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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天魔淫威(1)


内洞的火焰教教众统统横尸于地,除了狼狈逃往内洞十八坞的紫昆仑座下残留的三大弟子。欧阳夕照,令狐遥手中握着鲜血淋漓的长剑,怔怔地朝着在昆仑洞山中谷池塘边上默默站立的矬神走来。

“段,咳,段大侠。”欧阳夕照难以置信地看着身高不足四尺的矬神。令狐遥口舌发干,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贤弟,好久不见。”矬神苦笑了一声,来到内塘边,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水,在脸上涂抹了一番,然后就着塘水,将脸上清洗干净。一张沧桑而豪迈的脸孔,映入了在场的所有中原高手眼中。

 “真的是段大侠!”所有人都惊喜地叫了出来。“但是,你的个子,为什么?”欧阳夕照急切地问。

“是缩骨术。”段存厚道。

“段大侠,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你不必再用这门功夫了。”令狐遥迫切地希望段存厚能够立刻恢复到以前的身形。

“如果是十年前,我还有能力将自己拔出来,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我想我只能是这副模样过下半辈子了。”段存厚苦笑着叹了口气。

“段大侠!!”即使是最冷漠寡言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总会有办法的!”令狐遥急切地说,“现在江湖上很多名医,他们医术了得,什么病都能治。事了之后,我陪段大侠下一趟江南。”

段存厚一抬手,道:“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天魔练功的巢穴。”

“对对!”欧阳夕照拍了拍令狐遥的肩膀,“这些事以后咱们温上壶好酒慢慢聊。”令狐遥垂下头来,眼中满是惨痛之色。

“护教十大法王已经被我杀死了三个,其他的也中了我的七日软筋散,是生是死,已经无足轻重。”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身边中原豪杰的脸色,自嘲地笑了笑说,“来这里做了二十年的卧底,很多以前在江湖上没用过的手段都会了些。”

“十八坞我二十年来来去自如,对于我们形同虚设,可以不论。但是天魔练功的地点,却仍然是一个谜。他对于这一秘密,严守于心,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段存厚肃然接着说,“但是,近几年来,我不住观察,发现天魔在第九洞和第八洞出入特别频繁,相反的,第一洞,也就是离出口最近的石洞,他从来不去。”

“那我们到第九洞或是第八洞找一下吧。”令狐遥道。

“天魔这个人深沉多智,他这么做很可能是掩人耳目,其实他真正的练功所在应该是第一洞。”段存厚道。

“没道理,第一洞是我们第一个就会寻到的洞穴,无论有没有人,我们都会清查一番,如果他在那个洞中,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不是自陷死地?”欧阳夕照沉思着说。

“不错,如果他在第一洞中再建一个密室呢?”段存厚微微一笑。

“密室?”欧阳夕照和令狐遥恍然而悟,“对呀,第一洞因为最靠近外层,我们下意识中已经认为天魔不可能隐匿于此,所以搜查的时候,不会很仔细,几乎有十成的可能会漏掉这个密室,那么这一次的行动就前功尽弃了。”

段存厚的精神一振,道:“好,咱们走!”这些袭击昆仑洞的高手个个神情振奋,追随着段存厚向着内洞冲去。

十八坞没有了护教法王的协助指挥,只凭着三大弟子的领导,根本难以抵挡中原高手势如狂潮猛浪的强悍攻势,经过一个时辰的厮杀,十八坞死伤数百精英教众,其他的狼狈四散,三大弟子死守在第九洞,再也不敢出来应战。

中原豪杰在段存厚的率领下,将第一洞团团围住,无数双目光都集中在洞口那青色的石门之上。

“等一等!”段存厚一挥手,让众豪杰安静了下来。

“洞内有人!”令狐遥小声道。果然,内功深厚的天山五老,段存厚和欧阳夕照都听到了时断时续的呼吸声。

“难道他没有藏在密室之中?”令狐遥问道。

“不是!”段存厚冷然一笑,“这个不是天魔。天魔的呼吸不会这么重,他是个冒牌货。”

“那真的天魔呢?”欧阳夕照问道。

“我们一定会认为天魔不在这个洞中了,其实我猜天魔一定还躲在石洞中的密室里,让我们以为自己只找到了个冒牌货而扑了个空。”段存厚断然道。

“段大侠果然高明!”令狐遥道,“好,就让我来破了这石府,看看天下闻名的天魔是个怎生的模样。”

“请等一下,段前辈!”一个清越的声音朗朗传来。

天山五老,段存厚和欧阳夕照一起回头,看到斜扛长剑的倚剑公子连锋越众而出,走到几人的面前。

“这位是?”段存厚打量了一下这个玉树临风的倜傥少年,询问道。

“噢,好叫段大侠得知,他就是当年弊派顾天涯之徒,连锋。”令狐遥道。

“顾兄之徒,剑神之徒,好好。”段存厚的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你有何话说?”

