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爸爸、父亲、爹
蒋平听她这样说，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他坐正身体，拿手肘轻轻撞了白玉堂的胳膊一下。
白玉堂正夹了一片羊肉到嘴里，见义兄似有话要对自己说，一边嚼羊肉一边偏头看他，见他端了酒杯挡在他的脸前，朝自己猛眨眼睛。他一下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莫名地心慌起来。
蒋平这时放下酒杯，状似随意的对黄梨说：“怎么不可能有龙，那人说得那么详细，说不定就是龙。”
黄梨见他认真，想到刚出陈州他们露宿荒野的那天晚上，他就发表了一篇《关于神仙住哪儿》的论文，他说“天上都是仙人，太上老君住在最中间，如来佛祖住在西天，太阳上住的是神鸟，月亮上住的是嫦娥，天上的天宫里住的玉皇大帝和天兵天将。”，别看这人看着开明，其实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古人都挺迷信的。
蒋平本以为他说了这句话后，这姑娘会和他争辩，这样他就可以和她打赌，然后他们三人顺理成章去到海边，一切他都设想好了。没想到这次她只是冲他们笑了一下，完全没有要和他争上一争、辩上一辩的意思。
他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不跟我争啦？”
“四哥，你说有龙就有龙吧。”黄梨顾着掰螃蟹腿，头也没抬。蒋平和白玉堂面面相觑了一眼，突然都不知该如何继续他们的诳人大计。
失策了，这姑娘尽顾着吃了。
蒋平的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那一堆螃蟹壳上，他朝白玉堂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继续往打赌上引。白玉堂不善于说慌，神色顿时变得十分尴尬，紧蹙眉头，冲他直摇头。
蒋平急出了一身汗，又是使眼色，又是拿手肘撞他。前面的话他都搭好了，只需要他想个法让这姑娘继续“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龙”这一话题就可以了，但白玉堂偏偏跟新媳妇上花轿一样，编个瞎话有多难！
在他眼神的连番催促下，白玉堂感觉无可奈何，只得右手支着额头，拿自己的半个背对着他。
嗬，这是不打算理我了！蒋平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兄弟，接着又露出极度鄙夷地神色。心说要靠他白玉堂骗人那得等下辈子了，诳这姑娘还得他蒋平来。
“什么，五弟，你不信这世上有龙！”
黄梨被蒋平突然的叫声惊了一下，她抬头看向白玉堂：“你说话了吗？”
四哥真是……
白玉堂顿时汗颜无地，脸红得跟桌上熟透的螃蟹没两样，就差夺门而出了。
“他说得小声，你尽顾着吃了，没听到。”
蒋平见兄弟要露怯，一边“指责”她好吃，一边替兄弟解围。跟着他转向白玉堂，一掌拍在了桌上，假装生气的说：“我说这世上有龙，你偏说没有，那我跟你打个赌好了。”他故作思考了一下，伸出五个手指：“我们就赌五两银子。”
黄梨笑道：“四哥，你跟他打这个赌你一定输。”
蒋平道：“赌都是一半一半，哪有一定输一定赢的。”
黄梨见他不信邪，嘴一扁，跟着就怂恿白玉堂：“跟他赌。”见白玉堂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不知在犹豫什么。她生怕错失这赚钱机会，连忙对蒋平说：“他不跟你赌，我跟你赌。”
白玉堂和蒋平都怔了一下，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想到她这样就上勾了，二人的心一下子都定了下来。蒋平心中感到好笑，故意冲她露出鄙夷的神情：“谁跟你赌啊，你又没钱。”
“我输了，我的那盒首饰你随便挑。”
“我又不是娘们，我要你首饰干嘛。”
黄梨犹豫了一下，想想五两银子，那也够她用好久了。她身体往后仰，避过蒋平的视线偷偷朝白玉堂招手。
白玉堂见状，连忙靠向她。
“借我五两银子。你放心，我不会输的，赢了钱我单独请你吃饭。”黄梨凑到他耳边，悄声对他说了一句。白玉堂心中高兴得很，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他紧抿着嘴，当即点头同意，跟着就摸了五两银子给她。
有银子在手，黄梨瞬间就豪气干云了，“啪”的一声将银子拍在桌上：“我有钱。”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银子是你现找我五弟借的。”蒋平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想：这姑娘贪财，以后这方面倒可利用。
黄梨脸上一红：“要你管，反正我有钱了。你跟不跟我赌啊，你不会怕输吧。”
“我蒋四爷会怕输！我告诉你别说五两银子，就算五百两、五千两，你蒋四爷都不带皱眉的。倒是你，输了可别耍赖说你没钱。”
“赌这个我不可能会输。”
黄梨心道：“他既然那么有钱，早知道跟他赌五千两了，一下就发家致富了，以后还打什么工呀。”
“那我们就说好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通州，看看究竟你输还是我赢。”
我输和他赢，不都是我输吗，这蒋平大大的坏了。黄梨笑道：“四哥，明天一定是我赢，你就准备好你的五两银子吧。”
蒋平心中乐开了花，他双手支在桌上，用左手挡住自己的嘴，悄悄凑到白玉堂身旁：“先说清楚，这五两银子算你的。”
白玉堂先瞄了身旁女子一眼，见她满心欢喜地又吃起了螃蟹，并没注意到他俩在说悄悄话，连忙冲义兄点头。蒋平想到黄梨都从他身上拿了五两银子，连忙左手下垂，悄声对他道：“现在就把五两银子给我。”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缺这五两银子的人，但他还是掏了五两银子给他。把钱给他时，他才觉得有点没对，自己一句话也没说，这就出去十两银子了。
