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个愿望
那天晚上两人吵了一路——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她单发面发泄了好一通，总之，南岑觉得自己元气大伤，连着好几天窝在家里都没出门。
这天写完一套卷子她去翻冰箱里的雪糕，结果翻了个空，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忘了昨天跟南俞安说带回来一些。
她叹口气，摸了钥匙出门就当放松。
一出门温度立马就不一样了，热浪扑面而来，南岑登时就出了一身汗。
她也没多想，乘了电梯下楼，但刚出单元楼就后悔了，想着应该撑把伞下来，又实在懒得重新上去，只能尽量往阴凉处走。
短短一段路走完竟然有些渴，南岑本来想吃冰淇淋的最后买了老冰棍，冰凉凉的喂进嘴里的那刻只觉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往回走的时候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咬着冰棍还有闲情逸致左右闲看。
他们小区对面有一个小花园，不大，平时只有饭后才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去溜达，偶尔几个阿婆聚一起跳广场舞，今天这么热的天，竟然还有个人在树下坐着，南岑着实佩服，不由就多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人就直接呆在原地了。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人跟有感应似地抬头，目光就遥遥和她的对上了。
他明显是惊喜的，扔下手里的书就跑了过来，南岑匆匆低头加快步伐，可惜哪跑得过他。
谢裴两三秒就挡在她面前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瞪他。
“我……”谢裴也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会等到她，一时有些无措。
“你有病吧，这么热的天不在家好好呆着在我家门口瞎晃悠啥呢？”南岑看见他脸上被晒出来的两坨红，又气又无语。
“我联系不到你，心里慌。”谢裴竟然有些委屈。
“联系不到就联系不到呗，反正咱俩这关系也犯不着联系。”南岑不以为然。
“不是……”谢裴急了，想到什么哀求道，“你等等我。”说完把帽子往她脑袋上一扣转身又跑回去了。
南岑被扣了个突然，脑袋都跟着猛往下一点，紧跟着就被头顶的湿意狠狠惊了一下。
全是汗，也不知道到底在那里等了多久了。
她有点受不了那潮湿的触感，下意识想摘，但有了帽檐的遮挡脸上确实立竿见影就感觉不到那股灼热感了，想了想也就继续戴着了，正好不用眯眼看人了呢。
谢裴匆匆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一捧——
南岑心里一跳。
“你干嘛？”洋甘菊的清香越来越近，即使这么炎热的天气也盖不住，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真的。”谢裴献宝似的往她跟前一递。
南岑眼睛又不瞎，当然看出来那是真花，就是真的才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裴忽然有些局促，耳根红色愈深，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羞的。
“我……我可以追你吗？”他有些不敢看她，但想了想不看又显得不严肃不认真，只能强压下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咳了声郑重地看向她的眼睛。
南岑傻眼了，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就是出来买个雪糕连拖鞋都没换就在小区门口被人拽着表了白，而且对象还是……
她炸毛了，回避他炙热的视线：“不可以！”
谢裴手上一抖。
“我以为你会喜欢……”他有些沮丧，小狗似地垂下眼睑。
“你凭什么觉得你表白我就会答应？”南岑又气又委屈，“你当我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想看见我的时候就冷漠地说要和我保持距离，现在又犯病似的贴上来，你觉得拒绝了我的表白转身又来这么一出显得自己很帅很深情是吗？！”
“不是，”谢裴有些急了，手足无措，“我没想着让你答应我，我就是知错了想求你原谅，只想到这么个法子来哄你……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所以你不是表白，就是来哄我的是吧？”南岑眼睛都气红了，狠狠抹了把，“谢裴你真是个大混蛋，你是不是和晏南川打架打输了气不过来报复我来了你？”
“那不好意思可能要让你的算盘落空了，我小时候丢一颗糖都要伤心好久呢，你以为你说了那么多伤害我的话还能希冀自己三言两语就把我哄回去重新糟蹋吗？！”
“不是……”谢裴都急失语了，想去拉她，但南岑一把就把他甩开了，噌噌噌就往回跑。
大门没有门禁卡他又进不去，只能喊她的名字，同时看她越跑越远，直到不见。
谢裴看了看手里的花，浑身卸力。
那四个字有那么难吗？他在这儿守了三天那些话不是早就在肚子里滚瓜烂熟了吗？为什么还是说不出来？
他一拳砸在墙上，低着头大口喘气迟迟回不过神来。
……
自那天后南岑又是连着几天没出门，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对于谢裴那天说的想追她，她不是没有触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后面每次却是越想越气，或许她习惯了直白地表达感情，所以希望别人也是如此，而不是继续那样懵懵懂懂的暧昧，哪有人追人的时候连句喜欢都不说的？那不耍流氓吗？还用问句，就他两现在这情况让她怎么说可以啊？
窝在家里烦躁不减，反倒因为胡思乱想愈演愈烈，南岑终于熬不住了，又加上还是惦念大白，就想着过去看一下。
想到这里心里又开始难受，想她不仅没见到大白最后一面，这么久了竟然也没去看看它，真是不应该，于是路上专门买了一束漂漂亮亮的菊花。
她按照记忆里谢裴说的找，没找到黄色的花，但确实在灯柱附近看到一个新的小鼓包。
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但她还是把花放下挨着坐下了。
算起来她也好久没来过这里了，南岑抱着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惆怅，又不知道在惆怅什么，干脆就抱着膝盖发起了呆——应该也没过多久，南岑忽然听到有猫叫声，起初她还沉浸在放空的状态中没回过神，但那声儿不断，很快就把她拉回现实。