连锋面对着这位当今武林的第一名侠,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段前辈,这一次我们从天山赶来,本已经决定抛却生死,豁出性命,和火焰教决一死战。但是,自入洞以来,一共接战两次,杀敌四百九十八人,伤敌无数,自己损伤不到一百人。胜得实在太轻而易举。最令我怀疑的是我曾经和天魔弟子赤察勋接战两次,每一次他和我动手不到十个回合,就立刻抽身而退,仿佛十分的散漫。这颇不似天魔弟子的所为。”

“你在怀疑什么?”段存厚的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

“我怀疑这根本就是天魔的圈套。”连锋断然道,“很可能是天魔想要引诱中原高手来袭而布的局。”

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一刹那的停顿。欧阳夕照和令狐遥互望了一眼,一言不发。段存厚的脸上一阵焦躁不安,也没有说话。就在这时,他的耳中突然响起了另一个时隐时现,微弱难寻的呼吸声,似乎相当急促,他习练内功多年,立刻判断出来这是难关将破的征兆。

“天魔果然在这里!”段存厚,令狐遥,欧阳夕照同声道。这时,天山五老也听到那第二个呼吸之声,性子最急的夸父追日剑名家阮汉霆一声断喝,双手同时一翻,四道亮如白昼,疾如流星的厉电,宛如晴天霹雳,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石门,坚硬的石门碎成一地细密的石粉。随着一连串的吐气之声,天山五老,欧阳夕照,段存厚还有紧跟其后的倚剑公子连锋同时跃起,八道身影宛如八只猛虎,八条神龙,剑光如雪,掌风如雷,纷纷向洞内招呼。

“呔!”随着一声仿佛要将众人的耳膜撕裂的恐怖长啸,昆仑洞内响起了一阵阵宛如炸雷般的空气破裂之声,仿佛无数炮仗在壁壁卜卜地作响。

站在洞外的中原高手焦急万分地拥在洞前,想要进去帮手,但是洞内寒气翻腾,宛如惊涛骇浪,根本不容人插手。就在几息之间,一连串的惨呼声幽幽传来,接着,八条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倒跌回洞外。

夸父追日剑名家,天山第四长老阮汉霆宛如喝醉酒一般,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打了三个转,身子忽然从中间炸开,化成了一片惨烈而恐怖的血雾。

第三长老孟天魂,跪坐在地上,他的背后衣衫四分五裂,一块肌肉高高隆起呈掌形,浑身的肌肤已经化为了铁青色。

第五长老碧斩搏手中的短剑碎成了齑粉,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第六长老费天极的细长佩剑断成两节,一条左臂齐肩而断。欧阳夕照,段存厚,连锋,令狐遥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狂喷出一口黑血。

天山弟子和关中剑派弟子同时呆住了。眼前的这八个人,可以说是中原武林中精华之聚,不要说一代名侠段存厚,落日神剑欧阳夕照和天山大长老令狐遥是如何出类拔萃了。只说天山其他四长老和天下第一公子连锋,那都是可以横行江湖,无人可挡的超级高手。如今这八个高手联手对敌,都无法挡得住天魔的一击,如何不叫人惊愕。

因为气劲相击而拔起的重重烟尘仍然在洞内缭绕,整个昆仑洞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响。

良久,段存厚才从地上摇摇摆摆地爬起来,厉声道:“天魔,好功夫。”

洞内发出一阵平和而冷漠的笑声,充满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嘲弄和不屑,无情,妖异,却有一丝无法抗拒的魔力,令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听他说话。

“段存厚,我万万没有想到,跟了我三十年的矬神,居然是你。”洞内的声音柔和而平静,没有一丝戾气,“你把他杀了,然后装扮了他二十年,真难为了你。”

