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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线索


  外面守着的丫鬟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到床上张铁青白的脸色,心中一紧又看了一眼吓傻的清荷连忙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姑娘!”她低声提醒,“别叫!”

  清荷被吓得回过了神,低头看着身边的尸体连连点头,“怎么办?”红袖招那位绿娥的死她们可是都知道的,这会儿张铁死在了这里,她们岂不是要陪葬?

  想到这里清荷更是害怕,半响才低声道:“咱们、咱们把尸体偷偷运出去?”

  那丫鬟双眼一亮,然而此时外间已经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主仆两人心中皆是绝望,根本就没办法阻止被清荷一声惊叫引来的围观者。

  “怎么了怎么了,大清早的……”莺燕楼的妈妈绕过屏风进来,定睛就看到了张铁的尸体。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立刻就呵斥了身后的人,“都给老娘留在外面,阿崔进来!”

  楼里的老嬷嬷阿崔闻声挤过众人进去,并且颇为了解妈妈心意的驱散了众人,“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出门的客人也都伺候好送出门……”

  “不许人出去,强哥,让你兄弟看好楼子里里外外不许任何人出入。”妈妈咬牙,这会儿脸色比床上早已经没了气息的张铁都难看,“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外面的人皆是一愣,阿崔进来之后随着妈妈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转身又出去道:“还不赶紧按照妈妈说的去做,都活腻歪了不成。”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出来,拉着阿崔的胳膊,低声道:“崔嬷嬷,你也给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这只听到清荷一声叫,大家都赶过来不也是担心她吗?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滚滚滚,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滚回你们的房间里去,不然不要怪嬷嬷我没提醒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可别哭!”崔嬷嬷哪里还有心思跟清莲玩这样的心思,一把把人推开,“都各回各屋去!强哥……”

  最后她走到了莺燕楼护院强哥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派个可靠的兄弟去一趟衙门,张大人死在这儿了。”

  “什么?”饶是在街面上混得颇有些面子的强哥也是一愣,半响才脸色难看地道:“咱们不如趁着没几个人知道把尸体运出去?”

  “强哥说笑了,这怎么会没人知道。昨夜张大人宿在咱们莺燕楼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不要说是他死了,就算是不见了头一个被查的也是咱们莺燕楼。”崔嬷嬷倒是跟莺燕楼的当家妈妈一个想法,“还不如咱们老老实实的报案,再拿钱打点着,只怕才不会受牵连。”

  “这……”强哥毕竟只是混迹与街面的,凭的是一身的本事而不是头脑,听到崔嬷嬷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出去就招手找了个可靠的副手在莺燕楼里维持局面,他亲自去报官。

  崔嬷嬷看他没有再拖拉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进了清荷的屋中,就见她此时已经下床,外面套了一身衣服正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求妈妈救她。

  “我再问你一句,这张大人死的尸体都凉透了,你一夜竟然都没有察觉?”妈妈坐在一旁,一脸的晦气,这会儿见崔嬷嬷进来对着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清荷膝行上前抱住了她的腿,哭着道:“妈妈,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求妈妈救我……”

  妈妈也很是无奈,然而跟一旁的崔嬷嬷交换了个眼神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要是最后没有办法,只怕只能够把清荷给舍弃了。他们这楼子,还是有些背景的断然不能因为张铁的死就这么倒了。

  她这边叫了清荷起身,又让丫环伺候她洗漱了一番。而此时,被惊醒的那些客人大多都要离开了,却被强哥的兄弟们守着大大小小的门不让走,这会儿也跟着闹了起来。

  楼中另外一位嬷嬷何氏这会儿撑不住来,跑来找妈妈拿主意却是挨了一通臭骂,这才扫兴地离开回头让厨房准备热茶热菜,招呼着那些大爷们。

  然而莺燕楼这般死活不让人走还是让那些过夜的嫖、客心中多了些想法,纷纷找来了陪夜的女子打听事情。那些女人心中也是正好奇呢,此时听到客人问话却也只是笑着打哈哈,不敢多言语一句。

