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阮秋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在宿舍里收拾心情。这样她不用每天去咖啡厅教程屿学高数。
但她还是会在晚上批改他写好的作业，给他讲题。
阮秋没有想到的是，顾盼竟然在第二天回来了。
她拖着行李箱，面容疲惫憔悴，一改常态。
“秋秋……”
顾盼的表情，就像个支离破碎的洋娃娃一样，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我失恋了。”
紧接着，泣不成声。
阮秋不是会说体己话的小孩，何况在这种事情上，除了靠自己熬，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有抽点纸巾，去帮她擦眼泪，拍拍她的背。
等到顾盼平复心情，她终于肯说出实情。
顾盼和陆正威是高中同学，感情一直很好，即使是异地恋，相隔千里，每逢节假日都要飞到对方的城市去。
一直是他们宿舍的模范情侣。
一开始，两家人约定好过年时各自去见对方的父母，如果合适，下学期商量着订婚，毕业后找到工作就可以举行婚礼。顾盼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见了陆正威，都很开心，也很认可他这个男朋友，好吃好喝的供着。但顾盼去陆家时就不一样了，只有遭到横眉冷眼。
可是事后，陆正威对她说，爸妈并不是很满意她的出身。而是希望他找一个官二代，或有钱人家的小孩，才足够配得上他们家的家境。
没有想到，七年的感情，败给了门当户对。
顾盼和男朋友大吵一架，却没换来任何一句宽慰的话，而是他说要重新考虑二人的关系。
感情之事，阮秋无从宽慰。
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太苦了。
开学前几天是高数补考，阮秋还没去上课，在宿舍里看书。
顾盼整理好心情，又去上班了，她说最多做到下个月底，刷一下实习经历就好。
阮秋没有再去问她感情之事，不过，从顾盼的精神状态大概能看出，还没有解决妥当。
高数补考之前，程屿特意给她打了电话。
她很轻很轻地对着电话那头说：“加油，会过的。”
他最近大概忙着在读书了，或是练舞，阮秋不知道，偶尔收到他的消息，还是觉得非常窝心。
开学之后，迎来校庆。
江北财经大学的六十周年校庆，办得十分隆重，给每个同学发了文化衫、校园周边，有些书签、明信片什么的，三月初还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校庆典礼。
礼堂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这次活动在操场，搭建起一个简陋的舞台。
阮秋他们宿舍一起，找到位置坐下。
校庆典礼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表演也大多是很正能量的，歌颂校风校纪，向来是大家觉得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
阮秋在宣传片中看到秦远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惊讶。
当年那个住在家对面，斯文儒雅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是校园明星，这种感觉太不真实。
秦远，像是一座连接她的现实和过去的时光机。
顾盼小声对阮秋嘀咕：“你看，我老板又上镜了。”
阮秋默不作声。
“他真的很厉害，我现在实习学到挺多的，秋秋，我觉得你也应该来试一试。咱们这个学校名气不错，再念个研究生，努力一把，进投行当高薪女白领。”
阮秋这会儿倒记起顾盼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说，没有资源和人脉，很难做吗？”
“哪儿有天生的人脉，都是靠积累的。”顾盼笑盈盈地，“到期了，你来接我的实习项目怎么样？秦远说会照顾财大的学生。”
她没作声。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是领导发言，这次破天荒请到的是江北财经大学的校长，程文瑞。
新上任的校长，阮秋还记得，自己录取通知书上盖的章，并不是这个名字。
程文瑞，居然也姓程，阮秋周围这个姓的人还真多。
她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想起程屿家金色相框中裱着的那张全家福来。
阮秋心中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难怪她当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定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他父亲的样子。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合，他堂哥很容易地在学校附近开起咖啡厅，他非要读金融系的原因，还有他明明不怎么读书，却看上去有很好的家教，字也写得很漂亮。
一切串联起来，也不是那么无迹可寻。
阮秋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从那天起，她开始失眠了。
大三下学期的课表下来了，每周只有两天有课。
财大这点倒很好，给大家留足了实习的时间，毕竟一般而言，一周出勤三天是实习生的基本底线。