段存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是随即又化为苦涩:“但是你还是算到我们会来。”

“不错。中原人喜好用间,我猜到周围可能有内奸,所以才定下一计。”那个声音又道。

“你根本没有在练功!”段存厚愤然道。

“错了,我的确在练功,而且练的是天魔九重劫中的第九重。”那个声音似乎笑了一下,“不过,我练功从来不怕人打扰。”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这就是魔功的好处。练功在于破而后立,每一重魔功的修成,都要靠其他高手的鲜血祭奠。所以,我便散出消息,说我练功到了紧要关头。你这个卧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会广邀同道前来绞杀于我。”

洞内烟尘中的天魔缓缓道,“那么,我就可以在身体最巅峰的时刻除去中原顶尖的高手,还能找到练成魔功的祭礼,一举两得。这几个人很不错,我的九重劫已成。”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昆仑洞内所有的中原豪杰都感到一股惨然的寒意。

“你牺牲你的教众来诱我上钩?”段存厚怒然道。

“他们都是我的忠心教众,他们愿意为我死。”天魔悠然道,“火焰教真正精英的驻地在一个你想也想不到的地方。也许有一天,你们会知道。不过那时候,已经太晚了。现在,你们可以看看外面。”

令狐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在最外层洞口把守的几个轻年弟子使了个眼色,这几个弟子飞快地窜出洞外。

这时,段存厚突然暴喝一声:“大家快走,我断后!”说罢,一个飞身再次冲进了洞。“段大侠!”欧阳夕照,令狐遥,连锋随后跟了进去。身受重伤的费天极和碧斩搏互望了一眼,同时一点头,从地上随手捡起把长剑,冲了进去。

一阵激烈的兵刃交击传来,接着一连串的怒喝接连响起,天山三长老首先飞跌了出来,然后是连锋,欧阳夕照,段存厚。几个人嘴角都溢着鲜血,神色狰狞可怖。

这时,探路的天山弟子已经飞快地赶了回来,他们大声道:“不好了,暗道外聚集了成千的黑衣教众,他们把昆仑洞团团围住了。”

段存厚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我让你们先走,为何不听?莫非我离开中原二十年,说的话已经没分量了?快走!”

欧阳夕照和令狐遥满脸悲愤地看了洞内一眼,同时怒喝道:“关中剑派听令!”“天山剑派听令!”欧阳夕照看了看连锋,道:“小伙子,带着他们冲下山,记着保住命!”

“但是!”连锋还要说话,段存厚厉声怒道,“给我滚!”

连锋狠狠一咬牙,猛地一挥剑,道:“所有人跟我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洞外。

段存厚,欧阳夕照,令狐遥稳稳地站在洞前,死守着洞内的出口,等着天魔的出击。碧斩搏和费天极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是最终无力做到,他们死死地盯着洞内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洞外的厮杀声震天动地,不知道有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在死亡线上挣扎奋斗。刀破风的声音呜咽阴森,剑刺的声音尖锐如竹哨,还有枪,还有棍,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武器,他们疯狂地互相撞击着,挣扎着寻找人类的血肉。

弓弦的响声尤其让人胆战心惊,宛如春季天边涌动的霹雳,一声声仿佛要敲进人的心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时划破苍穹,有突厥人的,也有中原人的。还有用不同语言呐喊出来的杀声,悲壮而奇异。

渐渐的,厮杀声渐渐低沉了下来,突厥人的声音开始惊讶而慌乱。“中原人逃走了!”他们纷纷大声地呼喊着。“怎么追?”有人大声问道。“追不上!他们跑得像草原上的兔子,各个方向都有。”

段存厚的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过头,对欧阳夕照道:“那个小伙子叫连锋?”

