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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未婚妻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个大约一平米左右的小储物间,甚至里面还真的储存了一些东西。卫霖跟着闪身进去四下摸索了,立刻示意左容帮忙,在两个人的合力下,通往下面的活板门很快被打开,露出了能够供两个人并肩而行的楼梯。

  下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左容连忙招手示意每个人都不要发出声响,然后带队下去。

  而密室里面,宋黎瞪大双眼看着林梧,就算是面巾挡住了脸部表情,他的神色依然显得狰狞。

  “你说什么?!”

  林梧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宋黎冷声道:“我说,早在八年前,孙姨已经被马贼当年放的那一把留下的伤病折磨而死。就连我腰间的伤疤也是她临死之前给我留下的,说是那胎记留着是祸事。”

  “你,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九年前你已经六七岁了,她拼命护住了你,临死之前自然是要说清楚的……她……她有没有提起过我?”宋黎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悲伤。林梧双眼透亮地看着眼前的人,浓郁的恨意完全不加掩饰。

  “孙姨自然有提起你。”他说着扯动了下已经淤青肿胀起来的唇角,“她死前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让我记得,那些都是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人。而你,就在其中。”

  宋黎的身子猛然晃动了一下,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严氏这时候拼命对林梧使眼色,让他不要再刺激宋黎了。

  林梧却假装没有看到一样,回头又死死盯着宋黎。“虽然孙姨没有说,不过我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宋黎,你实际上是孙姨的未婚夫,对不对?是你带着那些人去了林家坳。林家坳上下百十口人命都因为你而无端枉死,那是孙姨的故乡,你以为她就算活着就真的能够原谅你吗?”

  “我……我不想的!”宋黎哀嚎一声,整个人都颤抖着蹲了下去,可见他对孙氏确实是用情颇深,提起往事才会让他痛苦不已。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人影闪动,打头埋伏在门外等待时机已久的卫霖和梁武趁着宋黎远离林梧等人的这一刻,立刻飞身扑了进来,一个缠住了宋黎,一个则护住了林梧等人。

  之后锦衣卫一拥而入,宋黎饶是身手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被拿下了。

  林小碗和左容、郑天放三人这次缓缓步入了已经显得有些拥挤的密室之中。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了梁武背后鼻青脸肿的林梧,只一眼扫过去,见林梧外伤看着眼中,然而并未不算是致命伤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直接从林梧身边走过去,先是放了苏伯原,然后和他过去一起解下了苏严氏。

  “你是伯原的母亲苏严氏吧?”

  苏严氏颤抖着,以她的视角实际上整个房间里面唯一一个看到外面来人了的人。被她发现的那一瞬间左容都准备万不得已强行突破了。然而苏严氏当时只是一个惊讶的眼神,然后就又恢复了木然,像是没有看到他们到来一样。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陡然获救,这段饱受折磨的日子就如同噩梦一般醒过来,此时却是再无法保持镇定浑身颤抖呜咽着几乎不能说话。林小碗看着她双手紧紧抓着苏伯原,只是点头说不出来话的样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伯原为了保护你被宋黎所制,然而还是想方设法留下破绽让我们怀疑……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苏严氏闻言双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半响才哀嚎了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苏伯原抬头,看着苏严氏,半响才低声道:“娘,爹爹死了……”

  母子两人压抑了太久,如今感情爆发,自然是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林小碗后退了两步看着他们发、泄情绪,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就见比她都要高出一头的林梧此时正一脸的不安偷偷地看着她。

  见林小碗看过去,林梧连忙道:“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林小碗忍下心中的叹息,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了林梧脸上的血迹,低声道:“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从来不知道你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孙姨临死前,让我发誓,在仇人死绝之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世的。”林梧露出一丝的内疚,“我……我并不是有心隐瞒姐姐的。”

  林小碗笑了笑,低声道:“没关系,谁又没有一些秘密呢。只是,下次在不能以身试险了。”这个弟弟,她与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多,然而那种亲近的感情却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林小碗是真心把林梧当成弟弟一般疼爱的,此时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他肿胀的唇角,“这次是你运气好,我们及时找到了这个密室,不然的话……那宋黎发起狂来,你该怎么办?”