  只有一人例外。

  清莲这会儿正在‘春’字间里面陪着她昨夜的客人吃早饭,这是一位来自南边的大商户,这次来戎州城也是进货顺带看冰灯节的。这会儿她一边剥着茶叶蛋一边道:“昨夜里面清荷那边陪的可是张大人,她那般叫都不见那位张大人出面,我看……”

  说到这里她轻声一笑,转手把剥地光滑的鸡蛋放在了客人面前的盘子中,“那位张大人只怕不好了呢。早些日子他才遭人刺杀,也许是有人还不愿意放过他!说起来,也是清荷晦气,旁人都不敢接的客人,非要当成香饽饽一样凑上去,这下可算是毁了。”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提知道张铁包了清荷之后她恨得撕碎了两个枕头套的事情,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那商人闻言却是眉头紧皱,半响才道:“张铁,可是前段时间被刘功给顶替了那位将军?”

  “薛老爷认得张大人?”清莲双眼一亮,这位薛老爷不过来过两次,她也是看中了对方出手阔绰,这会儿听他语气似乎跟官场上的人还有来往……她想着身子一软就依了过去,笑着道:“可不就是那位张大人嘛,不过他因为冬猎会上的事情已经不得马将军待见了,只怕死了也是白死……”

  她还想再说,就听到门外用力的捶门声,莺燕楼的门一开就见一队的衙役一拥而入,后面还跟着整整两队的兵卒,最后才是楼里的强哥低头哈腰陪着衙门的老爷还有刘功、冯贤成进来了。

  “这……”清莲一愣,被楼下这个阵仗给吓到了,而那些兵卒进来就立刻拔刀守在了门口,另外也有人也控制住了那些正在抱怨的嫖、客、妓、女,此时还有人如同杀神一般上楼来。

  至于那几位大人,这会儿被强哥带着去了后院,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些嫖客中有些人喊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之类的话。

  “张大人总归是马将军的心腹,若是出事了马将军不见得会不管,然而这没了命再不管就会让手下人心寒了呢。”薛老爷这才淡淡地道,看着闯进来得人也不气恼惊慌,反而起身配合。

  妓院中的客人和姑娘都被分开集中在了一楼的两侧,由兵卒看管。而刘功和冯贤成连同同他们比起来,在衙门里毫不起眼的郭邵杨三人则一起去了后院清荷的香园之中。

  如今已经天光大亮,香园里的一应布置也显露出来。只可惜这些人此时无心赏景观花,带着几个士兵和衙役匆匆入了屋内,就看到衣衫不整的张铁横躺床上。

  “张大人!”郭邵杨率先冲了过去,站在床边一脸沉痛地看着张铁的尸体,不知道是哀叹对方的命不好,还是哀叹自己时运不济。他身后是跟上来的冯贤成和刘功。刘功实际上是不愿意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的,毕竟是他顶了张铁的位置,张铁如今死了他的处境相对还是有些尴尬的。

  然而遇上了,就真的没办法躲开了。

  他低头看着张铁的死相,不由自主地轻轻移开了眼,挥手示意跟来的仵作上前验尸。

  因为死者是张铁,又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妓院之中,所以来之前冯贤成就特意带来了两个仵作。如今仵作上前,他就拉了一把郭邵杨一起退到一旁,由着两个仵作验尸。

  两个仵作足足检查了一刻钟,半响才由年长的那个开口:“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死者大约死了由两到三个时辰,死后并未被移动过。”

  另外一个在一旁跟着点头,道:“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可能是猝死。”

  “不是被人杀害?”冯贤成直接问,“你们可确定了?”

  两个仵作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由年长者开口道:“从表面来看,如今并不能看出什么迹象,如果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的话,只怕还需要时间。”

  刘功点了下头,而郭邵杨心中却有些急了,这要是送到了他的衙门,那这事儿就真的跟他脱不开关系了。他正想说些什么推脱的话,却被刘功给抢了先。

  “冯大人,若只是依靠这些普普通通的衙役和仵作只怕是查不出什么的……”他说着顿了一下,声音又压低了三分,“你说,是不是请那一位过来看看?”

