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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朽木不可雕 下


  “依安姬的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坐在旁边的林非烟忽然冷冷开口。

  安歌微笑,“非烟,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闹到贞嫔那里,两方谁都不好看,倒不如两方各退一步,您是将军的女儿,自然与普通的千金小姐不同,更多一份气量不是?”

  林非烟哭笑不得,看安歌的眼神中多了很多不屑,“刚入宫时,我们确有得罪之处,但苏妹妹一朝飞上枝头,我们心里也替她开心,但今日她前来羞辱,未免为人不齿”,说罢,林非烟缓缓站起身仔细整理自己的衣裙,举起右手往门外一指,“近来天气闷热,永巷不比两位上媛殿内凉爽,恐委屈了两位,两位请回吧”

  听到这话,苏衍突然从安歌身后探出头来,“你不过是区区上婉,说话怎敢如此放肆!”

  “衍儿!”,安歌几乎是吼道,苏衍视安歌为依靠,自然此时也不敢再多嘴,安歌看苏衍老实些了,才缓缓走到林非烟跟前,笑道,“你放心,委屈不会白受,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

  林非烟冷笑一声,“如此,便多谢了”

  安歌带着苏衍离开,径直回了昭阳殿,然而苏衍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着安歌,进了昭阳殿,安歌猛地回头,苏衍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安歌停下来,与安歌撞了个满怀,吓了一跳,小声唤道,“姐姐……”

  “回你的九华殿去,跟着我做什么?”

  苏衍其实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只知道安歌很生气,可能后果很严重,“姐姐,你别生气……”

  安歌毫无感情地一笑,“生气?难为你还想着我,你做事情之前到底有没有瞻前顾后过,你知道永巷里那两位都是谁,也知道她们的身份,你当真以为她们会窝在永巷里一辈子任由你欺负不成?”

  “我知道!”,苏衍也有些不乐意,“不过我受过的委屈就白受吗?”

  安歌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原本以为苏衍这丫头只是不懂事,没想到竟然一点防范之心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有点愚蠢,“孺子不可教!我从第一天就告诉你要忍耐要本份,你到底没把我的话放心里是不是?”

  苏衍偏过头,甚是有理的模样,“姐姐你何必如此委曲求全,即便那林氏真告到贞嫔那儿去又能怎样,反正贞嫔不是姐姐一边的吗”

  安歌简直哭笑不得,“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衍儿?”

  看着苏衍不顾后果任意妄为的模样,安歌终于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劝阻都是无用功,安歌深深叹了一口气,心底升起一股挫败感,“你回去吧,愿意好好想一想最好,即便不愿意,也不要再惹事端了”

  “姐姐……”,苏衍拉着安歌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点委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只是不想再受欺负……”

  “我知道”,安歌一根根掰开苏衍的手指,“姐姐知道你受不得委屈,在这未央宫里多的是人上人,被人压在脚下的感觉不好受,你在家里被宠惯了,自然受不得这种滋味,但咱们入宫第一天,你就叫我一声姐姐,我也要尽到做一个姐姐的责任,无论你听不听,我奉劝你一句,世事难料,但凡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得罪人”

  “姐姐……”,苏衍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只知道可能自己这次真的惹了什么不小的麻烦,但真的不知道安歌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她只是唤着,轻声地。

  安歌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只是轻轻摆手,“天晚了,回去吧”

  又叫苏衍身边的晚晴,“晚晴,搀着你们主子回去”

  晚晴微微俯身,也劝着苏衍回去,苏衍没有办法,只好转头回去。

  安歌又叹了一口气,才发现院子里的人应该早早地都被月瑛支走了,月瑛悄声上前,小声问道,“安姬,休息一会儿吧”

  安歌摇摇头,“饿了,给我拿点儿点心吧”

  “最近荷花池中荷花盛开,清晨奴特意采了些荷叶,准备做一些荷叶粥给安姬当夜宵的——”

  “就这个吧”

  安歌没有多说些什么,走进屋内躺在榻上微闭眼休息片刻,午后的阳光些许刺眼,安歌随便拉过一张丝帕罩在脸上,阳光暖洋洋的极其舒服,过了一会安歌便沉沉地睡着了,月瑛端着荷叶粥走进来,发现安歌睡得安稳也没敢打扰,将荷叶粥放在桌上,转身再准备一碗的材料。

  直到傍晚,安歌才悠悠醒来,月瑛扶着安歌起来,小声问,“安姬要吃些东西吗?已经过了晚膳的时候了,安姬该饿了”

  安歌点点头,月瑛赶紧出去准备,安歌静静地坐着,仔细思考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觉着好像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无论陷到那里都由不得自己。

  一切发生得都那么理所当然,又都那么蹊跷。

  首先是宇文邕与宇文护,他们二人在这未央宫里布下的天罗地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小心防范,偏偏自己已经投靠了宇文邕明显弱势的一方,朝中官阶从上至下大部分都是宇文护的忠臣,后宫里又有贞嫔服侍于君侧,政权军权也都一并掌握在宇文护的手中,究竟要怎么帮忙,其实安歌也没什么大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也不知王颜兮与林春怎么样了,茶馆的生意还好吗,王颜兮一人能应付得过来吗,林春那丫头这么久不见自己有没有想自己,明明答应了林父要好好照顾林春,但实在不想把林春带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估计辜负了林父的一片心意。

