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我们五兄弟之所以会结义，一则脾性相投，二则嘛也是为了……共赢。”韩彰现学现用，他很喜欢这个词：“你知道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也是要生存，也是要吃饭的……”他想尽可能地将江湖上的事说得浅显明白一点，好让这个姑娘对他们的生存环境有更多的了解。
黄梨见他还想为薛宝娘的行为开脱，心中不耐烦起来，插嘴道：“就是挣钱，我也要挣钱，这世上谁不挣钱。”
“是挣钱，但也不光是挣钱，我们混江湖的牵扯得会更多。”
韩彰不想同她扯远了，又将话题引了回来：“简而言之，就是利益两个字吧。为了一点利益两个人或是两个门派私斗、暗杀的情况比比皆是，利益足够大甚至一夜之间将一个门派屠杀干净。我堂兄家的案件你也所知甚详，追根究底不都是为了利益二字吗。你要想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利益，你就得比别人强！而且江湖从来都是畏强凌弱的，没人会同情弱者，弱者只会被强者绞杀。要想在这个江湖生存，你只有成为强者，有时候成为强者也不够，因为始终有比你更强的人出现。”
“这就像我们练武一样，难道练武不苦？那是没有办法了，从第一天练武开始，你就永远也停不下来。不是不想停下来，而是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你就会害怕，害怕你的对手、你的仇家超过你，他们超过你的那天就是你和你在意的人的死期。我们五兄弟结义既是情义也是强强联手，让其他眼红我们的人不敢贸然对我们和我们的家人以及在意的人动手。自结义那一天起，我们五兄弟的命运就连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又出了弥勒教，我们就更不可能分开了，因为一旦分开，很可能被弥勒教逐个击破。黄姑娘，如果你跟五弟单过，若再遇到那天晚上的情况怎么办？难道再被弥勒教抓一次吗！我们五兄弟只有合在一起，我们的力量才是最强的。要对付弥勒教，不仅是我们五兄弟要合在一起，还有展昭和杨景春，或许这都还不够……”
韩彰想到了以后，若此次他们都有幸活下来，或许可以在陷空岛上召开一次武林大会，借此将弥勒教的恶行公诸于众，联合江湖上所有的正派人士一起对抗弥勒教。
正想着召开武林大会的一些细节，却听那姑娘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和白玉堂归隐，他……他在陈州的时候就说过只要我肯嫁给他，他马上就向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宣布退隐江湖。”
“五弟还跟你说过这个！”
黄梨生怕他不信，连忙点头。
“你真信了？”
“我为什么不信！”
韩彰笑着摇了摇头：“难怪展兄说他看不透你。”
“管展昭什么事？”黄梨秀眉微蹙，露出困惑无比的表情。
“他说你有时聪慧无比，但有时又过于天真。我现在也深有同感，我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能教养出如此矛盾的一个人。”
“我哪里矛盾了，是你们这里太乱了，我的家乡很和平的好不好。”黄梨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再提“家乡”二字。
韩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在她的来历上再作纠缠，他道：“五弟当时跟你那样说，一定是诳你和他成婚。归隐不是一句话，而且也不是想归隐就真归隐得了的。弥勒教势大，五弟的武功又是他们觊觎的，你认为弥勒教会放过他。只怕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这些高手就是这样的，练得是杀人技，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一把利器。有时候想想，我真后悔自己练了武功，不过家父就是江湖中人，我没得选择。”
“怎么会没有选择呢？”这又是黄梨只能想像，不能理解的地方。十八岁是最好的年龄，也是自信心最澎湃的一个年龄，这个年龄段的人充满了激情和对人生最美好的想像，在他们的想像中只要自己想选择就一定能选择。
“人生哪有那么多选择，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韩彰叹了一口气，想到他们家祖上出过大官，也出过将军，后来才在金陵安顿下来。他的祖父和他父亲在江湖上都颇有名望，隔不了多久就会冒出一、两个急于出头的新人找他们比武，或则是他们找比他们更有名望的人比武，后来父子俩也都因比武而死。
他想到了报仇，然后又想到了展昭，对黄梨道：“我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过，展兄的父母也是被人所杀。”
黄梨点头道：“是的，他十五岁那年就报仇了。”
“你知道？”
“他在陈州的时候告诉我的。”
韩彰看了她一眼，然后也点了点头：“听说那家人也有个儿子，那个人练成武后难道不想找他报仇。还有，在你被公孙贤打下汴水后，展兄就杀了公孙贤，公孙贤的儿子似乎有问题，但他的那个女儿……她仇视展兄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展兄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杀了公孙贤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当然以展兄的性子他不会那样做，杨景春和孙万钱也不会答应。但是，展兄就给他自己留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黄梨这时站得有些累了，换了一个站姿，认真听着。