敲定了赌“这世上有没有龙”这一件事，三个人都很开心。蒋平能回陷空岛，白玉堂能娶媳妇，黄梨有钱赚，三个人皆有所得。接下来，三人都放开了。喝得兴起，蒋、白二人还猜起拳来，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蒋平酒量浅，这时已明显有了醉意。
黄梨见他们猜的古代拳有意思，问他们还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她可以参与的。
“有，江湖拳。”蒋平说了这三个字，突然暧昧的笑了起来：“这拳还有一首歪诗，有意思得很。”
他正要说出来，白玉堂连忙放下酒杯，慌忙捂住他的嘴，制止他说出口。
蒋平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在未来弟妹面前说这些歪诗可就不正经了，他掰开白玉堂捂着自己嘴的手，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歪诗，不就沾点色吗，有啥不能说的。黄梨不以为然，转向白玉堂，问：“什么江湖拳？”
白玉堂向她解释：“江湖拳有四个人物，英雄、美人、贪官和恶霸。你就只需要记住贪官吃恶霸，恶霸占美人，美人迷英雄，英雄打贪官。”
蒋平听到这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哪那么简单，不仅猜拳，你还得比动作。贪官要戴官帽，你就要在头上比个帽子的形状。”说着，他两手各竖一只食指比到了头上，象征着官帽。黄梨见他好像在头上立了两个耳朵，就跟小龙人长了两个犄角一样，掩嘴偷笑。
这时，蒋平又挺起胸膛，双臂平举，双拳朝上，很有力量的感觉。他说：“英雄要正义威武，就要抬头挺胸、端正身姿。恶霸欺男霸女，眼神得狠，做得动作也得狠。”说着，他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不过醉眼无神，倒显得呆呆的。
白玉堂和黄梨一见他这滑稽的模样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们别笑！我很正经的在说话。”蒋平斥责了他们一句。本以为他接下来的话会很正经，没想到他突然捻了兰花指，凑在脸庞，露出自以为颠倒众生的媚态，并尖着噪音说：“美人自然要娇滴滴的。”
黄梨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疯闹了半宿，遇仙楼的食客除了他们之外早走得精光，众伙计敢怒不敢言，更没一人敢上楼催促。
快到寅时的时候，白玉堂才将两个喝醉的人弄回了客栈，这两个人酒量都浅，又都争着划拳喝酒，不醉才怪。他安顿好蒋平，又将黄梨背回到她的房间，他扶着她躺下，替她脱鞋、脱衣服，照顾她。
黄梨这时候梦到了穿着水红色衣裙的美人、戴着官帽的贪官、凶狠的恶霸，她变成了大侠……他拳打贪官、脚踢恶霸，八面威风。一身水红色摇曳着身姿，向她走来，她高兴地搂着美人，在梦中哈哈大笑。
最后这些人全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色块，将她的脑子填得满满当当，她头涨痛得厉害。
恍惚中感觉有人在脱她的衣服，脑中无缝对接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她心中大喝了一声“大胆！竟敢调戏良家妇女，看我黄大侠不惩治你！”。
抬起“恶霸”的手就往嘴里塞。
“你怎么又想咬人！”白玉堂赶忙拖住她的下巴，使她咬不下去，还好这次眼明手快，这才避免手上多一排牙齿印。
“不准调戏良家妇女。”
“我调戏你什么了！你衣服太紧了，你这样睡不好，我只是帮你把外衣脱掉。”她的指责令白玉堂哭笑不得。
黄梨听他要脱自己的衣服，突然有些清醒，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放：“别脱我衣服，我爸爸说过的，没结婚不能上床、不能同居、更不能生小孩。”
“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
“别脱我衣服。”她喃喃自语。
“你说的爸爸是谁？”
黄梨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睁着一双醉眼，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大声道：“我爸爸就是你们说的爹！”跟着她又拍了两下胸脯：“家父！家父！我们那儿都叫爸爸。”
爸爸……
“爸爸！我想我爸爸了！”她突然悲从中来，且愈发强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白玉堂从小就没见过他爹，在他心中白老头就是他爹，白老头死了快六年了，但他每每想到白老头他都很心酸。她的哭声勾起了他的忆父之情，眼框禁不住一热，赶紧抹掉将要夺框而出的泪水，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
“你没爹，我的爹也早没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们今生就快快乐乐的，永远都像刚才那样！”
黄梨似听到了他的承诺，哭声渐渐停止，在他怀中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又睡着了。他搂着她好半天才放开她，将她扶着躺下，替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临去前，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亲吻了一下，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吻，他心中都欢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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