她扭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两只躲在草丛里的小狸花，看形态应该刚足月不久，小小的，看的她心都化了，忧郁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小猫一般都比较怕人，她也不敢乱动，怕惊扰了它们，但没想到小家伙们打闹完看见她先是一惊，倒也没怎么怕，只是一直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这眼神传达的信号有点让人惊喜，南岑挑眉，试探着伸出食指凑近小猫的鼻尖，看它们能不能接受她的味道。
意外的，左边的那只歪着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南岑高兴坏了，挪了挪屁股离它们更近了一点，小猫们也乖顺地靠近她，任她抚摸。
一人两猫就这么愉快又轻松地打发着时间，期间她觉得屁股有些坐麻了，想换个坐姿，结果不小心压着其中一只的尾巴了，小猫惨叫一声，跑了，紧跟着怀里那只也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刷一下溜出去了。
南岑有些懊恼，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已经先一步站起来追上去了。
她本来以为小猫们会躲进草丛里，结果它们却径直跑出了公园。
南岑继续不放心地跟着。
小猫们本来沿着人行道跑，忽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转了个弯儿竟然要去横穿马路。
南岑大惊失色，下意识喊：“小心！”脚下本能要追上去拦住它们。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握住她手腕将她狠狠往身后一带。
南岑堪堪稳住身形，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冲出去了，敏捷地抄起被鸣笛声吓傻在马路中央的小猫再由于惯性往前一滚——
就狠狠撞在人行道阶沿上了。
然后脖子一歪，忽然就没了动静。
那一瞬间，明明是艳阳的天，南岑却只觉浑身冰冷，全身血液都开始倒流。
闯红灯的师傅下了车在那里骂，但所有嘈杂在此刻好像都离她很远，她也顾不上红灯，红着眼睛就往马路对面跑。
索性闹了这么一出马路上的车都停了下来，她也出不了什么事。
“谢裴……”
南岑在他身边蹲下想去扶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他额头的窟窿有那么长，鲜血由于惯性顺着太阳穴流下染了一地。
谢裴的脑子有些撞晕乎了，眼睛也被血液糊住有些睁不开，但对她的哭声却很敏感。
他看不见她的人，但能感觉到她试探着扶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她在害怕。
他的手也抖，摸索着坚定地握住她的往口袋里带。
“别怕……”兜里有糖，这次他不用再懊恼在她担惊受怕时没有东西给她了。
……
谢裴醒来的时候不出所料是在医院，意识回笼的很慢，但在转动眼球看见南岑的那刻心却刹那安定了下来。
南岑一直盯着他呢，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了，惊喜地猛按铃。
“哟，醒了，”不一会儿医生就来了，附身查看了一番见他意识清明就拍拍手直起身，“得了，没啥大事了。”
他戏谑地看眼谢裴，又看看南岑，调笑：“小伙子还真是心疼小女朋友，醒的比预期早多了，也不枉费一路上你这小女朋友哭的和那天塌了似的。”
谢裴无声地勾了勾唇，余光去看南岑，南岑已经通红着脸腾一下站起来了：“我……我上厕所去了。”
除了额头上的伤口有些吓人，还有一些轻微脑震荡，谢裴的其他身体各项机能都没有问题，醒了就可以出院了。
正好是饭点，两人出了医院就在附近找了家饭店顺便解决温饱问题。
谢裴已经好久没和南岑一起吃过饭了，从坐到座位上的那刻起嘴角就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整个人看上去惬意的不行——当然，额上厚重的绷带和比绷带还苍白的脸得先忽略掉。
南岑没好气地瞪他：“你好像还挺喜欢脸上挂彩的？”
谢裴难得嘴甜：“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值。”
南岑瞪他：“一码归一码啊，别蹬鼻子上脸。”
谢裴笑了笑没说话。
吃完饭两人顺着河堤往回走，久违的亲密的氛围。
“那两只猫……”想了想还是谢裴先开的口，“是大白的崽。”
今天他在公园里看见她，也是故意把两个小家伙往她身边赶的，谁知道他出去买包烟的工夫就出了这种事。
看见她往马路上跑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快停了，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两只小猫当然也不能出事，那是他给大白，给自己，甚至是要给南岑的承诺，而南岑更不能出事。
南岑有些吃惊：“没听你说过……”
“大白之前带我去看过一次，后来它生病了，忙起来我就忘了。”
南岑愣了愣：“哦。”
“后来我又在公园看到了它们……然后，我把它们带回家了。”
南岑掀起眼皮看他。
“大白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谢裴忽然快走一步拦到她身前，表情认真极了，“我跟你保证，它的孩子们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没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南岑忽然有些紧张，垂在身前的手紧紧交握。
“你小时候丢的那颗糖，”谢裴顿了顿，“别难过了，可能它是苦的呢，或许它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吃。”
南岑怔了下，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话他竟然还记着。
她觉得心跳好像开始变快，扑通扑通，她在心跳声中怔怔地看着他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
谢裴把糖都放进她的掌心。
“但我跟你保证，这些绝对都是甜的。”
“你……”
“我喜欢你，南岑，比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话说出口的那刻两颗心都狠狠颤了一下，一个是因为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好久的话，一个是因为终于听到了她渴望的炽热的告白。
他看着她，比过去以往所有时刻都更郑重，也更坚定。
南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也可以那么缱绻，直让人甘心沉溺。
但她还挣扎着保留了几分清醒，迟疑着问：“那为什么……”为什么之前还要拒绝我的表白。
剩下的不用说出口，谢裴已经懂了，他笑了笑，说——
“你愿意听，我就都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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