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听说江州官媒衙门的官媒大人钟临缘有断袖之癖。
我从热闹的集市间穿过时，隐约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不由得放下了手中正在挑拣的新鲜地瓜，好奇侧耳，感觉捡了个大八卦。
“官媒本是为人做媒成人好事的地方，应处处刷大红金漆，大红绸布装扮，官媒大人官服依是朱红金线，可据说钟大人房间纯白一片毫无装饰，本人也只爱着青衫，整日板着个脸，不近女色……你说奇不奇怪？”
我心中一万个赞同，就差冲上去拉着对方疯狂点头了。
可转念又一想，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兴许奇怪，可放在钟临缘身上，就未必奇怪了。
毕竟这家伙与常人不同，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也不足以惊叹。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断袖之癖的人，或许就讨厌那花红柳绿的装扮，不然怎么会不喜欢女人呢！”知情者压低了声音，环顾四周后，又神神秘秘道，“听说钟大人的老爹都发现了他儿子的私情……”
我心下一颤，忍不住一阵小激动，感觉自己吃了个更大的瓜。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倒没心没肺地往前一步，伸长了耳朵欲再细听听。
“钟老爷昨日还大发雷霆，斥责世上万千美人他不动心，偏偏看中了一个男人！”
小地方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任何消息不出半日便传的街知巷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
但老爷子昨日是为这事发脾气？那昨日我也在衙门，我咋不知道有这事？
我听得奇怪，一转身看到卖新鲜活鱼的卖鱼佬今日贩卖的一篮子黄花鱼，一改往日的活蹦乱跳，毫无生气地恹恹躺在篮子里张着嘴呼吸，诺大的鱼眼透露着生无可恋。
“好像是跟他贴身的小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心口一窒，背后一凉，瞬间失去了想吃红烧鱼的欲望，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些离开水的鱼一般，有些缺氧。
“那小厮啊，天生就是个狐媚人的东西，明明是一个大男人，脸面生的白白嫩嫩，走起路来也柔柔弱弱，捏着腔调说话跟个娘们儿一样，男不男女不女的……据说大人最爱使唤他在身侧端茶倒水，捏肩捶背的！”
“啧啧，怪不得能迷了大人心智~”旁观者忍不住咂舌。
闻言我忙将方才挑拣地瓜时手心粘上的泥土往脸上抹了抹，努力挺了挺胸，将步伐走出男人的气概来，粗着嗓子咳了两声，发现有人朝这边望过来，立马又有些心虚地拢了拢袖，抬脚欲走，不敢再听下去。
“岂止啊！听说那小厮最爱吃鱼，大人便令小厨房日日做鱼，翻着花样给他做着吃呢！”
我吓得一个大步远离卖鱼摊子，抬起袖子掩面疾走，飞快地逃离集市。
只觉得周围人的看我眼神犹如锋芒在背，一路都未敢抬头，灰溜溜地蹿回官媒衙门，迎面撞上了一人。
“哎呦――”
钟老爷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惊悚抬头，感觉老爷子被我撞得一个趔趄，我下意识伸手拽了一把，拉住他站定，忙低头赔不是。
“对不起，老爷！老爷您没事吧？”我忙上下察看钟老爷有无被我撞伤，却不想他看到是我，瞬间黑脸，拂袖甩开了我扶着他的手，怒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衙门。
我颇为尴尬地收回了还停在半空中凌乱的手，理了理衣角，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道传言是真的？
老爷子在气我蛊惑他儿子断袖？！
我后知后觉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抬头望了望这韶华三月的春色，只觉六月飞雪，窦娥都没我冤……
待我回到后堂，钟临缘正坐在桌前握笔写着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同他理论，他看见我进来，反倒勾唇笑意盈盈，懒懒的招手，抢先使唤起我来，“阿呸，去给我泡杯茶来！”
我忍着一肚子火，将他珍藏的上好龙井抓了一大把，忿然塞进杯盏中，顺手用厨房刚烧开的滚烫热水冲开，耐着性子盖上杯盖递了过去，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干笑，“大人请喝茶。”
他并未接下来，只是微微示意我将杯盏放在桌上，然后轻咳一声，继续道，“阿呸，来给我研墨……”
我撸起袖子，拿过墨锭在加了水的砚台中研磨，用力研磨的咯吱咯吱声提醒着钟临缘我现在的脾气。
可偏偏这人十分不会看脸色，毫无眼力见地伸头过来，“阿呸，来把我的发带系好！”
“我可以把你的头拧下来吗？”我咬牙切齿道。
钟临缘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淡淡然回答道，“你试试。”
他让我试，我反倒怂了，放下手中的墨锭，认命地帮他系了系松掉的发带，谄媚地顺势帮他捶了捶肩背，“大人，我能不能跟您商量一件事……”
“嗯？”他坐在桌前心安理得享受着服侍，惬意的闭上了眼。
“您以后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钟临缘无辜反问。
“满大街都在传言，误会您有断袖之癖，你听不见吗？”
“我又不上街，哪里听得到？”钟临缘理所应当道。
“你爹昨日不还因此事责怪于你了吗？”
“怎么？你心疼我？”钟临缘浅浅抬眼，笑望着我，竟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是心疼我自己。”我忍着想要一巴掌糊上他这张倾城倾国却十分欠揍帅脸的冲动，无奈撇嘴，不解风情地打断他的调戏，“您想断袖随便断，别连累我行吗？再这么下去，老爷要把我逐出官媒衙门了……”
“不会。”他自信满满道，一拂袖轻笑起来，“他顶多杀你灭口……”
我……
他拉过我无语停下的手，轻拍了拍，示意我继续捶背，嘴角划过一丝有意无意的笑意，“你不要听外面那些谣言，老爷子昨日是为了我的婚事生气……”
“为了你的婚事生气，那他气我作甚？”我不解道。
“我挑剔他介绍的陈家小姐，他骂我，说我一天天鼻孔朝天能看上谁？！”
老爷子骂得真对！我忍不住在心中附和。
“我同他说，阿呸就不错啊！”
我一愣，下一秒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差点咬了舌头。
“钟银元！”
“我在。”他勾唇坏笑，一脸坦然地气人。
“那个什么陈家小姐家住哪里？”理论不成，我只好忍气吞声地去翻桌案上的宗卷，想翻出陈小姐的住址，“让她赶紧把你收了算了，省得你天天来祸害我！”
他按住了我在桌上乱翻的手，抬眸敛了玩笑之意，直直地盯着我靠近过来，忽然认真起来。
“阿呸，我心属何人，你不记得了吗？”
心属何人……
我恍了一瞬，这才仿佛如唤醒了隔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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