  林梧点头,这次他确实也受了不少的惊吓,若不是心中的仇恨支撑着没有失去理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两姐弟又说了一会儿话,锦衣卫们趁着这个机会押走了宋黎,又把整个庄子和密室搜罗了一遍。左容并未在这个时候上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姐弟说话,对着林小碗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伸手指了指上面就离开了。

  这边姐弟两个人说完了知心话,林梧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声道:“让姐姐担心,是我的不是。”

  林小碗摇头,示意他收拾一下自己,就起身离开了密室。

  她沿着楼梯上去对门口守着的锦衣卫点了下头,出了屋子没多远就看到了月色下左容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立在树荫之下,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到底该不该过去呢?

  林小碗有些迟疑,然而不过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左容就察觉了她的到来,回身一笑,之前的一身落寞感觉就不见了踪影。她也不在迟疑,快步过去,就听到左容道:“和小梧说完话了?”

  她点了下头,转而笑着道:“我只是把小梧当弟弟一般,他出身显赫也罢,以后地位尊崇也好,不管他怎么想,我都是把他当弟弟一般对待。”

  左容微微双眼微微一亮,如同黑夜中的星子一般。

  他慢慢笑了起来,许久才低声道:“他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我倒是从未想过,这辈子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亲人……”他声音渐渐放低,转头又看向天空依然有些圆润的月亮,低声道:“你来之前,我站在这里想起了我姐姐。”

  林小碗心中一动,左容很少说他家中的事情。而又因为当年左家之所以会被灭门是受了周家牵连的缘故,所以她也从未主动问起过这样的话题。如今听他主动提起,林小碗隐约意识到了,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更近了一些。

  “我姐姐比我大上三岁,当年已经谈婚论嫁,我记得是许了一户不错的人家,当时爹娘都很满意,说是我那未来的姐夫很会为人处世,又颇有学问,年纪轻轻已经考取了举人。在过些年我若是走科举之路的时候,他怕是已经入了进士,或为官一方或是留在京城当清清贵贵的翰林老爷。”

  左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很平静,然而平静中又有着一股事不关己的冷意。

  “……只可惜,他太会做人了。当年我们两家出了意外,我曾经想过带梁武一起去投靠他的。梁武不信,不肯露面,我就独自去寻他,结果正好就听到了他已经飞快的另外定下了一门亲事,准备过几日就成亲。”

  这男人……林小碗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然而听到这里却还是有些心寒,甚至为止气恼。左容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这会儿伸手轻轻握住了林小碗的手指,低声道:“我当时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质问他,我姐姐尸骨未寒,他这样又算什么?可惜,当时我就太过于理智,考虑到自身的安危,心知他这样背信弃义的人绝对是会大声嚷嚷暴露了我的所在的。因此,我当时恨了许久,却还是离开了。”

  “那之后,我和梁武才去找了卫霖。卫霖与我算是远方的堂兄弟。他那一支当年只有女儿,就留下小女儿坐产招夫,虽然留了左家的一脉,却也又多了卫姓的一脉。”

  左容手指轻轻摩挲着林小碗的手背,林小碗却没有说话。她明白左容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一点占便宜吃豆腐的意思都没有。

  “后来,你们就入京了,卫霖补了锦衣卫的缺,连带举荐了你和梁武?”要说对当初的事情不好奇,林小碗自己都承认那是在骗人。如今既然左容有想说的意思,她就顺势问了下去。

  “哪里有那么容易啊!”这时候她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林小碗回身看过去,与左容几乎并肩而站。而她身后悄无声息过来的人,自然是卫霖和梁武。