  安歌莫名地没有想起韩子高,她清楚地知道,有陈蒨在一天,韩子高就不会有事,而陈蒨在位一天,陈顼也会尽力辅佐。

  不过,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中,安歌注意到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十分关键的人物,和尚了清。

  无论是在建康还是在长安,凡遇到了清,必有大事发生,在建康时自己的手臂上无缘无故地多出一道刀痕,在长安时自己与即墨言遇害险些丧命,机缘巧合之下,安歌总觉得这些事都和那个了清脱不了干系。

  安歌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忽听门外月盈通报,“安姐姐,九华殿的晚晴求见”

  安歌不知这个时候晚晴怎么会来,“让她进来”

  晚晴推门而入,缓缓俯身跪地,一句话字正腔圆,“晚晴,参见安姬,奴可是打扰安姬休息了?”

  不知为何,安歌很不想看到晚晴,晚晴就像一块极其普通的石头,里面究竟藏玉与否,要自己判断,安歌深呼吸,又慢慢走到榻前躺下,缓缓闭眼,“有什么事,说吧”

  “请安姬收留奴!”

  开门见山,安歌很不喜欢的交流方式。

  不过对付这种人,安歌有方法也有经验,“不好好在九华殿伺候衍儿,倒跑到这儿来求我收留?你可知‘忠心’二字如何写?”

  晚晴将身子动了一动,面朝安歌,深深一拜,“奴的忠心用在值得用的人身上,苏姬年幼不懂事,但今日的事情安姬您看得清楚,苏姬这颗棋子早晚保不住——”

  “衍儿不是棋子”,安歌平平淡淡地打断晚晴,“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晚晴你要知道,即便在你眼中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一枚棋子,棋盘的操棋人也不会是你,能继续待在衍儿身边伺候,我当你今天没有来过,如果不能,那你也永远不用回去了”

  晚晴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安姬,您怎如此糊涂?”

  安歌坐起来,十分镇定,声音中多了几分低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你又为什么确定我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

  面对安歌的质问,晚晴犹豫了,她眼神的突然躲闪被安歌捕捉到,安歌冷笑一声,“不肯说?那请回吧,我这座小寺庙装不下您这尊佛”

  晚晴明显着急了,立即道,“安姬,从前奴答应过您,一定会守在苏姬身边尽心伺候,不会连累无辜之人,但那时我以为苏姬即便年幼可还知事理,可现在您也看到了,她连‘明哲保身’都做不到,这样的主子,要我如何托付,又是否有舍命相护的必要?奴有苦衷,奴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奴不瞒您,在一天清晨,奴看到您与陛下在永巷,自此知道您与陛下的关系绝对和其他人不同,今天奴说的话,还请安姬宽宥,奴只想另觅良主!”

  那天,竟然她也在……怪不得她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不过安歌也确认了一件事情,这个晚晴不仅和宇文护没有关系,甚至宇文护可能就是她的仇人,知道了这一点,安歌有些小小的放心。

  “明哲保身?”,安歌淡淡笑了,“不只在未央宫里,全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坐到明哲保身?你能做到?我能做到?晚晴,人贵在自谦,不要太高看我,也不要过于自大,如果你听得进去,我奉劝你一句话,凡做事,要懂得一个‘忍’字”

  听了这话,晚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清楚安歌是在教导她凡事不可急功近利,说的便是“来日方长”四字,晚晴重重地磕了个头,发出闷闷的响声,安歌也一惊,仔细瞧了瞧,额头只是微红,才放下心。

  “是奴愚钝,今日,便当奴没有来过,从今往后,奴自当尽心侍奉苏姬”

  安歌点头,向外摆摆手,“倒是个可教的人儿,晚膳时候了,回去吧”

  “是——”

  晚晴刚退下,月瑛端了荷叶粥来,安歌远远地闻见香味,“你做粥向来是好的,这不,我在这儿都闻到香气了”

  月瑛将粥放在桌上,笑道,“刚才还是烫的,估计能更香一些,只是奴刚刚端了来,听闻九华殿的晚晴来了,便知是和安姬说话,在外面等了一会,这粥便凉了下来”

  安歌走到跟前,用手指摸了碗边,“凉了些好,也亏得晚晴今日来了,早早说通了,不然还不知要缠我多久”,说完,想起什么,问月瑛,“月瑛你是何时进宫的?可知道晚晴?”

  月瑛摇了摇头,“我进宫也有几年了,但却从来未听过晚晴这名字,初见时也面生”

  安歌无所谓道,“宫里上上下下几千宫女,没见过也是有的”,说着尝了一口粥,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月瑛捕捉到这个细节,小心问道,“这粥可是有不妥?”

