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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落叶归何处 上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李清妍只觉重心偏离,大脑还在一片混沌之时,自己就已经被带到了空中,然后迅速地落到地面,李清妍站在地上,头还晕晕的,吓得够呛,完全意识不到眼前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听一个低沉的冷冷的声音响起。

  “虽然我不该管,但也不忍心看你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李清妍已经惊得说不出话,全身僵在那里,手指轻轻颤抖着使不上力气,又担心面前这歹人会对自己不利,强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道,“你……你是谁?我……我我……我没有得罪你,你别害我!”

  那人轻蔑地一笑,稍稍退后了几步倚在墙上,面目轻佻而不屑,仔细一看,可不是即墨言?不知他多管这闲事做什么,“我有意帮你,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李清妍鼓起勇气颤抖着抬起头看他,却见是一位极有气概的男人,这看人嘛,总是第一眼看脸,第二眼看心,长得好看的总是先入为主是个好人,而长得不好的就自认倒霉吧,虽然即墨言的面相不属一见倾心,但也是俊朗的,李清妍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问,“你帮我什么了?”

  即墨言挑起一边嘴角笑道,“你可知你今日将这安胎药送去,明日就有可能将你和你的全家送进鬼门关?”

  李清妍一惊,瞪大了眼睛问他,“你这是何意?!我好心好意送安胎药给苏姬,怎会反倒落了罪名,再说,你是何人,敢管后宫的事?!看你这一身装扮似是侍卫,侍卫不可入后宫,这规矩你懂是不懂?仅凭这一条,本宫就能要了你的命!”

  李清妍越说越起劲,又想着那两个宫女发现自己不见一定会叫人,也没了刚才的胆怯,反而仗着自己的身份想吓即墨言一吓,但即墨言可是从小被安歌吓大的,怎会怕李清妍惊弓之言,“你在找谁?那两个可都躺在那儿呢,人不大,胆子却不小,我倒要看看,是你要了我的命容易,还是我杀了你容易”

  李清妍瞥到身后倒在一起的贴身宫人,吓得后退一步,害怕之意更甚,心想见即墨言方才之举应是武艺极高强之人,自己也没见过他,更别谈得罪,为何要抓自己来这里……李清妍没了办法,她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只好哭着脸哀求道,“我见你也并非歹人,你我素不相识,可是我无意之举得罪了你?若是,我定赔礼道歉,求你别杀我——”

  即墨言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李清妍,越看越好笑,“谁说要杀你了?原来刚才的胆大是装出来的?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你究竟帮我什么?”

  即墨言轻声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你现在无缘无故地送安胎药给苏姬,就是大错,后宫中谁不知你和苏姬有过节?但凡苏姬出了一点事,无论原因如何,后宫中每一个人包括陛下,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送安胎药的你,你再细想想,这碗药究竟该不该送?”

  即墨言所言对李清妍无疑是当头一棒,敲醒了她,自己只一味地担心安歌的态度,却没想到自己送的这碗安胎药竟是可能要了自己的命的□□!李清妍忙骂自己愚笨,转念又想到眼前这个提醒自己的“歹人”,不禁疑惑问道,“你我素无瓜葛,为何要帮我?”

  即墨言无所谓地摊手,“见你并非歹心之人,不忍心见你送死,才横插一脚多管闲事,仅为无心之举,切莫挂念于心,你我从此不会再见了”

  即墨言说完拔腿就走,李清妍连忙叫住他,“我虽不知你为何要帮我,也不信你是纯粹多管闲事,但至少,留下姓名,以后定当报答!”

  “我无名无姓,世间漂流一人耳!”

  说完,又是一个闪身,即墨言消失地无影无踪,李清妍望着即墨言消失的方向许久,心中有些异样。

  在这宫里,竟也有这样随性的人,不问报答,只随自己开心而为?李清妍呆呆地站着,她也想做那样的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眼前的荣华富贵,眼前的强势权利,她放得下吗?