  “看看?”冯贤成闻言心中却有些迟疑,刘功不懂得这里面的弯绕绕这才会在有了难题之后想到左容。而对于已经猜测到部分真相的他来说,却不太相信左容。他皱眉想了片刻,才道:“先把尸体运回锦衣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送到衙门里让这群无能的人办案。

  郭邵杨松了一口气,一旁莺燕楼的妈妈也是放下心来,正想上前说话就听到刘功又道:“这动了现场的话,只怕那一位到时候也不好看出端倪了。冯大人,如今可不是赌气的时候,张大人的死若是马大人问起来的话……”

  他语调中暗示的意味十足,冯贤成抬眼看了一眼,才道:“放心,有事我担着。”

  那一眼中带着的警告格外的明显,刘功一愣然后才有些尴尬地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几个锦衣卫进来,很快就收拾了尸体然后带着尸体离开。冯贤成这边回头才看向郭邵杨道:“记录下这里所有人的口供,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把这里所有人的名单都送军部和城门处,这些人不得许可不许离城。”

  郭邵杨连连应了,没有丝毫的不快。冯贤成又转头看向莺燕楼的妈妈,“就劳烦妈妈和清荷姑娘,以及这院子的人跟我去一趟锦衣卫了。对了,这院子封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这些人来的快,走的更快,浩浩荡荡地离开,只剩下郭邵杨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反而郭邵杨却也送了一口气,这会儿指挥着上下忙碌,先是把香园给封了,然后就让人录口供。

  而另外一边,等出了莺燕楼冯贤成这才留意到了一旁的刘功,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低声对刘功道:“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且那左容又是京城里来的人,让他参与进来万一有了什么变故又怎么说?不是我刚刚不给刘兄面子,实在是为了刘兄好啊!”、

  “是我多事了,冯兄不必这般解释的。”刘功连忙拱手放低了姿态,心中纵然是有不满也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低声道:“我新晋上来,又是占了张兄的位置,这才心中颇为不安想着尽快查出真相结案。却忘记了这左容的来历,是我冒失了……”

  “无妨无妨,这事儿过会儿还要劳请刘兄陪我一同去见马大人呢。”冯贤成没有继续下去,反而转头提起了马城,“至于要不要让那位参与进来,也看马将军的意思吧。”

  两人这才又跟上了队伍,等到把人都关入了锦衣卫中,也不听那些人求饶或者是讨好,直接就又出了锦衣卫的会所跑去将军府。

  马城得到张铁的死讯也不算晚,这样的事情冯贤成自然是不敢瞒着他的。他已得到信儿就立刻派了人去通知马城,如今冯、刘两人过来,马城就在外书房见了这两人。

  “如何?”他挥手免了这两个人的礼,坐下就直接开口问道。

  在马城跟前,刘功自然不敢抢在冯贤成之前说话。因此回话的人是冯贤成,他上前一步道:“衙门的两个仵作初步检查了一番,应当是昨天夜里死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看着倒像是猝死。”

  “一个一个,不是被杀就是猝死,被杀的那个还找不到元凶,猝死的更是连死因都不清楚,再这么下去,我还如何安眠!”马城心中憋着一肚子的火,又有些恐慌不安,这会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东西微微晃动。冯贤成和刘功这会儿都不说话,直等到他又平静下来,冯贤成这才试探着开口。

  “尸体,还有昨夜陪着张铁的妓、女、丫鬟、莺燕楼的妈妈我都带去了锦衣卫。想来细细查下去定然是能够查出一个端倪的。”他说着看向马城,“只是所耗费的时间就……”

  “只怕对方得手就远遁了!”马城皱眉,“之前一直派人跟着的,本以为他这个笨蛋还有些用处,没有想到白白浪费了他那一身的本事,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连睡在他身边的妓、女都没有察觉,想来对方是高手。”冯贤成说着又看了看马城的脸色,低声道:“那个左容,若是可信的话,倒是可以用一用。”

  “问题就在于,不知道他是否可信!”马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张铁的死牵扯的事情太多,依照他对一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说不得到时候就会察觉了当年的事情。”

  冯贤成闻言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只有刘功一人低头不语,却是趁着两人目光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徘徊在那两人身上。

  当年的事情,什么事情?