韩彰继续道：“展兄的武功够高，但他身边人呢？他以后若娶妻生子，他的妻子若不会武功，那个小姑娘过几年也长大了，她那么恨展兄，在她杀不了展兄的情况下，你认为她会不会转而去杀展兄的妻子儿女。如果当时是我杀了公孙贤，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之事。我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我必须得为我儿子考虑。虽说江湖规矩有祸不及妻儿这一条，但又有多少人在遵守。我们这些顶着大侠之名的人，难道就真那么光明正大、大公无私、什么都为别人考虑。”他说到这儿，大摇其头：“不见得！”
见自己扯远了，他又对那姑娘道：“黄姑娘，如果你和很多人都挤在一个危险的悬崖上，悬崖的边缘不断崩塌，你又看到很多人为了自保将身旁的人推了下去，这时候你说你该怎么办？”
黄梨沉默不语，她知道他的答案将会很黑暗。
韩彰嘿嘿地冷笑了一声：“为了自己活命，只有将其他人先推下去。这就是人性，这就是江湖。”
好现实！
黄梨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最有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就算悬崖上的每个人都提议所有人和平共处也不行，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真正相信身边的人，每个人都会担心自己被推下去，从而选择先将身边的人推下去。
人在极端恐惧之人所做的一切皆是求生的本能。
“黄姑娘，你不是江湖中人，你永远也体会不到身边人对我们这些见惯了生死、杀戮和背叛的人有多重要。身边人即是我们的寄托和希望，又是我们的后背。我们能防着正面的进攻，却防不了背后的阴谋算计，我们最害怕的就是被身边人出卖。昨日大嫂对你所做之事，我，大哥和展兄都没阻止，明确地告诉你，我们都不后悔，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们也是那样的选择。你或许有你不能说出你来历的理由，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顾虑和谨慎。就像大嫂所说，我们是要和弥勒教生死相搏，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有问题，因为一旦身边的人有问题，那大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见她沉默不语，韩彰的臀儿离了高脚桌，走到她身旁，右手拉住了舱门的扶手：“你要记仇，或是找谁报仇，我都不拦你，你主意大，也拦不住你，但你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
见她站直身体，他以为她要同意或是反驳，谁知她却指着他背着的物件道：“你背上背的这个很眼熟啊。”
韩彰朝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了挂在他肩膀上的带子，他道：“你不用猜了，这个行囊就是照着你的那个行囊做的，挺好用的。”
黄梨惊喜道：“你是说我的那个包还在你那儿！对啊，当时是你抓了我，我的包只可能在你那儿，我包里还有好多东西呢。”从被韩彰抓后一件事接一件事，她早将她第一次穿越过来时带的包忘了，这时想了起来，右手当即伸到他眼前：“还我！”
韩彰往她手上觑了一眼，说道：“可惜得很，姑娘的东西都很稀奇。本来我想留下来研究一番，但后来开封府的人就追过来了，全被烧毁了，这行囊还是我赁记忆画出来的。你要找人还你的东西，自己找开封府的人要去。”
黄梨失望极了，里面还有防狼喷雾。随即又想到她带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过来，却在一次火灾中全烧毁了，似乎冥冥中自有主宰。她虽然偏向无神论者，但对鬼神从来都是敬畏的心理，这次她更有这种感觉，就像冥冥中有双无形的手在归正历史一样。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都会被清除！
那么我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呢？也会被清除掉吗？还有那些疑似穿越的前辈们是在他们穿越的时代寿终正寝，还是被冥冥中的主宰清除掉了呢。
一时之间，她陷入迷茫之中，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茫茫然无所归依。
“我刚刚跟你说得话，你好好想想吧。”韩彰说着拉开了舱门。
见他要走，黄梨对他道：“我跟白玉堂一条心，他跟你们一条心，那我……自然也跟你们一条心。”说完这话，她心中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在不影响救白玉堂的情况下，仇还是可以适当地报一下的。
韩彰见她听进了自己的劝告，朝她摆了摆手：“以后我们若都还活着，你好好跟我讲讲你那个暗器是怎么做出来的，我想自己做一个，或许以后可以给你防身用。”
黄梨一听就傻眼了：大哥，防狼喷雾，淘宝九块九包邮好不好！我哪知道什么原理！遭了，人设立过头了，他把我当成无所不知的智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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