  安歌笑着摇头,“刚闻只觉极香,燥热天气下闻着荷叶香也甚觉清爽,只是现在吃起来倒觉得清淡了些”

  “奴再去重做一碗”

  安歌拦住月瑛,“不必了,清淡些也好,我也没什么胃口”

  慢慢吃完了粥,不过一会儿,安歌的困意又上来了,月瑛一边替安歌更衣,一边道,“安姬最近好生嗜睡,可是身子有不适?”

  “都好,没什么不适”

  月瑛觉得奇怪,“都说春困秋乏,安姬倒是晚了些,春日里反而更精神”

  安歌笑了,躺在床上,月瑛忽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瞧奴这记性,方才李夫人派人传话来,让安姬明日到鸣鸾殿一趟呢”

  “李夫人?”,安歌不明所以,前几日才刚去请过安。

  月瑛点头,替安歌掖了掖被角,“我也不大清楚,所以私底下偷偷问了李夫人身边的莺儿,好像是安姬上次配的香用完了,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回事了”

  安歌点头,又觉身子乏,不过刚喝了粥不好睡下,于是便倚着看了好一会书,方睡下。

  第二日,安歌破天荒起了个早,就往李夫人那儿去,李夫人见了安歌,甚为欣喜,忙吩咐下面端了茶来,“原是我有求于妹妹,却让妹妹起了个早”,李夫人穿着暗金绣凤裙,上下嵌宝,头上的一支卷丝金珠流苏簪子更为耀眼夺目,安歌不禁多看了几眼,也没忘回话。

  “平日这个时候也早起了,我贪睡,每晚睡得都早,只是不知夫人叫我来是什么事?”

  李夫人笑道,“上次你配的茉莉香丸,我用着极好,我素来喜这些东西,这不,近几日便用完了,所以求你再配一些与我可好?”

  安歌道,“这原是小事,夫人派人吩咐了,我配好拿给夫人就是”

  李夫人浅笑,“也不止这一味,最近天气越发燥热了,暑气上头,我这茶不思饭不想的,还想劳烦你再配一味香,醒脑提神的”

  安歌喝了口茶,细细想想,又考虑到李夫人素爱香气袭人,于是想了张好方子,“既如此,需用沉香、细辛、白芍、桂皮等料,可醒脑清心,也可入丸,不过焚成香较食用更适宜,这方子也不难得,一会我便叫月瑛去御医院去拿”

  李夫人笑着点头,“我虽喜这些东西,但身边却没个精通的,好在是你来了,太后也是喜香的,上次我也送了些茉莉的于太后,太后喜欢得不得了,忙吩咐我多制些花样呢,妹妹你要是得空了,便辛苦你多做几样”

  安歌哪敢不答应,忙诺了,“没什么辛苦的,我平日也没什么事忙,这几日便做好了送来,不过所需药材多,恐御医院不给,还需夫人随便派个去吩咐一声才好”,说罢,李夫人便立马吩咐莺儿去了。

  待李夫人和安歌又唠了几句家常,安歌才要回去,刚出门,便见一孩子撞过来,若不是月瑛在身后稍扶着了些,这时恐怕早双双跌在地上了,那孩子与安歌撞了个满怀,不禁骂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撞!”

  安歌扶住了那孩子,站稳了才看他年纪不过五六岁,不过个子却不矮,也比平常人家的孩子结实一些,一身玄色袍,用金线绣了祥云图案,又见发髻上戴了两颗玉珠,便知这一定是李夫人的儿子,在出生时就被封为鲁国公的宇文赟。

  安歌打量他的同时,宇文赟也细细打量了安歌,也不知这五岁的孩子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从前没见过你,你是父皇新封的苏姬还是安姬?前些日子听母妃说起安姬制香极妙,估计是安姬了?”

  安歌哭笑不得,只觉有趣,“你竟知道我?”

  宇文赟得意笑了笑,“宫中人多口杂,早上的事情,傍晚也就传遍了,何况你是父皇身边的人儿,自然少不得宫人们传”

  听宇文赟这样说,安歌倒吃惊这么小的孩子竟懂得这些,不禁蹲下了身与他直视,笑着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宇文赟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岁零四个月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举止行为都天真可爱,就连旁边的宫人也不自觉得捂嘴笑了,“你是来找你母妃的?快进去吧,我不扰你了”

  宇文赟听罢,也装作大人的模样一手背后一手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两声,“早该如此!”,然后一步一步踏了进去。

  安歌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又不禁笑了,在回去的路上只顾和月瑛说,“我原也听了陛下十分宠爱他,竟不知是这样可爱的孩子,是该好好宠爱着”

  月瑛淡淡笑着,“若是安姬的孩子,一定更为聪颖可爱,也该有个孩子,膝下承欢”

  安歌好笑地看着她,“听听这话,可是想为人妻为人母了?若是如此啊,我自当给你许一个好人家,早早地嫁过去算了”

  月瑛羞红了脸,头垂下去很低,嗔怪道,“明明是说安姬,安姬怎笑话起奴婢了”

  安歌道,“你呀,还是得空去御医院取了香料和药材来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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