  之前搭话的人就是卫霖。

  梁武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林小碗感觉到随着梁武这个动作,左容的手猛然松了一下,然后又缓缓握紧。这一瞬间的反应让她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而梁武却是神色平静地转过了眼神,笑着道:“锦衣卫是世代承袭的,而实际上我们不管是谁都没有这方面的门路。最后还是今上登基,锦衣卫扩招人手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进去的。”

  这两人的到来算是彻底打破了林小碗和左容难得说说心事的气氛,不一会儿整个庄子也就被搜索完毕,郑天放派了几人留守,然后带着大批东西回京。

  至于林梧和林小碗,作为这一案子中的关键人物,自然是要一同回去的。

  庄子离京城不远,一路缓缓回去,过城门的时候虽然麻烦了些,却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等到回京,林小碗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前看了一眼骑马前行的左容,又看了看早已经空荡荡的大街,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

  这跟她和左容之前的计划并不一样。实际上,他们是想拖着宋黎,用宋黎把即将进京的马城给引出来的。然而如今马城还未进京,因为这次突发的意外,宋黎已经被抓入了锦衣卫。

  若不是这次抓捕算得上是隐秘的,说不得马城心中警觉直接就逃回戎州城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林小碗又松了一口气,等到马车跟着众人驶入了锦衣卫的卫所,她这才和林梧、苏伯原和苏严氏四人一起下车。而下车的同时就听到郑天放吩咐人去请卫所的大夫过来,她闻言看了一眼林梧和苏严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身上都只能看到外伤,看着吓人。然而林梧还好,毕竟被抓进去的时间段,苏严氏却是被囚禁了多日,说不得会不会有内伤,找个大夫看一看还是更让人放心些。

  几人被带入客房,不一会儿就年轻的锦衣卫端了热茶和点心进来,说是已经让人准备了好克化的夜宵,过会儿就送上来。

  除了林小碗之外,其余三人都被带去洗漱了一番,这会儿左容等人也在忙碌,林小碗一人坐在客厅之中喝茶,想着之前左容在树荫下说的那些话,以及梁武出现时的反应,她还是有不少的疑惑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林小碗抬头看过去就见梁武走了进来。

  她笑着倒了杯茶递过去,梁武坐在她对面,接过茶喝了一口气,然后才笑了下。

  “林小碗。”梁武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我就还是叫你这个名字吧,毕竟咱们也认识一段日子了,你……怕是也不想再真的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林小碗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想来开朗的梁武一脸的惆怅,心中一动。她想起了梁武的身份,如果说卫霖跟着左容是因为兄弟情义的话,那么梁武呢?左容曾经提过梁武跟他们兄弟是过命的交情,曾经救过他。之前还曾经提起,周家灭门惨案之后,是梁武陪着他的……

  梁武当年是怎么牵扯到周家的灭门案中的?

  她迟疑了片刻,半响后才低声道:“你看到我那个玉竹坠子了?”

  梁武一愣,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林小碗意识到自己那一瞬间浮上心头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两个人对视片刻,然后梁武笑了出来。

  “没有想到,左大哥竟然告诉你了!”他神色间带上了一丝苦涩,转而又释然,笑着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周家的事情,也曾经想过周家是不是还有人活下来。”

  “那……”林小碗迟疑地看着梁武,“梁家?”

  当年周天渊是今上封地的将军,也可以算是位居一方,位高权重了。能够跟周家成为通家之好,若不是当初的贫贱之交的话,就是后来的门当户对。只是不知道梁家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梁武倒是懂她的意思,闻言就道:“家父虽然是文人,但是心中颇有豪情,与周大人也算是臭味相投。”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当日家父得了废太子意图不轨,刺甲被抓的消息,知道牵扯到了周家就立刻让我乔装打扮之后去周府报信。”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他才知道当年父亲的话有多少的漏洞。报信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让一个才十多岁的孩子去做?这么紧要的事情,纵然是考虑到他去容易让周家取信,也应当派人保护他左右才是。

