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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连若许


  第一次来军侯府,走的是后街,不仅被盘问,而且等候了许久。

  跟着王上的车队,才看到军侯府的正大门长什么样子。

  四只凶狠大石兽端坐着,重兵把守,一色铁甲巍然不动,最让人觉得敬畏的,是悬匾上——“卫佘大军侯府”

  六个字,字字铁骨。

  听闻这六个字是王上亲手所书,加盖王印。

  下了车轿,军侯府的正大门口,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人,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妇人,携着一众男丁女眷,恭迎王驾。

  九乘月陪侍在刘福身后,与陆充并立左右。

  “罗老夫人快快请起。”白震亲自扶起,九乘月暗暗咋舌。

  王上分明是摆了阵仗给什么人看的,一路出宫遇民开道,潍南府尹更是闻声赶来作陪。

  白震收了衣袖,负手而立,才对着一地人道:“你们也都起身吧”

  王上口中这罗老夫人,可一点都不老,看起来比王上还年轻许多。九乘月心想,为什么偏偏要加个“老”字,只因为是军侯的母亲吗?

  “若许,来拜见王上。”罗老夫人牵出了身后的女子。

  九乘月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紧紧盯着那不肯抬头的女子,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插着翅膀飞走似的。

  她大费周章,不惜冒险,就是为了能见她一面。

  “民女连若许,拜见王上。”女子腰肢芊芊,盈盈一叩,万千青丝散肩落地,水蓝色的纱衣下,月色白裙若隐若现。

  “寡人既已赐婚,你就不必再自称民女了。”

  白震抬抬手,刘福上前请起了连若许,陆充端着提前准备好的赏赐:“赏珍珠六斛,锦缎十匹,玉瓶两尊,黄金百两。”

  连若许领了赏,又退到罗老夫人身后去。

  九乘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连若许的面庞,双手微微发抖,鼻头酸涩。

  不过六年,若许变化之大,她差点没认出来。

  如果不细看眉眼,在大街上擦肩而过,她没有自信能认出来。只要想到这种可能,九乘月忍不住发抖。

  若许看到她了,眼中毫无波澜。

  “姑娘发什么愣呢!”陆充推了她一把,九乘月才回过神。

  她盯着连若许的目光太过热烈,被陆充这么一吆喝,连王上都转过头看着她。

  连若许自然是察觉到,开始偷偷打量起九乘月来。

  罗闲果然瞒得密不透风,宫里宫外风言风语,竟进不了军侯府的高墙。

  连若许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从疑惑到怀疑,从不敢相信到探寻,再到最后的几乎确认。

  她竟没能一眼认出来,王上身后的仆从中,分明站着九家小二,活生生的九家小二!

  “乘月!”白震喊了她的名字。

  九乘月……连若许险些没有站稳,她再抬头去看时,九乘月已经匆匆上前,跟着王上入府了。

  是九乘月没错,她竟然还活着!

  连若许心乱如麻,她以为那场劫难后,只剩下她和成铎了。

  “她是寡人亲定的军侯夫人,你可明白?”白震低声道,“若你与罗闲真的情投意合,待他们大婚之后,生下军侯府的嫡世子,寡人也不会阻挠。”

  九乘月不动声色,只当是默认了。

  什么时候,王上这么中意若许了,起初明明是顺水推舟……

  到了罗闲养病的住处,白震只带了刘福和九乘月两人进屋,其他人都在院外候着,随时等着被王上召唤。

  如此一来,九乘月是什么身份,便惹得众人关注了。

  “若许,你随我去沏茶。”

  罗老夫人给连若许使眼色,自家这个准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有危机感。这都找上门来的了,她还傻愣愣的站着。

  偏厅的茶室里,只剩下婆媳二人。

  “你是不是傻!”罗老夫人伸出玉指轻戳连若许的额头,“闲儿真不像话,竟瞒你瞒的密不透风,那女人都到府上了,你还无知无觉!”

  连若许疑问:“伯母说的,可是那个叫九乘月的女官?”

  罗老妇人连忙点头:“你放心,闲儿已经保证,绝不会让那女人过门。”

  连若许惊讶不已,看罗伯母的神态,就好像乘月是个狐狸精。

  “伯母,你误会了,她……”连若许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罗闲跟乘月?绝不可能,想起乘月方才看自己的神色,这恐怕和她有关。

  “什么误会,是她亲口对王上说的!”罗老夫人一想到这件事就头疼,他们罗家从闲儿这一代,虽弃文从军,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乱!

  他们罗家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要不是闲儿受伤,你们早就成亲了,我还哪儿用操这么多心!”

