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通天之路

　　盯着那个眼睛，朔夜天沉默许久。原本只是由颜色的分割形成的类似眼睛状的图案，此刻看在朔夜天眼中，却是有了不同的感受。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原本无尽的冰原已然在其感知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模糊闪过的镜头。从那个眼睛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只仰天咆哮的恶魔，看到了一道道巨大的冰晶锁链，看到了那毁天灭地的蓝色神光。

　　恶魔怒吼着，犹若两团红色火焰的双眼中散发着浓浓的不甘与愤怒，巨大的冰晶锁链将其四肢牢牢捆绑，纵使他有着通天之力也无法将其挣脱。随即，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道裂痕缓缓张开，从中隐隐浮现了一个圆形的物体，仔细看去，那般景象，倒像是天空睁开了眼睛一般，显得极为诡异。

　　“冰灵……极点……镇魔！”朔夜天的耳中断断续续地听见几声低沉的话语，随即天空中张开的巨眼猛地一睁，一道散发着惊人灵力波动的蓝色神光陡然从那巨眼之中射出，带着足以冰封天地的威势瞬间打击到了恶魔的身上，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一般，而在朔夜天的眼中，也只有那冰蓝色神光存在。

　　光芒闪过，神光消散，天空中的巨眼也缓缓闭上，消散不见。而原本有着恶魔和锁链的地方，此时全然消失不见，留下的，唯有一道万丈高的冰山屹立此处，给人以极大的威压。而四周原本被恶魔烈焰焚烧得惨不忍睹、仅仅留下几片废墟的地面，如今也变成了平滑如镜的冰原，如果不是朔夜天见识到了之前那强大的恶魔以及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光，他也不会相信，就在一秒之前，此处还是一片充斥着烈焰的土地。

　　看向冰原远方，这不知绵延到何处的冰之世界让朔夜天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冰原上的纹路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

　　那个图案，同样是一只眼睛。

　　朔夜天身躯一震，空洞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再看向远处的冰原时，他的眼中已然布满了震撼与惊骇。

　　“难道说，这个世界，就是我刚才所见到的……曾经被恶魔肆虐过的地方，而我如今正在攀登的冰山之中，被冰封着一个强大的恶魔？”朔夜天口中喃喃，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这个事实，实在太让他难以置信了。

　　“这里不是幻境么？为什么会发生刚才那一幕？又或者说这里的一切，是仿照我所见到的那一场惊天大战之后的景象而建成的？”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不过在沉吟半晌后，他还是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微微摇了摇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爬到山巅，得到武技之灵的认可。如果无法做到，那么即使他有心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命去知晓。

　　休息了一阵子，手臂的酸疼也回复的差不多了，不得不说突破到炼肉阶后身体肌肉的恢复能力确实比起锻皮阶强大了不止一个档次，难怪都说炼体期前三个阶别差距最大，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如若不是他在实战经验上碾压林阑，后面又因为厚积薄发在压力之下突破，那么最后的结果，或许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再次拿起冰锄，朔夜天抬头看着依旧遥不可及的顶峰，嘴角的无奈苦笑，又再次升起了些。

　　如果按照外界的时间来计算，朔夜天已然在真实幻境中呆了一周了。而开始攀爬这座冰山，也已然过去了三天。如果说最开始的那一段路还能够依靠冰锄的力量攀爬的话，在朔夜天爬到百多米高之时，仅仅依靠冰锄的力量就已经完全无法支撑其身体的重量了。

　　而且，若是仅仅依靠冰锄攀爬，实在太危险了。最开始倒还好说，要是爬的高了，到几百米甚至更高的时候，若是一个失误从冰壁之上掉落下来，那绝对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朔夜天虽然找回了对自己的自信，但他也绝不会盲目的自大，这种巨大的风险，他是绝不愿意承受的。

　　在岩壁上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后，受到之前凿出冰窟让自己休息的启发，朔夜天算是想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他在冰山之上开凿出台阶，然后一步一步向上走，凿累了就坐在台阶之上休息，休息好了就继续……直到自己登上顶峰。