  #

  林小碗和林童两人买了东西,就雇了个车一起送回来。这一路也算是顺利,偶尔听人提一起莺燕楼的事情,两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同旁人一般听了一耳朵。

  “最近不太平啊!”送货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这会儿帮着林小碗卸了车上的货才道:“姑娘下次要是再买什么东西,就还招呼我老铁就是了!保管价格童叟无欺!”

  林小碗谢过,又多给了五文钱算是谢他帮忙搬东西,这才回身去厨房跟大厨一起忙碌处理这些食材。由着小童照应外面的食客,等到她这边忙得差不多了,左容这才过来吃早饭。林童叫了她出来,三人围坐一起吃着早饭,左容左看看右看看,等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这才开口:“看你们姐妹心情很好,似乎遇上什么好事了?”

  “今日去早市买东西,买了两头不错的小羊羔,你来之前我正跟大厨商量着怎么做呢。”

  “我要吃烤羊腿,用炭火慢慢烤的,油水滋滋滋地往下滴,想想都流口水!”林童连忙道,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小碗,“姐姐之前同意了的,晚上要一起做炭火烤羊腿,就在咱们院子里。”

  林小碗点头,笑着转头看向左容,“一起来吧?”

  左容点头,正想说话就听到林小碗又道:“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听到一件事情……”她有些迟疑,然而如今事已成,就不用再瞒着左容怕他反对了。更何况,左容迟早是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知道,然后推测出来是她动的手,倒不如她直接告诉他。

  想到这里,林小碗才略微收敛了下脸上的笑容,低声道:“阿容,有件事情……”

  就在这时,食肆里面突然涌入了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打断了林小碗的话。这几人进来四下一看就径直朝着他们走来。林小碗心中扼腕,明白只怕是没机会主动对左容提起杀张铁的事情了。

  领头那人到左容身边行礼,然后才弯腰低声道:“左大人,张大人死在了莺燕楼,马将军请你一同去锦衣卫。”

  左容闻言一愣,却没有下意识地看向林小碗,反而像是迷茫了半响才问道:“你所说的张大人,是指张铁?”他说着这才抬眼,一眼扫了过去,留意四周。目光几乎没有在林小碗的脸上多停留片刻,林小碗却是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低头道:“我之前去早市回来时倒是听人说莺燕楼那边一大早就出了事儿……”

  她说着看向左容,“刚刚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了……”

  左容点头,道:“我吃了早饭就过去。”

  “这……”领头的锦衣卫一愣,迟疑了片刻这才道:“那咱们兄弟就在一旁等着做大人呢。”

  被一桌锦衣卫坐在旁边盯着吃饭,左容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反而是林童有些害怕匆匆吃了东西就跑去柜台帮忙收钱。林小碗看了一眼那边的锦衣卫,又看了看神色淡定的左容,趁着人不注意手放在下面偷偷扯了下左容的衣摆,低声道:“你生气了?”

  左容唇角微微抽动了下,抬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林小碗,低声道:“你说呢?”

  林小碗闻言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只是微微摇头,低声道:“你吃了早饭去忙吧,晚上我和小童等你回来。”

  原本心中有些恼火的左容听了这话,莫名地觉得火气似乎就这么消散了。再看着林小碗无奈的神色,甚至有种是他无理取闹的错觉。他一只手放下去,轻轻握住了林小碗的手,低声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

  是的,那些恼火也是针对自己的。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林小碗的一些细节的举动吗?不见得,然而这些天他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与马城等人周旋,又要暗中调查黄富强的死,这才无视了那些显而易见的细节。

  轻轻的拍了下林小碗的手,他道:“那我先走了。”

  左容起身,那一桌的锦衣卫跟着也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这才有人大胆凑过去问林小碗,“那左先生是什么身份啊,竟然让锦衣卫等着?”

  林小碗抬眼看了下,却是没有回答。说话的人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是锦衣卫的事情,知道多了也没好处。

  等到人都散去了,林童这才凑到了林小碗的身边,低声问道:“姐姐,左先生生气了?”她微微皱眉,低声道:“他不会不理你吧?”

