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好。”
缝隙中传出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声，黑暗中韩彰摸到了一只脚:“四弟！四弟！”他连着唤了两声蒋平都没有回应，心中一凛，颤巍巍地伸手探到他的鼻子下，见他气若悬丝，命悬一线，赶紧将他抱了出来，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五弟，快帮我把火折子打亮。”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将火折子塞给白玉堂，然后急慌慌地取下背后的包，拉开扎紧的绳索，借着亮起的火光从内侧小袋中翻找出一个小瓷瓶。跟着他拔开瓶塞，倒出了八粒药丸，见白玉堂已扶起了蒋平，赶紧掐住蒋平的下颚，将手中的药丸全倒进了他的嘴里。喂他吃了药心中才踏实一点，将小瓷瓶往地上一放，便坐到蒋平背后，运劲替他疗伤。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蒋平才痛苦地呻i吟了一声，韩彰逐收了内劲，扶着他躺在地上，抹了抹额头的汗，心头如释重负。
白玉堂因挂心蒋平伤势，一直守在旁边，这时伸手搭在他的脉门上，见他脉象虽迟缓却渐渐平稳，不像几个时辰前像逐渐干凅的河床，他这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地狱么？地狱也怎么……这么黑，不知道有……没有卖烛火的铺子。”
黑暗中响起了蒋平气若游丝的声音，韩彰和白玉堂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韩彰道：“你这么皮，阎王老爷可不敢收你。”
“二哥！你……你你……也下地狱了！”蒋平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哽噎难鸣。
“我呸！老子好不容易救了你，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这么咒你哥！”韩彰说着打亮了火折子，凑到了他跟前。
“二哥！真的是你！二哥！”蒋平抬了抬手，抱住韩彰痛哭。这时，白玉堂忽觉腹痛难忍，卷缩起身子瘫坐在了地上，拉了拉韩彰的衣衫：“二哥，”韩彰回头，见他的另一个兄弟一脸痛苦，慌忙问：“五弟，你也受了内伤？我这里还有一些雪蛤玉参丸！”说着，就去拿被他放在一旁的小瓷瓶，他现在最为后悔的是药带少了。
“二哥，我快两日未进食了，饿得胃痛，你那里有没有吃的？”白玉堂虚弱的问了一句。
……
韩彰想到白玉堂和封应侯当时为了一瓶花蜜都快打起来了，笑着摇摇头，然后又对展昭道：“后来我问我五弟，栾崇吉吃了狂药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弥勒教的人在给他们的食物和饮水中都加了能令人狂躁的药物，让他们自相残杀。他仨呀，这些天全靠吃草根和土里的虫子才硬挺了过来。”
展昭吃了一惊，视线越过韩彰落在了白玉堂等人的身上，这三人忍常人所不能忍，倒是难得。
“其他人呢，你又是怎么救出来的？”他收回视线，想着既然其他人都吃了狂药，那解救的过程必然十分凶险，因为吃了狂药的人已失理智，更不会分辨你是来救他的还是来害他的。
韩彰见他双眉紧蹙，迫切地想要知道当时的情况，笑道：“展兄必然会觉得解救那些吃了狂药的人会很凶险，但我们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所有还活着的全救了出来。”
展昭一脸意外，难道剩下的人武功如此不济，禁不住看向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见他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双眼无神地瞪着天。
“能那么快救出所有人，全靠我五弟，他虽然被关着，但那些天他已将修罗场里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
“五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有难当然得想办法搭救，但现在救人对我们这几个人来说太困难了。首先他们吃了狂药，很难短时间将他们制服；其次这里太大、太暗，还不知道这些人藏在何处，能救到一个栾崇吉都是天大的运气，难道在黑暗中一个一个去找？废这么多时间还不知会发生何等变故！为兄的意思是人咱们得救，但得缓缓，等找到展兄，或则大哥大嫂到了，我们再想办法来救。”
韩彰一口气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他们还没逃出去，他和白玉堂就在他挖的地道中起了争执。他此时是真的生气了，拉长脸道：“五弟，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考虑问题周详一点！”
“二哥，小弟这次没冲动。”
白玉堂喝了半瓶百花蜜，体力有所恢复，在这全然黑暗的通道里他虽然看不见韩彰，但却知道他生气，解释道：“你还没明白小弟的意思，吃了狂药的人除了发狂就是嗜睡，你下来的地方就是栾崇吉藏身之处，正好惊醒了他，为什么后来没其他人攻击你，是因为他们这时候都在睡觉。还有这穹顶的中间有个大家伙，里面装的是全是柴，是弥勒教建在这里的机关。”
“那又怎样！”
“二哥，弥勒教在这里建了好几个机关，只有这个机关没有启动。他们没启动，但我们可以呀。”