欧阳夕照点了点头:“顾天涯的弟子。很不错。”

令狐遥欣慰地叹了口气:“有了他,我们可以放心地死在这里了。”伏在地上的碧斩搏和费天极都露出一丝微笑。他们已经将最后的真气逼入了奇经八脉。那是天山派一门同归于尽的功夫,叫做八脉焚天,借助将奇经八脉的振断的一瞬间,将体内的潜能一次性的释放出来,汇聚在剑上,这一剑将会使天地失色,万物低头。

五个人惺惺相惜地互望了最后一眼,同时提聚起毕生的功力,只等那决死的一击。

…………

天魔的身材并不高,银白色的长发潇潇洒洒地披在肩上,只有鬓角的发丝红色得发紫。他的脸型瘦长清俊,目光深邃冷漠,嘴唇极薄,嘴角懒洋洋的向上翘着。

此时的他适意安详地坐在昆仑洞他的书房之中,一双粗旷而青筋暴露的手,稳稳地捧着手中的清茶。

他并没有特意地显示出自己那绝大的权威,但是,如今悠闲地坐在书房中品茶的天魔,却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霸之气,仿佛天地万物都臣服在他的脚下,等待着他恐怖的判决。

他的三个徒儿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他的左右,等待他发话。这些奸狡狠毒,肆无忌惮的凶徒此时温顺得仿佛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想不到天山派里竟有如此了不起的后辈弟子,竟然率领着不到两百人的队伍,冲出了我上千精英教众的围困。”天魔淡淡地说。

他的三个徒儿一阵惊慌,他们知道天魔的语气越是平淡,将要给他们的刑罚就越是冷酷。石王乌图罗和风中兽赤察勋已经忍不住跪倒了天魔的脚前,想要哀求几句,但是竟然战抖着说不出话来。

只有古藤格强忍着恐惧,躬身道:“师父,那连锋率领的中原高手似乎极为擅长结阵而战,进退有序,攻守有道,我们火焰教众虽然人数众多,武功也强,但是吃亏在跨下无马,陆战上吃了大亏,一度损伤极重。徒儿当时立刻下令让出一条豁口,令他们突出重围。我本打算随后引兵衔尾追击,再派轻功高明的教众抄小道守在山下,那时候他们斗志已散,阵型混乱,一定可以被一网打尽。没想到……”

“没想到连锋竟然让那两百好手一冲出重围,立刻散了个满天星。”天魔好似整暇似地说。

古藤格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万想不到,他们有的向山下跑,有的竟朝山上跑,还有的一跑到悬崖绝壁,就一头扎了进去,沿着山藤逸去,实在是追无可追。”

天魔叹了口气,道:“古藤格,这点的确不怪你。武林高手之间的交锋,的确和两军作战不同。他们个个身负绝技,或是攀山越岭的高手,或是陆地飞行的名家,又或者是飞檐走壁的空空儿。逃逸的方式,一百个人可能就有一百种方法。连锋就是了解到这一点,才让他们暂缓突围,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令你们死伤大增。而正是你,看出了这一点,让开了去路,就此让他们逃出生天。”

古藤格面连惭愧和惶恐,拼命地磕着头,连声道:“徒儿该死,徒儿该死。”

天魔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感怀的神色:“想不到顾天涯一个区区后辈,也能调教出如此卓越的弟子,而我天魔自命天下无敌,但是后继之才却匮乏良多。”萧索落寞的语气,宛如一个送走了最后一位访客的寒山居者,对着空荡荡的山川,只有一身的寂寞。

他看了看脚边抖做一团的三个弟子,苦笑了一声,道:“起来吧,你们才能,我都很清楚,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

天魔说一不二,他的话让这三个徒儿陡然间松了一口气,这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父见告。”古藤格看到师父确实没有生气,胆子不禁大了起来。

“你说罢。”天魔点点头。

“以师父的武功,天山五老和欧阳夕照,段存厚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而欧阳夕照和段存厚竟然破围而去,师父你又发话不让我阻拦,不知是何缘故?”古藤格问道。

“问得好。”天魔微微一笑,“段存厚的确是中土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更是连天策府众将都倾慕的名士。我在他身上印了一记七煞掌,再假装功力未复,令欧阳夕照以为有机可乘,立刻携着段存厚突围而去。那么,中土武林究竟会如何行动呢?”