  李清妍笑着摇摇头,似是轻松一般耸了耸肩,云游的生活,也不过是她想想罢了,她李清妍,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上这后宫中最高的位置。

  宫里的夜晚,寂静而神秘,不知哪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便在商议着翻天覆地的“大秘密”,今日光鲜亮丽,明日便可能为俎中鱼肉,这就是安歌不喜入宫的原因,未央宫太大,大到每一个人都如同蝼蚁一般,除却高高在上的陛下太后以及妃嫔,其余一干人等皆命如草芥,不知何时死在哪个井里树上,都只道是命薄。

  这不,黑夜中正隐藏着两个一前一后走路的黑影,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前面的趾高气扬,后面的唯唯诺诺。

  不久,前面的站住,后面的也停了脚步,前面的转过头来,声音是个女孩子,不过老练而沉稳,“你入宫,也有五六年了吧?”

  后面的双手叠放在腹前,低着头恭恭敬敬,生怕哪一句话得罪了面前的这位主,“回姐姐,是”

  前面的面露温色,轻笑道,“这几年都未见过父母?该甚为想念吧,一人待在这里无依无靠,也怪可怜的”

  后面的这小丫头连忙拜了,有些怯懦,“奴婢没什么可怜的,只求家中父母兄弟一切安好,此生余愿已无,这些年多亏姐姐照拂,否则奴婢一人也活不到今天”

  前面的笑着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小丫头的下巴上,让她抬起头来,“碧烟,你我情同姐妹,在这后宫中相互扶持,姐姐我是个孤儿,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碧烟,我自会对你父母尽心尽力”

  名唤碧烟的听出了眼前人的话外音,泪水夺眶而出,一脸的不敢相信,“姐姐……”

  那人依然微笑着,碧烟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笑里藏刀,“碧烟,是时候展现你的忠心了,从前,独孤大人待你不薄,”

  碧烟咬着下唇,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碧烟知道,这是不能不答应的事情,若她不答应,自己远在他乡的父母兄弟会性命不保,虽然她不知她死后,那人是否能如今日所说善待她的父母亲,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拿她父母的性命做赌注。

  独孤大人是她的恩人,没有独孤大人,她和她的一家老小早就活不过今天,为了独孤大人,碧烟甘愿献命,碧烟决绝似的一拜,声音因为哭泣颤抖着,“碧烟,谨遵姐姐所言,但求姐姐善待碧烟父母,碧烟也死得安心了”

  那人欣慰得笑了,抚摸着碧烟的发髻,另一只手覆上碧烟的脸颊,用拇指擦了擦碧烟脸上的泪水,“好妹妹,说什么死不死的,会不会死还不一定呢”

  碧烟眼神流转,饱含绝望。

  这几日,安歌身子舒坦了些,外面天气也不错,正下着雪也不算太冷,安歌挑了个好时候顶着伞踏着雪去九华殿走一遭,还没走上台阶,便见苏衍挺着个大肚子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脸色红润,看到安歌开心地笑了笑,拉起安歌的手就往屋里走,“姐姐可来了,姐姐前些日子病着,姐姐来不了,我也去不了,这几日可累坏我了,就想见姐姐一面呢”

  安歌笑道,“我这不是来了?瞧你,都是快做娘的人,还这么长不大似的”

  看苏衍虽说话仍像个孩子,但一举一动也有了当娘的体贴,安歌不知血脉相连的滋味,幼时的苦难让她以为世间父母二字只是后代延续的证明,有无父母于她来讲真的没什么所谓,当你一人可以面对所有的问题和苦难时,身边有无人依靠,还那么至关重要吗?安歌摇摇头,但看着苏衍一脸幸福,一只手偶尔会覆上肚子轻轻抚摸的姿态,安歌突然有些羡慕,羡慕这种血肉相连,千年之缘。

  “你近日吃饭可有胃口?这孩子眼见着就要出生了,三月……是个好时候,初春,万物初生,欣荣景象,竟不知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衍咧着嘴笑了笑,“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欢,这几日竟大不同于几月前,吃的比往常还要多,现在我穿得多,姐姐看不出,等到夏日姐姐就会发现我胖成了个球”

  几人笑作一团,安歌指着她笑骂,“你个没正经的,你我两殿相隔甚远,原我还惦念你每次来走的路多,现在好了,你既胖成了个球,直接滚过来,不是更方便?”

