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剧变

　　高瘸子擦了擦双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十方兄弟，想必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光明小城，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我知道。”十方虽然初来，但很明显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

　　“不，你不知道。”高瘸子执拗的说道，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清楚，光明小城的改变，并不仅仅是你能看到的，这不过是一种表相，真正的改变，却在根子里，“对了，你回来了，那同去寻访仙岛的三百余好汉，他们是不是也回来了？”

　　十方的神色有些黯然：“他们，都死了。那根本就不是仙岛，而是一个魔窟，我被困在一个地方整整五年，半年前方才脱困，一路至此。”

　　“竟然……全都死了？如此说来，这是一个阴谋了，那海头帮的覆灭，倒也不算冤枉了。”高瘸子唏嘘着说道。

　　“恐怕，他们也不知情吧。数十海头帮的船夫，房刀和他的一众手下，也全都死了。”十方想到房刀的忠义，想到无辜惨死的诸位武林人士，心中一叹，他们虽然贪婪，但并无大恶，却落得个在恐惧中惨死的下场，确实过分了，究其原因，十方想到了诱他们上岛的人，该是南宫家族了。

　　吴前辈说近几年来五大修仙家族横空出世，这和月食之夜魔族降临有无关联？最起码他南宫家族脱不了干系，几个复姓南宫的以仙岛之事诱之，而仙岛明显有一个魔头控制，这魔头又和魔族有着说不清的联系，竟能设置空间节点，引魔族来此，追根溯源……十方心中一凉，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高瘸子以为他回忆起了可怕的事情，连忙说道：“十方兄弟，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不妨先放下，说说眼前的事吧。”

　　十方回过神来，报以赧然一笑，连忙问道：“高大哥，不知兄弟帮现下如何？高峰大哥他们还好吗？方才在酒楼中，我听闻兄弟帮已经不复存在了，此事真否？”

　　高瘸子又叹了口气，引着十方来到后院厅中，边走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容我慢慢道来，小雨，看两杯好茶。”

　　“是，老爷。”一个丫鬟轻轻应了一声，便开始端茶送水。

　　“尝一尝，听说这是皇帝老儿的贡茶，味道还算不错，你知道吗，现如今的光明小城，只要你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高瘸子轻轻抿了口，一脸陶醉的说道。

　　“还可以，苦尽甘来，唇齿流芳。”十方的心明显不在于此，草草品了一口说道。

　　“是啊，苦尽方能甘来，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呢？说到底，钱，才是好东西啊。”高瘸子直直盯着十方，意味深长的说道。

　　十方愣了一下，心中一动，疑惑着问道：“你是说，兄弟帮的覆亡，竟是因为区区黄白之物，高大哥，我可不信。”高峰、董海、老五、刚子的脸一个个在眼前飘过，当年食不果腹，衣不御寒，但大家同心协力，谁也没有叫一声苦，如此的兄弟情谊，竟然挡不住区区的金钱诱惑，这，叫我如何相信？

　　高瘸子也不辩驳，叹了口气，“唉，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的根源，但是总逃不了这些阿堵之物，如果你用过早餐的话，想必也知道了如今的物价，不是我这个酒楼欺你，而是光明小城如今的物价，便是这般了。”

　　“你是说，光明小城的物价比其他地方高出数倍？”十方有些震惊，可是，自己明明看到，连最底层的脚夫也能在酒楼消费，难道，光明小城的百姓竟然生活都非常富足不成？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瘸子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后，闭目享受了片刻，方才慢慢说道：“罢了，其中有许多事情，即便是今日我也没有彻底想明白，我就从你消失后开始说吧。”

　　“仙草现世，在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看来，就像是一个与自己无关却可以津津乐谈的故事，但对于那些江湖中人或者豪门大家来说，便是一种天大的机缘了。短短三天，哪怕消息并未传出太远，就已经汇集了三百余位大汉，他们中有独行侠，有绿林大盗，有武林世家，甚至有官府中人，想必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十方点了点头。

　　高瘸子继续说道：“那你也知道，海头帮便是此次探访仙岛的牵线人了，三艘巨大的海船，带了七天的干粮，连夜出发，然后，便再无音讯。”

　　“七日之后，海头帮帮主钱森再也按捺不住，天天守在码头遥望大海，可惜，他并没有等来他所祈望的一切。”带着惋惜之色，高瘸子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那段时间，他常常来我的酒铺，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喝酒，每每大醉而归，却总在清晨按时来到码头，我看到他一次次强自打起精神，却又一次次在绝望中大醉，当真让人心酸，可是，没有人可以救他，我知道，海头帮已经完了。”

