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才小半天就已到了通州地界，河道逐渐变得狭窄，船行驶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天色已黑尽，黄梨站在船头，看到岸边有不少人家都亮起了灯火，令她想起了以前和家人在古镇游玩的情景，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王朝也在船头处，看似悠闲，却一直留意着岸上行人。见展昭走来，他连忙走到他身边，下巴向岸边一抬，悄声对他道：“大人，岸边那个书生模样的人跟着我们的船走了好一段路了。”
展昭不动声色地望过去，见那书生拿着一把纸扇，悠闲地顺着河边小路散步，他东张西望，似在观望风景，但眼睛却时不时就往他们船上瞟。王朝又道：“刚到通州地界就有人朝我们船上张望，当时属下还以为是偶然，但现在看来我们是被盯上了。”
大意了，我还是小看了弥勒教的势力。
展昭目光变得深邃，他对站在船头的那个姑娘道：“黄姑娘，你回船舱去。”
黄梨一下回过神来，见二人神色郑重，连忙答应一声，快步走回船舱。
展昭见她一走，头朝船舱的方向一点，示意王朝跟他进来。到了他的船舱，他招来其他校尉和柯茂文，对众人道：“我们大有可能被盯上了，不过大家不用紧张，先把今晚过了，现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小柯，你去黄姑娘她们船舱，寸步不离跟着她。”
“是。”柯茂文领命而去。
“王朝、淳于燕你二人去到下层甲板，保护水手和船只，一定要防止有人破坏船。”
王朝、淳于燕向他拱手，领命而去。展昭最后又对剩下的两人道：“你二人乔装一番，没人注意就上岸，暗中跟着船走。若遇不对，先下手为强。”
“是。”时宁、齐英同时领命。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大地一片寂静。
河道中有一条大船缓缓向前行驶着，船头挂了一个灯笼，两岸漆黑一片，天地间似乎就只剩这一盏灯还亮着了。一青年男子盘腿坐在灯笼下，他面前是一案几，几上放着茶具和一柄古朴的宝剑。
从一个时辰前，附近的大小船只就陆续划着离开了，但那青年丝毫不为所动，悠闲地喝着茶。岸边几个鬼祟的身影快速地靠近了大船，他们手中都握着兵刃，见船头只有一人，他们中却没人敢贸然上前。几人快速地计议一番，便欲同时动手，回头朝船上望时，船头那青年已不见了踪影……
船舱中，柯茂文端了一根木凳坐在床前，他闭着眼，双臂抱胸，面无表情。
除了他，其他三人都很紧张。淳于娟剑已出鞘，提了剑走到窗边，防备着向外张望，但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她又快步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刘医官坐在角落里，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他越坐内心越不安宁，干脆端了木凳坐到了柯茂文的身边。他双手杵在膝盖上，提起右脚跟，不断抖动。
黄梨也很惶恐，她抱了被子在怀中，卷缩地坐在床上。想跟人说说话缓解压力，但坐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闭着双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另一个左顾右盼，比自己还紧张。而且他们坐得离她非常之近，她坐在床头，这二人就杵在床尾，使得本就紧张的她更紧张了。
您二位能不能离我远点，唉……
她正暗自叹气，那柯茂文却突然睁开双眼，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也不言语一声，一脚踢倒刘医官。说时迟，那时快，船舱的顶上“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人影从顶上跃了下来，刚好落在床尾。
黄梨正欲尖叫一下缓解压力，不想刘医官比她先叫，“嗷”的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就滚到了床下。这一变故令她受惊不小，尖叫声也就没在了喉头。
来人刚踩在地板上，向床上女子看了一眼，正欲擒拿，不想一条人影如闪电一般，倏忽间已到他跟前。柯茂文一把拿住那人衣领，提起他猛地往地板上一砸，地板被砸了一个大洞，那人也当场昏死过去。
跟着船舱顶上就响起了厮杀声、落水声和惨叫的声音。无数声音进入黄梨耳中，和她脑中无数画面结合在了一起，每个画面都是刀光剑影……
天空逐渐亮了起来，天地之间茫茫一层云雾。
展昭去到船舱，见船舱顶上和地板上都破了一个大洞，角落里还捆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走过去，半蹲在那男人身前，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一看，这是一个三十五、六的男人，脸庞瘦削，皮肤黝黑，嘴上一圈胡须，像是当地人。他放开那男人，站起身来，回身看向舱中其他人。