顾盼还在上班，阮秋用校园网帮她抢好课后，也开始考虑起实习的事情。
她在各大招聘网站上翻了翻，精挑细选，仔细看着职位。
不过，证券公司，好像一般都要一周出勤五天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开始投递简历。
她开始思考，有没有必要在mirror继续做下去了。
一方面，咖啡厅的兼职工作虽然工资不低，但没什么成长性，算是重复劳动。如果决定去实习，肯定不可能两头顾上。
不过，还是先拿到面试机会再说，等到工作尘埃落定了，再辞职也不迟。
一周后，第一家抛来橄榄枝的公司，是个股份制银行。
阮秋第一次面试，有点不适应，不过面试官为人和蔼，说了很多鼓励的话。毕竟是专业第一，做什么都不会太差的。
那天中午，她回来上班没多久，竟然见到了程文瑞来这里买咖啡。
阮秋很诧异，这家店的咖啡没多好喝，离学校又不算很近的距离，但她开始在脑海中一步一步证明自己的猜想。
思索了一下，又觉得，也许他以前也常来买，不过阮秋认得这张脸，不过是最近的事。
程文瑞要了一杯拿铁，坐着等人。
阮秋有意无意地往他的方向看，剑目星眉，看得出是学者模样，但不怒自威的样子，又和程屿很像。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比照片里确实苍老很多。
阮秋随即想起程屿当时说过的话，小时候出去练舞，被爸爸打了一顿，说他不务正业，看样子并不是眼前人能做出的事情。
她不敢过多打量，生怕引起别人注意。
阮秋没有想到，他在等的人竟然是乔雨薇。
乔雨薇今天穿得很甜美，粉白色相间的小香风外套镶着金边，扎着丸子头，乖巧可人。
她好像能认得阮秋一样，一脸嫌恶，在点单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但点好了单，她回头时又好像变脸一样，随机用一种很亲昵的口吻喊他“伯父”，坐到程文瑞对面去。
程文瑞把桌上的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屿最近怎么样？”
乔雨薇背对着吧台，阮秋看不清她的表情：“一切都好。”
程文瑞摘下眼镜，稍微搓了搓镜片后，重新戴上：“让他少喝点酒，也不要一天到晚琢磨跳舞了，多花点心思在念书上。”
“嗯。”乔雨薇拿汤匙小心搅拌咖啡，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好听，“小屿最近喝得少了，您放心，有我照顾着。”
程文瑞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他好像一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绩不是很好。”
她很可人地去握住程文瑞的手：“没事的，可能刚上大学，还没跟上节奏。我会好好给他补课的。以后考托福和gre，我也会帮忙，您不用担心。”
后面的话，阮秋没再听清了。
她只觉得头昏脑胀的，心脏仿佛被人握紧一样，被挤压得生疼。
她赶紧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很迅速地喝下。不知不觉，她已经对□□有点成瘾。
“你不舒服吗？”黄清雅拍拍她的肩膀。
阮秋看起来脸色惨白，没什么精神。
她强撑着微笑起来：“我没事。”
后来，乔雨薇不知道和程文瑞又聊了些什么，二人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她踏出这家店门口时，特意扭头看了阮秋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那种感觉，像是某种侮辱一样。
阮秋今天下午都没什么精神上班，一直到程屿来店里，他今天要了杯抹茶拿铁。
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穿一件黑色的做旧牛仔外套，坐在他们上课时靠窗的那个位置上，出身地看着她。
阮秋只觉得程屿本人熟悉又陌生。
等她收拾好一切，清点过库存，她穿起外套，并没有看他一眼，就要往外走。
程屿从后面追赶上来，语气着急：“姐姐，你怎么不等我？”
阮秋抬头，正撞上他水汪汪的眼神，像以前一样，清澈，神秘。可她又觉得眼前这个人这么陌生，她曾经交付了真心，对他说出自己恪守近十年的秘密。
可她对程屿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和乔雨薇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是以什么身份每天来接我下班的？
她很想开口问，却没有勇气，阮秋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犹豫片刻，她试探性地开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关于你的身世，你的家庭，你和那个女生之间，什么都好，只要是我不知道的。
程屿弯唇笑了笑：“我高数考过了，你都猜到了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明媚，像那天他在舞台之上，追光之下。而阮秋觉得自己身处暗无天日的世界，像只见不得人的丑小鸭。
“好，祝贺你。”
她没再说什么，带起头盔，上了他的摩托车，双手环抱着他的时候，突然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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