  “哎呀,姐姐”,苏衍不好意思了,看周围人都憋着笑,只好红着脸去找始作俑者,“姐姐你太坏了,就知道笑话我,好不容易你我相聚一回,就这样打趣我,好没意思”

  安歌好久没这么笑过了,趁这回还不大笑一场?“没意思?我倒觉得有意思得很,你看你看,可不是都笑了?”

  苏衍轻跺了跺脚,一张脸蛋气得鼓鼓的,不管不顾地就往椅子上一坐,可吓着了安歌,忙上前扶她,“小心着点儿!”,但仍掩不住笑意,直捂着肚子。

  苏衍咬着牙看着安歌嘲笑自己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安歌道,“好啊,我是知道了,你近日病刚好,正没处打趣去,今日倒抓着我了!原还想留你吃午膳的,你还是回昭阳殿去吧,走好,不送!”

  “别别别!”,安歌赶紧止住笑,坐回椅子上道,“不笑了不笑了,瞧你的样子,快别气了,对孩子不好,你要是不想留我午膳,那我走就是了,唉,想我大病初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九华殿看看你,谁想到只是笑了两句便被赶走了,当真可怜”

  苏衍见安歌装得那么可怜,心中又气又喜,还是晚晴端了茶来,笑道,“九华殿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安嫔该多来才是呢,苏姬天天盼着安嫔来,哪就有不留您吃饭的道理了?”

  苏衍嗔她,“就你多嘴!谁稀罕她!”

  安歌看苏衍口不对心的模样,也是笑了。

  安歌回头看向子衿,子衿连忙端出一个制作极为精良的木盒,递到安歌手上,安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云瑞呈祥的金镯,她对苏衍道,“眼见着就要临盆了,虽还有数月,但也是极快的,我没什么好送的,只寻了对金镯来,祈福他长命百岁”

  苏衍微启唇,轻皱着眉头,眼神中包含着深切的感动,不以言表,她小心地接过那盒子,轻声道,“我这孩子哪里来的福气,能得姐姐如此厚礼”

  “只是一件见面礼而已,你这样倒显得你我生分了”

  苏衍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她胡乱擦了,盖上盒子命晚晴妥善保管,笑着道,“是了,只是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喜后陛下特许我母家进宫探望,带着我年幼的弟弟,没说什么体己话,更没给我这孩子准备什么礼物,只说家中难,弟弟又要读书,我又拿了好些家当去”

  苏衍说这些话时,安歌拉着她走进内室,遣下面的宫人出去,苏衍越说越伤心,安歌赶紧拿着手帕替她擦拭眼泪,“当初母亲是想生个男孩的,只因我是女儿身,幼时即便逢年过节也没什么新衣服穿,只捡邻居家姊妹剩下来的,说来我父亲也是为商的,即便再不景气,也断不会到如此地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

  安歌怎会不了解苏衍心中的这种苦,她虽无家,却时常感受到轻视,只因自己是女儿身,在战场上,在朝廷中,身为女子受的歧视难道还少吗?安歌忽想起,南朝宋时有一位公主名唤刘楚玉,是当时陛下刘子业的姐姐,刘楚玉以刘子业有妃嫔万千而自己却只有驸马一人为由,向刘子业讨公道,这事本荒唐,没想到更荒唐的是刘子业竟觉得有理,于是赐给刘楚玉面首三十人,世有荒唐事,现今尤其多。

  安歌替苏衍整理着鬓边的头发,柔声问她,“你幼时,经常受欺负吗?”