三个徒儿互望了一眼,纷纷摇头。

“他们会邀集所有内家高手,西北至天山,东南到海南,所有高手名流很可能都被邀请到关中剑派的为段存厚疗伤。天山和少林的名家将会是首选。那么天山派和少林派一定门户空虚。”天魔的眼中露出一丝狞恶的神色,这神色令他面前的三个徒儿感到一阵森寒。

“师父英明,我懂了,稍后我就集结教众,先灭了天山,再灭少林。”古藤格道。

“不,火焰教精英是大草原的财富,不能够浪费在江湖争斗之中,你们三个人传我号令,明日起,所有昆仑洞教众分成三路,由你三人率领,返回平南牙帐,听候你们小师妹锦绣的调遣。不日南征。”天魔冷然道。

“师父,你难道?”三个徒儿同时大惊失色。

“哼,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天魔的眼中泛起一丝跳动如飞星的火热光华,“天山,少林,越女宫,我想我应该去他们那里走一走了。”

四五月份正是天山雪融,春回大地的良辰。天山天池周围浩瀚而绵密的丛林中,白杨雪松都开始吐绿纳新,而那些高长于树荫之中的山楂,忍冬和高达四五尺的蔷薇也开始抽枝散叶。天池上积了半年的寒冰在温暖的阳光下纷纷消解融化,露出天池水那撼动人心的祖母绿色。威震江湖数百年的天山派,就坐落在这倚林傍水的天池畔。

第一代天山弟子伐木运石,在一无所有,草原群雄环伺的天池畔兴建了天山派的主建筑弹剑阁,以供掌门王琼和诸位弟子居住。

弹剑阁方圆数十丈,房舍十余间,可供二十人居住。这就是天山初创时的规模。后来天山弟子又兴建了望云轩,泛舟居,有所不为轩,追月阁,房舍绵延达十里,可住弟子上千人。

后来,天山派中心灵手巧的弟子巧引天池水于天山派西南,汇成一池名曰洗剑池,并在洗剑池边兴建了望楼,隐为天山派的门户。

隋唐之时,天山派中共八百弟子在天山驻守练功,而下山游侠者凡三百余人,正是人才鼎盛的时期。

天山派中高手云集,和越女宫,少林寺遥相辉映,被人们共誉为天下三大门派。并有:拳出少林,剑出天山,罡出黟山的美誉。

一句剑出天山,道尽了天山剑法奇幻瑰丽,不可方物的神髓。

当年王琼反出越女宫连败葬剑池一百零八护法,威名震动天地。后世顾天涯一套倾城剑法灭尽仇寇,败尽英雄,最绚丽的一战便是太行山独会太行三十六刀。

那时候中原天下群雄并起,征战连绵。由于战场上重砍削过于穿刺,沙场英雄多用战刀,江湖子弟争相效仿,一度令刀法大行其道。

而落草于太行的三十六快刀更凭着如神刀法,纵横无敌,无人能治,干尽了肆虐苍生之事。

当年顾天涯单身赴约,独挑太行山寨,曾经轰动了中原江湖。即使身处于各路诸侯的从军高手都找了不同的理由群集于太行山下,等待比试的结果。

顾天涯使剑,太行群盗使刀,无形中也成了江湖上的刀剑之争。最后顾天涯以一手精彩绝伦的倾城剑法将太行三十六刀一一斩杀。

此战令他身登天下第一剑侠的宝座,更令用剑风气从此兴盛。天山派端得是名震江湖。当年蚁聚太行山观战的江湖豪杰至今仍然记得当时太行山下喧嚣震天的欢呼声“天山派——顾天涯!”“顾天涯——天山派!”

清晨正是天山弟子早操的时刻,天池畔的草地上已经聚集了二十七队弟子,分别由不同的前辈弟子率领,习练着天山派的入门剑法——云松剑法。

云松剑法共分三十六招,前十二招简洁易学,是天山剑法的叩门砖。如果这路剑法都使不好,该名弟子一定会被劝说离去。

而中间十二招剑法考验的是人们飞翔腾跃的功夫,分别由凌空下击,斜扑侧击,回身反手刺和巧云卧推刺等招法。如果天山弟子对于这十二招剑法能够迅速领略,那么这些弟子将会由追月阁的高手传授包括月落星河剑,月华弧光剑在内的十几路重轻巧重身法重招式的剑法。后十二招剑法气势凝重,苍劲有力,要配合内功心法催发而出。

