这种事情真的很离谱，但现在重要的点不在这里吧？
就在刚才，埃尔梅罗二世把他的三个学生都赶出去了，单人宿舍因此宽敞了不少。他坐在斯芬的椅子上，又点了根雪茄。
“先不提小姑娘……”男人的视线扫过林最终落到艾伦身上，“你还真是淡定。”
“因为……”
艾伦茫然地抓了抓后脑勺，明明他的名字已经出现了数次却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无论是谁突然听说自己未来有可能变成灭世的大魔王都会没有实感吧？”
还突然被确切告知墙外是有人类的，他们是可以变成巨人的民族……
该怎么说呢？
过去艾伦心中有太多不解，如今答案竟然比倾盆大雨还要爽快地砸在脸上，老实说……脑袋已经混乱到没办法准确作出反应。
艾伦想到了林，他现在就想问她，她又是怎样想的？知道了也许可以回去的地方变得不再是故乡，为什么还能把注意力放到别处？
少年心中的疑问无法得到解答，无端变得焦虑的心却得到了安抚：“类似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次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老实说，比起自己，我还比较担心她会被吓到，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林的双手还贴在脸上，只是手指和手指之间留出了空隙，正好让眼睛可以看到艾伦的脸。
“我是觉得跟着你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
“……”
不经思考的回答换来的是艾伦的沉默，林觉得难得温度降下来的脸颊又开始升温了。
这样全心全意相信着对方，还让本人知道了，而且还是面对面，三件事叠加在一起真是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那、那是当然的！毕竟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嘛！”艾伦后知后觉地应了下来，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被信赖依靠这件事让他欣喜，更何况对方还是林，他想要看看她现在的表情，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挪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
十二、三岁的小心思，对成年人来说就好比书本的目录页，一目了然。不过都是随处可见普通的小男孩小女孩罢了。
埃尔梅罗二世从椅子上站起来，疲惫地叹道：“没办法了，你们跟我来吧。”
“要去哪里？”林终于把掩着脸的手放了下来，好奇又期待地抬起头。
“当然是那个魔女所在的地方，我正好也有一些私事不得不去那个城市一趟。”埃尔梅罗二世拍了拍上衣的口袋示意，等林从口袋里拿出怀表才继续，“这是她的魔术礼装，除了制作者，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该如何使用。见到那个魔女，你们也许就能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原本的地方了。再说，才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以为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吗？”
实际上，在他找来宿舍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一般人和魔术师到处找这两个小朋友了。
艾伦和林面面相觑。
“走吧，弗拉特他们应该准备好了。”
“准备？准备什么？”艾伦这才明白了刚才男人把另外三个人赶走的用意。
埃尔梅罗二世率先走到门口，握着把手将门打开：“当然是在一瞬间到达那个魔女居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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