　　只不过这种方法，会让他受到的苦和累，比起之前他所想象的，要多百倍罢了。

　　“砰、砰、砰。”冰锄敲击冰川的声音格外清亮，朔夜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冰锄，身体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动作。纵使生活在北寒之地，身体对严寒有着一定的抗性，也顶不住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开凿。而且随着海拔的不断提高，这里的温度也越来越冷，冷到朔夜天的汗珠一旦低落，就会马上凝结成冰珠的地步。

　　朔夜天的手，如今已然像癞蛤蟆的皮一样难看，布满了冰创与黄色的粘稠液体。他的手因为不断与冰锄摩擦，早在第一天就已经布满了水泡，即使是受到灵力淬炼过的皮肤也经不住如此不断的折磨。

　　但是起了水泡又怎样？难道他还能停下来等到水泡消失再继续不成？显然不可能。且不说这种考验是否有着时间限制，如果说这里的时间与外界的时间是相通的，那么在他人眼中自己肯定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他的父母和妹妹该有多担心？

　　所以，朔夜天忍者水泡的痛，也依旧没有停歇。所以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才刚过去一半，朔夜天手上的水泡就全部破开了，而且因为不断地撞击，如今不仅仅是肌肉酸疼，连骨头，都有被撞散架了的感觉。

　　水泡破开，流出了里面的淡黄色组织液，又因为极度的寒冷变得粘稠，朔夜天一旦拿久了手就会粘在上面，一撕又会撕掉一大块皮肉，痛的撕心裂肺。

　　到了后面，朔夜天都干脆懒得将手拿下来了，就让它粘在上面，反正这里是幻境，自己也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休息恢复体力的时候拿着也不碍事，撕下来倒还会加剧自己的疼痛，倒不如不管他，到时候习惯了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五十多个时辰的凿击，朔夜天也只不过前进了百多米罢了。想要达到顶峰，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朔夜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放弃，但是他确信，只要他还有一丝意识存在，只要他想要活下来，想要变强的欲望不被消磨殆尽，他就永远不会停止手上不断敲击的动作。

　　时间不断流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个月，也或许是一年。如果说一开始朔夜天还能隐隐察觉到到底过去了多久，现在的他已然失去了时间观念，只是不断重复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凿击。

　　累了就休息，觉得疼就忍着，实在忍不住就继续凿，让更痛来覆盖之前的疼痛。久而久之，朔夜天对这种疼痛已经习惯，休息的时间也越变越短，曾经每敲击十下就要休息很长时间也变成敲击一百下才需要休息一小会。

　　不过，这种不断敲击，不断攀登的过程，绝不仅仅是武技之灵在考验他的意志。在朔夜天眼中，这更像是一场变相的修炼。炼体期武者的修炼方法有很多，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就是利用天地灵气淬炼身躯，以达到增强体魄的效果。

　　有一种方法，是最快捷，最有效的，也是最考验人意志，最痛苦的。没错，就是通过这种不断将自己体力消耗到极限，然后再恢复；不断让自己受伤，之后再痊愈的方式，能让自己的身躯得到极强的淬炼，这种方法的效率比起单纯利用天地灵力要高得多。

　　只是这种方法所要承受的痛苦，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的，而且还有着很大的风险。若不是朔夜天现在必须这样做，他也绝对不敢利用这种方式修炼。

　　每当他敲击一下，从那冰川之中就会隐隐释放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冰之灵力，流入朔夜天的体内，每股灵力虽然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朔夜天每天至少要敲击过万次，如此之多的灵力聚合在一起，厚积薄发，或许如今朔夜天不会察觉到，但是到他突破凝脉阶的时候，他就会明白，这些潜藏在他身体之内的灵力，究竟有多么珍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朔夜天进入冰晶世界的第十七年，他终于攀登上了顶峰。

　　站在山川之巅，望向下方的那一只巨大的眼睛，又看向脚下自己一点一点敲击而成，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通天之路，朔夜天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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