  本来还有些心事的林小碗闻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容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她双眼弯弯,眼睛里面全然是对左容的信任。

  #

  左容神色平静地走在街道上,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因为他身前身后的锦衣卫而对他行注目礼也没有一丝的紧张。而实际上,他内心几乎要抓狂。

  当时林小碗的表情虽然不明显,然而两个人认识这么久,相处这么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林小碗眼神中的意思。

  张铁是她杀的!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他的喜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在最初的震惊和恼火之后,心中留下来的更多的是担心。就算当初周王的死,左容承认林小碗安排的很是妥当,整个过程也干脆利索没有留下多少可疑的东西。可是,在去往锦衣卫戎州城会所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越来越恐慌和担忧。

  如果林小碗真的是冲动之下动手的话,他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呢?真的能够骗过马城、邢桥和冯贤成他们吗?

  锦衣卫会所距离鹊仙桥旁的林氏食肆还是有些距离的,左容有擅长掩饰和控制情绪,因此等到到了会所,被带着进了停尸房中的时候他的心情不说静如止水却也相对平静了很多。

  停尸房中,戎州城最大的几位大佬都在。左容一眼扫过去,马城、冯贤成、刘功、郭邵杨,这都是熟悉的面孔,不怎么熟悉的也有,由此可见张铁的死引起了多少人的重视。

  他上前跟众人一一见礼,马城耐心的等待着这一圈下来,然后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贤成,邵阳你们两人把经过说给左容听听。”

  冯贤成和郭邵杨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由郭邵杨主讲,冯贤成补充。

  左容听着他们说无关紧要的报案细节,一直听到进入房中看到张铁的尸体,这才微微抬头打断了郭邵杨的叙说。

  “你们进去之后,张大人的尸体就是这般吗?”他说着看了一眼陈尸在旁的张铁,郭邵杨和冯贤成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确定的点头,“尸体当时是由两名仵作同时检查,当时并未发现表面明显的伤痕,因为担心放在莺燕楼人多口杂,这才带了回来。”

  左容点头,而冯贤成这才开口:“莺燕楼妈妈徐氏、嬷嬷崔氏,清荷赵氏以及丫鬟李氏都已经带入锦衣卫牢房。”他说着看了左容一眼,“若是也你还有什么疑惑也可亲自审问她们四人。她们是发现尸体之后唯一在场的人,且徐氏说从知道张铁死后,除了她们之外,就再也没有人接触过尸体,一直到我们过去。”

  “冯大人处事周到,左某佩服。”左容缓缓说,然后转头看向马城道:“下官想先验尸。”

  马城点头,左容这才缓步上前,掀开了张铁身上盖着的那块“遮羞布”露出了早已经扒光的尸体。他带着手套,在两个锦衣卫的帮助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尸体。确实就如同那两个仵作的结论,尸体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致命的伤口。

  左容心中慢慢定下,却也没有就此结束验尸的过程。实际上,如果真的一点端倪都检查不出来的话,他还会要求解剖尸体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而现在,他开始检查死者的口鼻,口腔中是否有什么残留物。确认张铁是不是死于窒息又或者是其他不容易验出外伤的死法。实际上,左容现在已经有些好奇林小碗是如何杀死张铁的了。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也终于在张铁的尸体中发现了一丝线索。

  林小碗没有处理干净的线索吗?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左容看着死者耳朵中已经凝固的血液,对着一旁的冯贤成示意,“冯大人,看这里。”

  “凶手很狡猾啊!”冯贤成感慨,而左容则缓缓道:“不止狡猾,能够清理七窍中的血迹,证明凶手当时很从容,一点都不惊慌。而这耳朵中的一点血迹,如果不是不好擦拭的话,只怕我们也不好找到。”

  他说着又再一次仔细检查了张铁的其他地方,确信没有遗留的痕迹,这才道:“给我一把刀,需要把死者的头发踢掉。”

  “这是为什么?”马城见他的检查有了结果,这才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怀疑之处?”