  “父亲只是为了保住我而已,怕人发现了府上人员的变动,甚至是让我独自一人上路。我自幼敬佩周将军是英雄好汉,自觉一人独自走江湖再是帅气不过,竟然没有多想……”

  听到这里,林小碗大约也就猜测到了后面的解决。

  “只可惜我半途病了几日,等我到周府附近的时候来得及拦住了想要回去的左容……”梁武说着笑了下,“他寻亲不成,就跟着我回家。然而,路上我们就听闻了梁府上下几十口的人被打入废太子一派,满门抄斩。家中的奴仆男的流放三千里,女的则充了官妓又或者是也流放千里……”

  当年得知梁家获罪,他和左容就死命往京城之中赶。然而,等到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一直等到今上登基,梁家的案子重新翻案,这才算是让梁武有了一个能见光的身份。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过是梁家的远亲,再也不是当家那位意气风发的梁家大少爷了。

  林小碗有些黯然,虽然早就知道那座龙椅之下枯骨无数,然而亲身经历的切身之痛还是会让人有一种不一样的悲凉感觉。

  “当年,真的是废太子意图刺驾?”

  半响,林小碗才低声开口。梁武闻言,才摇头,“当时传言说是太子从十二岁起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太子了,渐渐失去了等待的耐心,这才兵行险招意图谋杀先皇的。然而,这些年调查下来,当年存活下来的废太子旧故,乃至于一些老臣,私下对太子的评价都是温润如玉,随遇而安。是一个并无多大野心的人。”

  “然而,也有可能,先皇正是因为这样,才对太子的人选产生了疑虑。”林小碗低声说:“太子虽然无野心,然后若是知道自己可能被废的话,说不定也会绝地反扑。”

  梁武闻言一愣,然后才又摇头。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过,然而当年所有牵扯到废太子一案中的人,除了宋黎之外,就再无他人了。而宋黎……”梁武长长舒了一口气,“宋黎在周家灭门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两年前我特意调往戎州城,就是想要通过监视马城来刺探宋黎的所在,没有想到,竟然查出了冯贤成。而宋黎则一直躲在京城之中……”

  两个人说着当年的事情,却对其中一个话题避而不谈。

  最后,还是林小碗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梁武。

  “我之前也曾经说过,我因为大病过一场的缘故,很多事情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她低声说,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的波澜,“那玉竹坠子,我一直带在身上,却也一直不知道那坠子的来历。就连养父过世前也只是说,不记得了也好,免得徒增伤悲。”

  梁武呼吸一窒,却只是抬头回视林小碗没有说话。

  “后来,回京的路上我病的那次,隐约想起了这玉竹似乎牵扯到了我小时候的一桩往事,只是那时候也小,我不确定这玉竹的说辞。”毕竟梁武没有对她不起的地方,甚至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寻找可能活着的她。这退亲的话,林小碗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说出来。

  此时,她低头不再言语,想着究竟该怎么说才合适,才不会让梁武觉得她是个凉薄之人。

  两个人之间一片沉默,梁武看着眼前低头眉头微微蹙起的林小碗,想着当时宁卿半醉未醉时的欲言又止,半响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声。

  “那玉坠,说起来是我小时候的心爱之物。因听人说起竹的品性,那时候简直可以说是爱不释手。”他说着叹息了一声,“后来,随着父亲去你家做客,下池塘抓鱼的时候被你瞧见,你很是喜欢就哭闹着也要这样一个坠子。”

  “我当时万般不舍的,然而父亲说,你是妹妹,我身为兄长自然应当疼你、宠你才是。”他说着笑了笑,伸手到林小碗的跟前,手心里放着的正是那个玉竹,“做哥哥的,怎么好让妹妹为难呢?至于幼时那双方家人开的玩笑,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如今,咱们两家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只剩下你我兄妹两人,自然不该多想的。”

  林小碗愣怔地看着递到面前的玉竹,半响才伸手拿起,然后带在了脖颈间收好,这才抬头看向梁武。

  “无论如何,总归是我欠你的。梁大哥,日后若是有用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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