如果天山弟子能够领略这十二招剑法,那么他们将会由有所不为轩的高手前辈传授包括夸父追日剑,三清九霄剑在内的十余路重气势重内功修为的剑法。

如果有的弟子三十六招剑法统统能够圆转如意的使出,那么他们将会进入望云轩,由护法长老传授天山七十二剑诀要义。

而这些弟子中资质极优的,可以进入泛舟居接受掌门或者派中顶尖高手的言传身教,包括练剑的法门和江湖行走的要诀。

然后他们将被派到江湖中行走,积累江湖经验。最后,资质卓越,而品行端正的弟子游侠归来,会进入弹剑阁自我潜修,有朝一日,他们将会是天山派的长老或者是掌门。

天山派位于关外群雄的虎抓獠牙之上,历经千难万险才立稳脚跟,这些练剑入门的法则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逐渐完善形成的。

靠这样的培养而造就的天山弟子,一入江湖必成武林中的一朵奇芭。在中原武林,一名天山弟子的价值,就仿佛中药店里的一朵天山雪莲。他们将会是各帮各派拉拢的目标,也会是武林世家倾慕的佳婿人选。

在池畔苦练剑法的天山弟子一个个挥汗如雨,加倍的起劲。因为这个时候,一位貌不惊人的老者来到天池,观看他们练功。

他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年长老者,身材瘦小,白发如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眶,但是他眼中那股晶莹圆润的自在之意却透过深陷的眼眶明白无误地显露出来。

当人们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他们会突然忘却了这个老人矮小孱弱的身躯,而感到他体内充盈着的与天地合一的自由写意。

看到他的天山弟子仿佛立刻浑身充满了活力和斗志,剑法也更加犀利准确。而指导那些弟子练功的长辈弟子,则站到路边发自内心地向他躬身问好。他就是天山派现任掌门天地浮云范青麟。

今年的范青麟已经七十多岁了,执掌了天山派四十多年,经历了无数的惊涛骇浪,几十年前一提到范青麟的名号,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而如今的他已经渐入古稀之年,失去了在风口浪尖上拼搏的本钱,平生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着天山派年轻弟子在天池畔练功。

这让他感到自己那已经大半消逝了的生命仿佛又能够在这景色迷人的天池湖畔继续无穷无尽的延续下去。

今天的范青麟心里有一些焦急,被派去昆仑山刺杀天魔紫昆仑的五大长老和一百名精英弟子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尽数葬送在昆仑洞内了?

他心里有些后悔当天的决定:五大长老和那一百名弟子是天山派的精华所聚。自己花了多少的心血才能够培育出这些剑法高强的门人子弟。

而他们如果能够活着,不去送死,将来行走于江湖之上,将会是多么的风光无限。而天山派的名声也将会随着他们而更加辉煌耀眼。

但是,为了江湖上的公益,汉人江山的存亡,还有天下第一侠九州不二段存厚的金面,他不得不做出这个痛苦的决定。

这时候,一名精擅轻功的天山弟子飞奔到他面前,躬身低声道:“启秉掌门师伯祖,仍然没有众位师叔伯和师兄们的消息。西南一路人迹全无。”

范青麟看了看周围仍然在练功的天山弟子,小声说:“此事不要声张,你去再探,多找望楼弟子和你一同前往。”

那名弟子坚定地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这时,范青麟叫住他,低声道:“回来,将弹剑阁马廊里的七匹高昌马牵来,你骑他们到山底再巡视一番。”

那名弟子犹豫了一下,道:“掌门师伯祖,哪些是你和诸位师叔伯的座驾,弟子怎敢……”

“话不要这么多!”范青麟摇了摇头,“是我叫你骑的,快去。叫上六名望楼弟子一同前往,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那名弟子沉声道,身子倒退着向后掩去,嗖地一声已经没了踪影。

范青麟在天池畔的湖边亭内悠然自得地坐下,静静观看着天山弟子演练剑法。这个湖边亭传说是当年王琼亲自设计建造的,纯用云杉木造成,结构古朴简洁,建于一处土丘之上,俯瞰天池万顷碧波,而天山派的两轩两阁一居,也看得一清二楚。