　　“果不其然，两个月后，参与探访仙岛的家族出手了，一出手便雷霆万钧，说到底，海头帮不过是一个由脚夫组织起来的小小帮派罢了，在那些大家族的眼中，不管海头帮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他都难逃其责，于是，一夜之间，海头帮灰飞烟灭，钱森也再没出现过，我想，多半已经身死了。”

　　十方心中一阵酸楚，他想到了仙岛上的房刀，本以为可以回报钱森，没想到，那次探寻，却成为了覆灭海头帮最大的原因。

　　“接下来，便是兄弟帮的故事了。”

　　“海头帮覆灭，兄弟帮一家独大，你无法想象，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兄弟帮成为了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比以前的海头帮还要厉害？我就知道，高峰高大哥为人刚正不阿，在他的带领下，兄弟帮肯定会发展壮大的。”这一刻，十方仿佛忘记了兄弟帮已经分裂了这个事实。

　　“何止，简直就是海头帮的数十倍！”高瘸子瞥了一眼十方说道。

　　“高大哥，这有些夸张了吧。”十方暗想，自己又不是外人，而是切切实实的在码头抗过货的，自然知道当时海头帮的强大，兄弟帮是他们的数十倍，而且还是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怎么可能。

　　高瘸子目光有些深邃，语气坚定的说道：“不，一点儿也没有夸张，或许我所看到的，也并不是兄弟帮真正的样子，它发展的速度，简直不敢相信，你可知道，自从海头帮覆灭之后，兄弟帮帮主高峰振臂一呼，凝聚了多少脚夫，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说道这里，高瘸子的喉咙有些干涩，他端起了茶杯，这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茶水了，苦涩的笑了一下，继续道：“兄弟帮发展迅速，除了高峰的人格魅力之外，最重要的还有两点。一是谢郡守的大力支持，二是，光明小城突然涌入了大笔的财富，而这些财富第一时间，便进入了兄弟帮中。”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我后来才得知的，记得在兄弟帮发展初期，因为海头帮的覆灭，多少人丢了饭碗，高峰一时不忍，几乎收留了大半，但当时的兄弟帮，哪里养得起近千兄弟，为此，高峰不知道多少夜晚没有睡好，我也常常看到他亲自带领着董海几人，在深夜带头扛货，但因为囊中羞涩，却从来没有哪怕喝过一次水酒。”

　　“好在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月余时间。接着，便时来运转，官府全力支持，财富从天而降，兄弟帮在高峰的领导下，绽放出了蓬勃的生命力，你不知道，城中的大半产业都被兄弟帮收购，而且利用这笔财富，高峰做了很多令人称赞的善事，比如帮助穷苦的脚夫盖房，比如下大力气清除海边的暗礁，比如照顾残疾的老人……”

　　“那为什么官府会支持呢，还有，这笔财富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情况，背后肯定有另一种势力介入，不然的话，天上怎会无缘无故乱掉馅饼。难道，高峰高大哥一点儿都不知道防备吗？”十方疑惑的问道。

　　“我不知道，”高瘸子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也问过高峰这个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是，你看，光明小城的百姓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不管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如何，但他确实给我们带来了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如此，便也够了。”

　　“能为百姓做一些切切实实的好事儿，如此便也够了。”十方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他的心中有一种触动，却怎么也说不清楚，这才是高峰高大哥啊。

　　“可惜，两年时间，兄弟帮就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庞大到就算以高峰的凝聚力也无法驾驭，是的，你不相信那些黄白之物能够乱了兄弟间的感情，但是，如果说是海量的财富呢？多到你无法想象的财富，可以改变你一生的财富，你，又会作何抉择呢？再说，拿了这些财富，在本质上并没有真正的损害高峰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十方，你呢，你会怎样选择？”看了眼沉默的十方，高瘸子复又说道：“说到底，董海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愿望，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

　　“那他们现在都怎么样？”十方沉思了片刻，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都挺好的吧，高宅大院，生活富足，高峰娶妻生子了，不过有些心灰意懒，自兄弟帮解散之后，退出了权利之争，只管码头这一块。董海的第二个孩子也马上要出世了，老五则纳了第三房小妾，虽然他们对高峰很尊敬，但是彼此之间，却好像并不对付，比如，刚子在叶云峰建了个慧云寺，老五在天柱峰建了个崇福寺，好像都是在迎合背后那人的喜好。而且，自从三年前，海头帮的原班兄弟，都很少相聚了。”

　　十方又留了片刻，然后黯然离开了。高瘸子看到他的身影，心中也暗暗称奇，三百余好汉，没想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生还，但自己偏偏还没有一丝的怀疑，应该是董海曾经告诉自己的那件事儿吧，谁能想象，仅仅是几个姿势，竟是生生造就了十数个一流高手，如若不然，兄弟帮也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而那几个姿势，都是来自于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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