柯茂文依然顶着一张木然的脸，淳于娟收了剑，刘医官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黄梨则有些委靡不振。四人皆眼望于他，等待他的指令。展昭道：“今天我们上岸，去住客栈。”跟着，他又对淳于娟说：“黄姑娘的脸想办法给遮一下。”
“是。”
淳于娟本想向他道一个万福，但想自己提着剑，拱手回道。
“展大哥，是真来抓我的吗？”黄梨觉得自己甚是无辜，自己在玉栏行院绑架案中不过就是带了一个消息出来，真正去救人的是展昭和卢方他们。而且当时她也被抓了，也是一个受害者，带消息出来最多算受害者的自救，怎么就把仇全算在她的头上了。
展昭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
“是。”
柯茂文突然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跟着指着角落里的男人：“他……”他又说了一个字，然后手指转了一个方向，指向黄梨：“他的目标就是她。”
死了好几个人就为抓我？记忆中也是，白玉堂他们也杀了人，但弥勒教的人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非抓我呀，难道我还做了什么事吗？黄梨左手托住自己的右手肘，右手摸着自己的右边脖子，困惑得很。
展昭禁不住看向那姑娘，见她愁眉不展，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其实他也想不明白，昨晚的那拨人大有可能就是弥勒教的爪牙，若弥勒教真要找她报仇，大可直接杀了她，暗器、下毒或其他更激进的手段，就算有人保护，也不是没有机会，为什么非抓她活口？
又想到昨晚来的那拨人，那拨人虽然武功个个不俗，但也没有绝顶高手，不然昨晚就不好过了。
看样子昨晚只是试探，接下来才是正戏。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等着蛇自己钻出来。他垂下眼，视线落在了他的袖口上，他的袖口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
“你们收拾一下，收拾好了我们就上岸。”他抬起眼，对四人交待了一句，说完就从船舱走了出来。刚出船舱就见王朝和淳于燕从下层甲板走了上来，二人一夜没合眼，一脸疲惫。
“王朝，淳于燕，你二人过来一下。”
王朝和淳于燕连忙走上前，端正身姿，向上官长揖作礼。
展昭吩咐王朝在附近寻家稳妥的客栈，然后又对淳于燕耳语一番。二人各自领命离去，一盏茶的功夫，王朝便折了回来，他一脸郑重，去到最末一个船舱，敲了门，得到应允才推开了舱门。
“大人，属下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很多百姓家里还有一些店家都供了弥勒佛。”他垂首站立，朝上官抱拳。
展昭换了一件淡蓝色的立领对襟长衫，正在整理衣领和袖口，听到这话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原以为弥勒教就算成了规模，也必然是偷偷摸摸的，没想到已经公开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当地百姓有一半都入了魔教，他们在此将寸步难行。他又想到了此地的县衙，朝廷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是县衙的人真不知还是故意不上报，这就要拭目以待了。
“找到客栈了吗？”他问。
王朝回道：“前面两条街的地方，有家客栈，名鸣鹤楼，颇具规模。店中没请掌柜，是店东家自己做掌柜。店东家姓何，不拜佛，是拜黄老的，目前看来颇为稳妥。”他迟疑片刻，提醒的说：“大人，弥勒教的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严峻得多。”
“知道了。”展昭整理着袖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二人从船舱出来，所有人都准备妥当，两个姑娘各戴了一顶遮到膝盖的长帷帽，将自己全遮了起来。淳于燕和刘医官架着那个昏迷的男人，那个男人被换了一套衣衫，脸上被扑了粉，变白了很多，嘴上乱糟糟的一圈胡子该剃的剃了，又贴了一些，变成了整齐的山羊胡，淳于燕又给他戴了一顶软脚幞头，使他看上去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先生。
展昭很满意，正欲对众人交待一番，听得岸上呼呼喝喝，一伙捕快从街头拐了过来。他们走走停停，对路上行人推推攘攘，最终停在了大船前。其中一领头人嚣张至极，对船上众人喊话：“我们是县衙捕快，快快放下甲板，爷爷们要上来搜查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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