  连若许低头不语,罗闲受伤非她所愿,但能推迟婚期,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伯母,方才若许还未谢王上赏赐,不如让我带人进去递茶吧。”

  “对对对,该叫她知道轻重!早断了念才好。”罗老夫人拉着连若许的手,“你呀跟闲儿都要成亲了,也不要总拘着,迟早是要做夫妻的,总该亲近些。那日……”

  那日三王子宫宴,闲儿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找了个婢女伺候,第二日就抬了姨娘。

  罗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眼看若许就要进门了。

  若许是老爷当年亲自定的儿媳妇,绝不能被人给轻贱了。一个婢女竟做了姨娘,九乘月是宫里人,那还不得抬个侧夫人!

  大门大户的斗争,若许年轻不懂,但她可见识得太多了。

  九乘月是第一次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屋子,难免有些好奇心。屋里不见熏香,只有淡淡的檀木香气,既没有弓箭,也没有书卷,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椅。

  军旅之人的生活,都是这般清肃吗?

  半开的南窗外,有几根翠竹;列星的小院外,也有这么几根竹子。

  罗闲看见九乘月,恼怒直接挂在脸上,毫不掩饰。

  无论他怎么跟王上解释,王上都认定他与九乘月有私情,甚至怀疑害他的人是争风吃醋的清风先生。

  这话根本不知从何说起,那日九乘月回宫到底跟王上说了什么?

  九乘月看罗闲瞪着她,有些得意瞪了回去。

  “咳咳咳……”白震干咳几声,提醒眉目传情的二人收敛一些,他这个君主还在场呢。

  “乘月,今日寡人叫你来,也是当着罗爱卿的面,有话问你。”

  九乘月对着白震,十分乖巧:“乘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可知道那清风先生的身份?”白震问道。

  九乘月看看白震,又看看靠在床边的罗闲,道:“乘月与清风先生,只见过三面。第一次是落水,被他所救;第二次是出宫,被他胁回;第三次就是那日在明兰宫……除此之外,乘月与他没有半分纠葛,离忧公主都是知道的。”

  “寡人问的,是他的身份。”

  九乘月摇摇头,宫里人都知道那人是二公主的琴师,白煜说他是二公主的男宠,莫非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对了!

  “那日乘月被清风先生胁至皖萃宫,他说他叫厉云雨,字清风……可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却称他为……”

  “厉云雨!”白震紧张地站起来,“你说他叫厉云雨!”

  “不是我说,是他自己说的。”九乘月以为自己说错话,赶紧解释道。

  难道王上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是,王上怎么会知道一个琴师的名字呢。

  “他的手下称他什么?”罗闲倒是波澜不惊。

  九乘月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我听见他身边的人,叫他——主上。”

  白震跌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两眼无神。

  罗闲缓缓地坐直身子,也有些力不从心,九乘月见机上前搀扶,被罗闲嫌弃地推开,险些跌倒,恰逢连若许带人进来送茶。

  连若许走过来,扶了九乘月的手。

  “想必,这就是九姑娘吧?”

  九乘月看着连若许,两人四目相对,微微点头。

  只是片刻,连若许就转身去扶罗闲,九乘月满心激动的退后几步,悄悄地把手中的小纸条藏在了衣袖中。

  若许认出她来了,她的功夫没有白费。

  连若许给王上奉了茶,便退了出去,屋里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罗闲开口道:“王上现在相信臣的话了吧,就算真的是清风先生下的手,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他故意咬重最后四个字,特指某人。

  “近二十年,红门都没插手寡人的朝政,没想到……”

  罗闲看了一眼九乘月,继而道:“臣对红门不甚了解,只是这些年在军中发现了他们的人,才警觉起来。”

  离忧,他竟然从离忧下手,白震手中的茶,不太平稳。

  九乘月读遍列国书志,自然知道东佘历代主君都是做事弱懦的,频频被南焱欺负,相处了又觉得白震挺有王者风范的,只是这一刻才发现,白震似乎很怕红门。

  这红门,是什么地方?她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

  王上与罗闲密谈时,将她和刘福遣了出去,陆充不知又跑到哪里偷懒了。

  潍南府尹老老实实在院外候着,九乘月觉得得了良机,便以内急为由,按纸上所书去找若许。

  弯弯绕绕到了一处僻静的高阁,四面无墙,通透又不易靠近。

  “若许……”九乘月登阁,看着风中女子,轻轻唤了一句。

  两人谁也没有动,六年再见,此情此景只百感交集,进而情怯,退而不舍。

  看着若许微微颤抖的肩膀,九乘月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道:“若许,是我啊,我……我们都还活着,九家小二还活着。”

  连若许转身时,拆泪两行。

  六年来她寄人篱下,时时想起六年前的那场浩劫,夜夜梦魇。

  罗家虽然待她好,可莫不是束缚,都只叫她忘了往事重新过活,她又如何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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