  苏衍抽泣着,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我上面有一个哥哥,爹娘很想再生一个兄弟,无奈生下了我,我两岁那年才又生下了一个弟弟,女儿没用,只能养大了早些嫁人,爹娘想与其嫁入平凡人家,倒不如送进宫里,等着有一日有飞黄腾达,为苏家争光。”

  苏衍突然笑了,抬起头看着安歌,有些决绝,“姐姐,你知道吗,送进宫时,爹娘第一次肯为我花那么多银子,说那么多好话,我一心想着只要我一朝选为君侧,爹娘看待我时就能有所不同,却没想到——”,苏衍又流下泪来,哭得伤心,“却没想到他们还是嫌弃女儿!”

  苏衍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却没想到背地里也有这等辛酸往事,可安歌最不懂安慰,只能轻轻揽过她,一只手顺着她的背,也算给她一个依靠,“你虽无疼你的爹娘,但你我二人在这宫中相依为命,宫中哪一个不知道你我情同姐妹,父母无德,你和我也算同病相怜了,有姐姐这个依靠,你还这么伤心吗?”

  苏衍抽了两下,苦笑道,“不伤心,对,我还有姐姐你,我还有陛下,我还有这个孩子!”

  苏衍诉苦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下来,原安歌想让她好好休息,但苏衍好说歹说总算留了安歌午膳,只是偏巧不巧,饭没吃多久,却听外面的宫人大声道,“参见陛下——”

  宇文邕?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好的一顿饭,全被他毁了。

  还没见到人,就听宇文邕的笑声已至,“衍儿最近怎么样,孩子可没闹你吧?”

  苏衍因怀着孩子,自然免了礼,而跪在地上的安歌的眉头可着实皱得紧了些。苏衍笑着回答,“谢陛下体恤,这几个月都很好,也没闹我,反而吃得更多了”

  “那便好,朕一直挂念你的身体”,宇文邕走进门,一边说一边看到安歌的身影,笑容一僵,“安嫔也在这儿”

  安歌冷着脸,实在不想回他的话,却也无可奈何,“是,近来身子方爽快些,来看看苏姬”

  苏衍看着二人的表情,纳闷道,“姐姐是特意来看我的,谁知这么巧陛下就来了,陛下也该早知会一声,我和姐姐正进午膳呢”

  宇文邕招了安歌起来,转身笑着刮了下苏衍的鼻子,“你呀,越宠越没边儿,听说前几日非烟来时你竟然轰了她出去?也太没规矩了些”

  苏衍傲然地昂起头,不承认道,“哪里是我轰了她出去,是她一进我这九华殿,我的肚子就不舒服,想来是这孩子也不喜她,怎怪我呢?”

  宇文邕笑着摇摇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安歌看着两人一副恩爱的模样,真真儿觉得般配极了,百姓家的一对欢喜夫妻怕是也不过如此,苏衍心直口快,爱憎分明,从不思考她说话做事是否有别的意味,安歌突然明白,原来这叫做透彻,也是她喜爱苏衍的原因,待在她身边,不必担心谋略,不必害怕心计。

  想必,宇文邕也是。

  一直生活在权利争斗,诡计谋略中的宇文邕,身边最需要的应该是苏衍这样的女孩儿,而自己,安歌在心里默默地摇摇头,她永远做不到苏衍这般。

  宇文邕看了看安歌,缓缓道,“既然是朕扰了你们午膳,也没有不继续的道理,安嫔也来吧,好好的午膳别被朕搅了”

  安歌低下头,没好气道,“陛下是来看望妹妹的,我在这里未免煞风景,就此回去了”,没给任何人拒绝的时间,又对苏衍道,“你好好养着身体,过些日子姐姐再来看你”

  说完,立即转身告退,宇文邕看着安歌毫不犹豫地离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苏衍则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宇文邕冷漠道,“没事,随她去吧”

  安歌走出九华殿,心中不知怎的燃起一股无名怒火,子衿看出了她的不对,但也不敢轻易问,只能忙跟在后面给安歌披上斗篷,撑着伞。

  走了很远,安歌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子衿,“子衿,你会堆雪人吗?”

  子衿不明所以,不知安歌怎么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木讷地点点头,“会,只是堆得不好看”

  安歌苦着脸,哀求道,“那你……陪我堆个雪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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