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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击蒙(10)


  “张先生,以一击十能胜么?”

  当一本道大军正辛辛苦苦拔草之际,远在百里之外广目町,聂清风正在与张长云探讨当前的局势。

  张长云道:“那要看这一如何,十又如何。若是官军对流寇,莫说以一击十,以一击二十三十,也击得。主公可是担心楯冈一铁和荒木梅?”

  “是啊,两人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一本道贼军人多势众,地形又熟悉,我怕他们吃亏。”

  “主公勿忧。一本道一少精兵强将,二缺器械粮饷,三无大义名分,第四,内斗不已,有此四者,注定是土匪贼寇的格局。仅能为患一时,难成大事。楯冈一铁和荒木梅两人虽然不是名勋宿将,但指挥若定,上下一心,即便不能克敌制胜,全身而退想来不是难事。”

  聂清风简单应了一句:“如此甚好。”

  见聂清风面沉如水,张长云问道:“主公为何有忧色?算算时间,二人已经合兵一处,不必过分担忧。”

  聂清风道:“我并非担忧此事。近来一本道与净心宗走得很近,我等被南海道捆住手脚,无法全力施展,总感觉,关东会有大变。”

  “我等不是早有定策么?取东山道为立身之资,现在北陆道衰弱,楯冈一铁就算取胜,也守不住,必然撤军;若败,更得采取守势,无论如何,上田哲三手上只有我们这一张牌好打。您还担心什么?”

  聂清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不上为什么,我总觉得,关东会有滔天巨浪,局势,或许会发展到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地步……”

  张长云拱手道:“只要善于弄潮,何等滔天巨浪,也如大道通衢。我们还是厉兵秣马,以待时机吧。”

  微风屠不得暑热,正午时分,毒辣辣的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人站在太阳下,片刻工夫便头昏脑涨。

  数千名一本道党徒,散布在针目谷外的洼地间,弯腰驼背地薅着似乎永远也薅不完的草。

  傻缺,傻缺!

  想想针目谷中躲在阴凉中悠闲自在的北陆军,再回头看看遮阳伞下乘着肩舆、还有专人打扇的井尻千男,人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恶气。

  “给爷来碗水!”

  一名满手破口满头汗的一本道徒跑到运水车边,恶声恶气道。

  管车人同情地看他一眼,道:“自己看吧,还有多少,全是你的。”

  口干舌燥的家伙探头一看,水桶里空空如也,桶底旮旯里隐约有晶亮的一层,他弯腰把桶放倒,摇了半天,水珠子也没有一颗。

  他愤愤地踢了桶一脚:“水呢?”

  管车人懒洋洋道:“省些力气吧,下一车还在十几里开外呢。”

  “十几里开外?不是说有条溪从谷里淌出来吗?”

  “今年邪乎,俩月没下雨啦,地都干透了,那条溪本来就不大,上游水枯,再一晒,还能淌出多少?”

  “忘八驴球日的!”又累又渴的家伙又踢了水桶一脚,也不知道是骂谁。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山谷内的北陆军,谷内阴凉,即便遇到烈日无风时,也不会汗流浃背。

  针目谷北方有条叫且比川的大河,横贯东山道与北陆道。且比川有一条支流蜿蜒向南,越流越细,到了针目谷这里,就成了穿谷而过的小溪,近两个月来天旱,且比川水位下降,小溪的水量越来越小。北陆军把小溪一截,一滴水也没有流出去,正好满足自身用水需求。

  数名斥候正趴在山坡岩石上,居高临下监视着谷外一本道军的一举一动,一边看还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队长,队长。下头送水来啦!”

  听到身后喊声,斥候队长回头道:“知道了,咋呼什么?把水分下去。”

  送水的队员把水一一分发下去,趴到队长身边:“队长,你下去歇歇吧,轮到俺了。”

  “等会儿,你看!”队长一指远处正在忙碌的一本道军。

  队员凝神看了一会,不解道:“他们干嘛呢?这么热的天,出来拔草——那边冒烟了,放火?这是要作死么?”

  队长赶紧嘱咐道:“你在这儿盯紧了,我去汇报,一旦有新情况,赶紧报告!”

  “遵命!”

  与此同时,一本道军中也有人发现了浓烟,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搞什么?搞什么?谁他娘的放火了?作死是不是?”

  赶来的是在军议上质问井尻千男的中年汉子,他本以为是失火,过来一看竟然是那个细眼汉子在指挥手下纵火。一惊之下,就是愤慨。

  细眼连忙道:“没事,没事,这点火头,烧不起来。”

  “什么烧不起来!你看看周围,这么密的草,一不小心,连大营一起烧了!”

  细眼抬手一指:“老兄别急,你看,俺早打好了隔断。先让小的们围着火场打出一圈宽五十步的隔断,这点火头根本烧不起来。”

  中年汉子眯缝起眼看看,确实,火被隔断控制在比较小的区域内,在隔断的后方,每隔二三十步还有一人专门盯着火头。

  见他没话说,细眼得意洋洋道:“老兄,既然那面首没说不许放火,咱何必傻了吧唧的一棵棵去拔?你看看,日头都偏西了,顶多俩时辰,就到了规定的时间,不想点办法,等着掉脑袋?”

  中年汉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总归是有点不放心哪,”不等细眼开口,他又急急地道,“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啦,脑袋重要,谢啦兄弟。”

  “好说,好说。”

  细眼负责的区域清理起来极快,其他人纷纷有样学样,一会儿工夫,腾起十几处烟头,遮天蔽日。

  烧着烧着,细眼开始觉出不对头了:娘的,有些懒汉,没打隔断!

  说到投机取巧,哪个不会?既然一把火烧了干净,何必费那个劲儿去打隔断?火头一起,谁知道从哪烧起来的?再说了,此刻刚刚过午,还不到起风的时候,就算烧起来了也是慢吞吞朝前爬,到时候再打隔断又不是来不及,再说吧。

  细眼的冷汗哗地淌了下来。

  火场越大,火头越多,打起隔断来就越麻烦,各家自扫门前雪,无组织无纪律,一下子点起十几处来,咋打?总不能屁股顶着火苗去打眼前火头的隔断吧?

  俺的娘咧,这可真是作死了!

  他正紧张着,冷不丁被人一拍肩膀,吓得一哆嗦:“不不不,不是我!”

  拍他的是中年汉子,俩人负责的区域挨着。中年汉子压低声音道:“老弟,事情不对啊,有些孙子玩大发了,搞不好,这他娘的要把自家大营给烧了!”

  一缕微风从谷口吹过来,这缕微风在细眼看来,被九幽森罗殿的阴风还要可怕!

  天照大神啊,您早不起风晚不起风,偏偏这个时候来一场,这是要弟兄们的命啊!

  细眼擦了把冷汗:“大、大哥,你说,咋办呢?俺可真没想到啊!”

  “别慌,别慌,就算没这风,火头也压不住了,咋弄也是烧干净的下场,咱得让它乱起来!”

  细眼的脑子里已经搅成了一锅浆糊:“乱?咋个乱法?”

  中年汉子低声道:“火不是咱放的!”

  “不是咱?谁?”

  “楯冈一铁那小兔崽子!他派人潜进来放了火!”

  “有人信吗?”

  “谁去查?怎么查?”中年汉子目露凶光,“一不做二不休,咱就喊楯冈一铁杀来了!老弟,别管这边了,不想掉脑袋,就赶紧安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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