后来天山派出了八位以剑气闻名的剑法高手,他们为了纪念天山派这位多才多艺的一代开派宗师,特在天山寻来一枚万斤花岗石,各用剑气刻削巨石,每日坚持不懈。

三十年后,这几位剑法高手竟然活生生纯用剑气将这枚巨石刻削出了王琼当年衣襟飘举,临风自得的潇洒风采。

这石刻的王琼,左手扶剑,右手抚须,衣袖迎风,仰天而笑,说不出的风流写意。难得的是他那深邃的眼神,生动的笑意,宛如将要破石而出的逼真动作无不刻塑得惟妙惟肖。

可以想象当年刻塑这个石像的八位前辈高手不但武功已经到了绝顶之境,而且在雕塑艺术上也造诣极深。

更难能可贵的是从这个精妙绝伦的石像上显露出来的他们对王琼那无限敬仰热爱之情。这个石像如今巍然屹立在湖边亭畔,傲视天山山光水色,百余年来始终如一。

看着王琼的雕像,范青麟的心中总有一股沸腾的热情泉涌而出,仿佛回到了年少风流的青年时代。

他回想起自己少年之时为了追慕王琼绝世的风采,不惜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天山,拜在天山派门下。

二十岁剑法大成,剑试天下,颇干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雅不负青春年少那挥洒不尽的豪情壮志。三十岁身登天山派掌门宝座,潜心练剑,教出了六名出类拔萃的少年弟子。

这六位弟子风流更胜自己当年,一出天山,侠踪遍及四海,在乱世之中成名立万,闯下了天大的名声。

后来,连他们都成了天山的护法长老,又轮到他们的弟子快马江湖路。转眼五十年岁月了,范青麟的心里一阵感慨。

他颇为留恋地环视着天山派的房舍楼阁,暗自叹道:若能够再活四十年,看着后两代天山弟子成材立身,那该有多好。想到这里,范青麟不由得失笑起来:自己当了四十年掌门,痛痛快快活了这许多年,还不满足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诚如所言。

这时候,天山弟子分出三队来,在有所不为轩,追月阁和望云轩前辈弟子的率领下,开始了天山剑诀的演练。这些弟子年纪还轻,不能够习练艰深的三清九霄,夸父追日,夜落星河或者是月华弧光剑这样的上三十六路天山神剑。但是其中颇有十来个很有前途的弟子能够流畅的施展两轩一阁中的中三十六路天山神剑。

只见有所不为轩的剑队之中,宝剑破风之声如裂帛,如霹雳,声震天地。而追月阁剑队中则是剑华流转,精芒四射,明亮如水的剑刃在朝阳的照射之下,射出一阵阵令人赏心悦目的电光。望云轩中的弟子,各练一路剑法,或刚劲有力,或繁复瑰丽,或轻柔婉转,或苍劲浑厚,吐气开声之音不绝于耳。

范青麟满意地看着这些前程似锦的青年弟子刻苦练习着天山剑法,心中一阵安慰。

就在这时,洗剑池畔传来一阵阵警哨之声,似乎有强敌入侵。范青麟的眉头轻轻一皱,仍然稳坐在湖边亭内。这时候,两轩两阁一居的前辈弟子们开始大声呼喝,让后辈弟子派好阵势,然后几个头领弟子飞快地来到范青麟的面前站立于两侧,静候掌门调遣。

“一心,去将那几匹马牵回来,看看马上的弟子有没有得救。”范青麟眼神一黯,淡淡地说。

那个叫做战一心的头领弟子连忙回过头去,直到此刻才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微弱的马蹄声,他一咬牙,道:“遵令。”他飞跃出湖边亭,拔出佩剑,指着面前十几名弟子喝道:“你们跟我来!”这十几个人长剑出鞘,跟在战一心的身后向着洗剑池畔望楼方向飞奔而去。

天池畔静悄悄的,八百名天山弟子派着整齐的队伍,默然注视着那十几名弟子消失的方向,每个人的心头都沉重得仿佛悬着千斤巨石。

马蹄声渐渐清晰可闻,紧接着以战一心为首的十几名弟子牵着七匹高昌骏马,双目赤红地奔回湖心亭畔,倒头跪下。战一心颤抖着说:“启秉掌门,刘忠贵等七名巡山弟子被人用掌力震死,尸体置于马上运回,请掌门察看。”

范青麟神色不动地站起身,来到那几匹驮着尸体的马前,仔细观看。致死的一掌根本不用认真的查看,每个人背心的衣裳都被一种强猛到了极点的掌力震得四分五裂,露出后心那青红色的鲜艳耀眼的掌印。

“有位故人要来拜访了。”范青麟的嘴角一阵不可抑制的抽动,冷然道。他抬起头,道:“将他们的尸体并列放于天池畔,先不必理会。吩咐所有弟子列剑阵伺候。”

“是!”战一心狠狠地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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