  “依下官来看,死者的致命伤应当在头部。”左容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伤口隐藏在头部,因为有头发的遮掩反而难以察觉。之前检验死者耳朵中有血迹,也可以证明是头部受到了攻击。”

  马城缓缓点头,手一挥就立刻有人上前给张铁的尸体剃掉了头发。

  伴随着黑色长发一缕缕掉落,所有人几乎都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了张铁的头上。而那负责剃头的锦衣卫第一个看到了张铁头顶的伤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不要说别人,就连马城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铁头顶那个并不算大的伤口,狰狞着展现出了它的全部。

  “把……把头发剃完!”马城强自镇定,而左容可以说是这一群人中唯一没有感觉到意外的人了。他看着那锦衣卫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不由有些叹息。若是在京城,不要说是这样的伤口,只怕再恐怖十倍都不会让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这般失态。

  尸体上的头发完全掉落,而那伤口也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伤口并不大,如果让左容来形容的话,大约只是比绿豆略大比黄豆小。伤口周围只有一点点凝固的血迹,如果换做是在身体的其他部位的话,根本就不算什么严重的伤。然而它却偏偏是在张铁的头顶,彻底要了张铁的命。左容站在一旁甚至都不用再做详细的解释,众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了。

  许久,马城长长出了一口气,“把凶器取出来!”他一声令下,自然是有人做这样的事情的。左容并不准备插手,只是在一旁提醒着锦衣卫们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然后就看到那凶器被一点点的取出。

  凶器是一节细长的铁签子,实际上在场的众人只怕对它都很是熟悉。今年冬天风靡了戎州城大街小巷的烤羊肉串用的铁签子几乎都是这样的。而这一指长的铁签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摆放在众人面前,上面还带着一些让人隐隐作呕的痕迹。

  左容心中一紧,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被人抓住了一样。

  如果林小碗当时动手,拿的是她店中的铁签子的话,那么这铁证如山之下……只怕会让所有人的怀疑目光都转向她吧?到时候,就算是他巧舌如簧,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他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头晕,半响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轻轻咳嗽了一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应当是烤羊肉串所用的铁签子,既然只有这么一节在这里,那么另外一部分说不定还在凶手手中,又或者被遗弃。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线索。”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官恳请调查城内所有铁匠,知道都有什么人打造了这样的铁签子。”

  “能拿出铁签子的人自然就摆脱了嫌疑,而谁家少了这一根铁签子,咱们顺藤摸瓜自然就能够找到凶手了。”郭邵杨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然而这会儿眼看案子有了希望,他也轻松不少。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立在一旁就如同冬日里的松树一般的左容。

  不愧是当初破了冬猎会刺杀案子的左容左大人,他来之前一群人也没有一个看出端倪的。而如今,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案子就有了这样的进展,他几乎已经可以看到结案的希望了。

  左容不明白郭邵杨的想法,此时只想着赶紧回去提醒林小碗……不然的话,只怕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细节的她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马城甚至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冯贤成这就立刻派人出去,锦衣卫大肆配合着马城行动的举动也让左容微微垂下了眼帘。这戎州城,可真的是一个人的天下。

  “左大人。”马城缓缓开口,“依你看来,张铁之死背后可有什么原因?”

  “这种杀人的手法隐蔽,但是并不能够让人一瞬间死亡,很容易惊动旁人。而死者身上又没有被捆绑的痕迹,甚至同床共枕的女子清荷都未曾察觉死者是什么时候被杀。”左容缓缓分析,“凶手甚至还在杀人之后在房间中逗留过一段的时间擦去了死者七窍中流出的血迹,做了收尾的伪装。”

  “你说的没错。”马城缓缓点头。

  左容却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低声道:“由此可见,凶手足够的从容。且能够制服在临死之前努力反扑的张大人的话,凶手的力气和身手最起码跟张大人是不相上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更新~~~~

  左小容各种心塞:老婆你都记得清理血迹了,怎么就没拿走凶器呢……不对,这凶器一取走死因就太容易找到了……所以怪我咯……5555555555555555~~~

  大家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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