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掉马
“绿眸竖瞳，爱吃水产呐——怎么，你也是猫？”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事到临头，也容不得灵枢不认，他转念一想，也就坦然接受了——倾城还被盟誓的念力束缚着，翻不了天。
“你早怀疑了？”他微眯了眯双眼，神色看起来更像猫了。
“是啊。”倾城也坦然，沉浸在戳破真相的愉悦里。
“就凭那封信？”那封来自白玉京的，据说是她师父寄来的信。
「——陆灵枢身份有异，小心。」
“你果然偷看过。”倾城哼了一声，怕是这妖猫当时动了什么手脚隐藏了不想被人知道的讯息，才让那封信的格式看起来如此奇怪。
“所以你当时不戳破，观察了这么多日子，就为了确定我的品种？？”灵枢黑脸，不能理解这个逻辑。
“没错。”灵枢的身份对外藏得很好，只有对着她的时候，几度露出破绽。
甚至那日前往海市的马车上，公然和淮南喵喵沟通，当半昏睡状态的她不存在。
“……所以我到底哪里有漏洞？”灵枢异常倔强。
“呃，你真想听我数给你听？”多到我甚至担心打击你的自尊心。
“……不用了。”灵枢不是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发现失去了马甲的滤镜，私下里在倾城面前露出的破绽，确实多如繁星。
一代妖王形象崩塌的现场。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吗？”倾城这幅意料之中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
“还真的有。”倾城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灵枢。
“喵一声来听听呗？”
「“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如此感同身受，不如喵一声来听听？”」这是她曾在初遇白梦貘时赤luo的挑衅，如今旧事重提。
“做梦吧！”灵枢终于炸毛。
.
“瑶光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沉睡的？”探过脉，小师姐的脸色不太好，皱着眉问道。
“夫人这二十年来，除却每月的十五一定会醒来，其他日子，大多是在沉睡的。”虾亲信不便进内室，在旁忧心忡忡地照料夫人的是个叫渔火的妇人。
“她无需进食吗？”瑶光夫人明显是肉体凡胎。
“青谷每五年遣人至海市，用以交换极蚌的香丸，燃烧后可止饥。”渔火捧出半盒香丸，倾城捻了一颗端详。
虽然未曾见过这种香，但是配比很熟悉。
她冲小师姐使了个眼色，小师姐摇了摇头。
不是青谷的手笔。
“这香……暂时不要再用了，我会开几个方子，每日煎后喂给她喝。”小师姐收起药箧，察觉到渔火欲言又止的眼神，自行说了下去。
“不必担心，喂哺之法，我会亲自来。”瑶光的身体让这种香料中的药性调整得近乎麻痹，需要一点点恢复。
“每日往返疲累，诸位不若住在府中？”渔火盛情邀请他们留宿囹圄公子府中，以备更好的在主人归来之前照料好夫人。
小师姐对倾城几不可闻地动了动手指，那是她们在云京顽劣时逃避责罚的暗号。
我留，你们走。
“您也看到了，我师姐才是青谷传人，谷里还有其他的事要我们去做，很抱歉，先行失陪了。”倾城扣了一枚香丸在掌中，起身告辞。
“渔火姑娘放宽心，我会不负师命，照料好瑶光夫人。”既然主角留下了，渔火也就没有费力去挽留去意已决的倾城灵枢，命侍人好生地将他们送了出去。
…………
“奇怪。”辞别囹圄公子府邸的人，他们一路向冽风拭刀会的场地寻了过去，两人凑得有些近，似乎在喁喁私语。
“是很奇怪没错，但是我们说的必定不是同一件事。”灵枢颔首，注意力大多在周身擦肩而过的人群。
这只是黑棘鲷，那只是多鳞鱚，还有鯻鱼、新月锦、银鲈、北梭、青石斑………
简直是妖猫的梦之地。
“你把你的表情调整一下。”倾城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扭头一看，面无表情道。
——双眼都在放光
此时，没追求的幼猫淮南正叼着一条小鱼干坐在倾城怀里，猫脸一本满足。
“咳，说说你在意的点，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一说，怕是你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了。”灵枢僵硬地强行扭转了话题。
倾城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也没戳破他因食欲暴涨而流露垂涎这件事的真相，“青谷之人每五年都会如期而至，按照渔火的说法，那止饥的香丸是始终供应着的。”
“这种香丸我随没见过，但是里面几味减弱五感，降低生命体征的药物和特制必栗香有交集，大量的香丸每日流水般地燃烧下去，其中特殊药材的消耗量绝不是青谷可以负担得起。”
“青谷中实际上的掌权人应该算是我的三师叔，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近乎汲汲营营，我不太相信他做赔本的买卖——至少渔火口中的极蚌不值得。”
“你之前和你小师姐眉来眼去时候在交流什么？”灵枢问道。
“我觉得制香的方法有点熟悉，问她有没有感觉，她觉得没有。”这也是倾城奇怪的另一点。
倾城从三年前展露炼毒制香的天赋，正式复刻出奇毒霜雪后才被医圣领入了这一行的门，所接触过的从业者几乎全是青谷的门人和医圣爷孙。
她既然觉得方法熟悉，就必然见过以相似方式炮制出的香。
当初的在洛城城主府闻到的茵犀恰恰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长生的制作方法，才无力辨别，这是混燃前的君香。
“假定她没有说谎，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你熟悉的制香人并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相似技艺？”灵枢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制药和制香本源是不同的，若论起制作方法，香和毒才是同宗。”
“……你在暗示我什么？”倾城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漠然，“我怀疑过他。”
“太巧合了，巧合地让我觉得他甚至是最无辜的。”灵枢撇开了视线。
“一味极少权限可接触到的长生，一味并非青谷手笔的止饥，都指向了他一个人，他得罪了谁吗？”
“师父他，在青谷时就树敌颇多。”倾城半叹息道，“说来也不凑巧，师父那一届中，师从上一代半夏的三个弟子，皆是出类拔萃，资质远胜于常人。”
“后来，师父先行出谷，年少成名，在继承半夏之前就已经获得‘医圣’美誉；二师叔入主白玉京第十一楼，成为楼主；三师叔则选择留守谷中，带领一众子弟。”
“如有仇怨，想必也是他们三人最深。”
“海市令牌若是送到青谷，想必也是你三师叔托戌楼送过来的。”灵枢玩味地笑了一下，“这么看来，他的嫌疑很大啊。”
“过往的二十年中，若是都采用了香丸止饥，长生续命的方法，那为何你师姐此次转变了医嘱却没人阻拦她？难道是上次的来使早就提醒过？”
“而那个用重金为自己妻子强行续命的囹圄公子，五年一次开放海市，冒着妖族聚居被人族发现的风险，也要逆天而行的深情夫君，为何此次藏在暗处，连见来使一面都不曾？”
“他们隐藏了协定。”
“头痛，一想到可能把师父搅进去，我连好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倾城揉了揉淮南的脖子，有气无力地哼道。
“看来不能留小师姐一个人住在囹圄公子府了。”
“你刚才想说的那个我不会注意到的是什么？”她一脸丧气地转向灵枢。
“缠绵病榻的瑶光夫人，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灵枢有些感叹，“以爱为名被用尽手段束缚在这个人世间，不得生，不得死，感知不到这个世界，寂寞而痛苦。”
“她在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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