“你想启动弥勒教的机关！”韩彰不可思议的道：“你有没有过，万一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
白玉堂肯定的道：“这里的机关是为关在这里的人建的，他们建机关不是为了杀死这里的人，而是为了方便‘圈养’。再说我们只需点燃那堆柴，照亮这里，找到其他还活着的人就可以。”
这时，黑暗中传来另一道声音：“韩二侠，这方法我仨讨论过无数次了，只要趁他们昏昏欲睡之时找到他们，点了他们穴道，很快就能将所有人都救出来。”
韩彰听是封应侯在说话，连忙转向洞口的位置，但他只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封应侯坐在洞口，嘈杂的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不得不又提高了一些音量：“本来还有两个朋友跟我们一起抗饿，最后他们抗不住了，跑去吃了那些食物，得把他们找到。我们同时遭此劫难，如果最后只我们四人逃了……”他转头面向庞大且深不见底的黑暗，叹道：“就算以后能长命百岁，想到这里的朋友恐怕也会良心不安吧。”他的意思相当明显，救不出和无力救是一回事，有能力救却不救又是另一回事。
韩彰沉呜一阵，向前问道：“那你说说铁锁链在什么位置，我顺着铁锁链过去。”
“二哥，位置我最熟，由我过去。”白玉堂说着双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
……
“当我五弟点燃那堆柴后，瞬间就燃起了熊熊烈火，直到此刻我们才看清修罗场的真实模样。”
韩彰回想起昨晚乍见到修罗场时的震惊，在这么庞大的洞穴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吓人。他打的那个洞约莫在修罗场的中段位置，他们脚的下方是一大片广阔的空旷之地，头顶上方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白玉堂口中的大家伙是一个大鼎，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四条铁锁链固定在穹顶的中间，那大鼎像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把。
他抬了抬头，看着那个认真聆听他说话的男人：“展兄，怎么说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山挖成那样子的。”
“里面的机关是什么样的呢？”展昭自从在陈州见了机关屋和机关塔，对各种机关就特别在意。
“穹顶的中间是一个大鼎，由四条铁锁链固定，大鼎的两边各有一个大铁盘，听我五弟说大铁盘可上可下。具体怎么动的你这还要问他们，我没见过机关启动。”
展昭点点头，想着随后还是问问白玉堂修罗场的机关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下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死了五个人了，有一个还是我们都认识的。展兄，你猜猜，或许你能猜到是谁。”韩彰说到这儿禁不住转向身后，目光移向躺在旁上的一个大汉身上，想到世事无常，喟然而叹。
我能猜到是谁？
展昭有些不理解他话中之意，他又没进到修罗场里，他怎么知道死在里面的熟人是谁。但见他目光移到他认识的那个大汉身上，突然想起了和这大汉同时被放出开封府大牢的男人，当时他还说过要请他们两人吃酒。
“你是说‘霹雳太岁’侯志虎！”
韩彰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半年前，为救被困虎牢的“翻江鼠”蒋平，他定下了调“猫”离山之计，后给展昭送请柬、下战书的那天曾见过侯志虎。
展昭惊道：“他死啦！”
韩彰正要回答，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哭声，哭泣者正是他们都认识的那个汉子。
那汉子约莫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五官端正，正是曾经被展昭关进大牢里的“三打铜钱”谢筠，与他同时关进去的还有“霹雳太岁”侯志虎和“俏夜叉”尤永珍。这谢筠是应天府人士，曾与人饮酒豪赌，赌得尽性时跃到城楼上，向下抛洒过万枚铜钱，故又被当地人叫作谢老万。
展、韩二人对望一眼，便走了过去，见他掩面痛哭，都不知如何相劝。
“侯志虎……侯志虎可能是死在了我的手上！”谢筠现在提起这个名字就有种万箭攒心，痛不欲生之感，亲手杀死好友的记忆更如附骨之疽，久久不散。他无力地放下掩面的双手，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滴在了地上：“这些天我虽然很恍惚，但做了什么事还是隐约记得的，我杀了一个人！很可能就是侯志虎，他死前一直抓着我肩膀，好像还叫了我一声‘谢大哥’。我杀了他！一定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我最好的朋友！”说完，他左手掩住大半张脸，又开始失声痛哭。
展昭见他那么大一个人哭得却像个孩子，心中很是同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谢兄，这不怪你，你当时被魔教的药物控制，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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