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顽石
傅笙皱眉看着一盘又一盘上桌的美食，轻声道：“岳兄弟，这也太多了。我们三人如何吃得完？”
岳寅向小二再三确认，菜已上齐，笑道：“淡月楼品茗听书虽有名，雅阁的食物也是京中一绝，这几样菜是是万万不足以囊括的。傅兄品尝便是，其他都无须在意。”
傅笙随意夹了一片肉，确实滋味非凡，色香味俱全，遂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淡月楼不过是听书的茶馆，无甚特别。在京中多年也未曾来过，今日倒不想，雅阁的饭菜滋味也不比京中那几家著名的酒楼差。”
岳寅笑言：“我也曾劝过这里的老板，做茶馆便做茶馆，做酒楼便酒楼，这般不伦不类，众人哪里知晓淡月楼的好？别的不说，士人一听这里是三教九流之人听说书的地方，早已跑了一大半，谁还前来？”
只闻得一阵喝彩声与鼓掌声，三人望下楼去，才知这一出书已讲完，正是下一场说书先生入场之际。
乔容道：“今日我们三人倒是在此听了一场才子佳人的戏码。”
上一场戏正是一场经典说书剧目《萧后》，讲的正是大梁初年元阳帝与萧皇后的故事。
傅笙接话：“那说书的讲，元阳帝因与萧皇后感情甚笃，于是立下规矩，此后子孙名字第二字必须为‘萧’字，以此纪念二人感情。因此，如今孙氏皇族后人，皆叫做孙萧某某，此话倒是不假，本朝实录中也有记载。不过那说书的说萧后因前朝余孽刺杀而受伤，元阳帝亲自前往灵和山求名医，还说元阳帝暴卒实为为萧后殉情，确是编造了。”
岳寅哈哈大笑道：“傅兄倒一板一眼分析起来了。说书多数改编自话本和传奇，原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以才说不入流。哪有士人对其正眼相看的。”
他说罢用手指向楼下：“你看这下座之人，个个是锦衣绸缎，看上去人模人样。不过一问便知，不是商户之人，便是其他世俗之人，哪有几个真正读书求学的人。”
乔容也笑道：“依我看，就是真正的读书人也不过是把话本藏在房里偷看，谁敢明目张胆在茶馆真听起书来，就是你我三人，也不过是在这雅阁吃食，顺道听见，再打趣它一番。不过有人喜欢听，也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只不过，我们这些读书人当与其保持距离，莫玩物丧志才是。”
岳寅道：“所以那些话本的写作者多用化名，保不准哪个名字后面便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也说不定。”
三人谈笑之间，又一场开始说起来。细一听，讲的竟是傅笙的故事。
“此书唤做《兄弟英雄传》，讲的正是前不久声名大噪的傅探花，与他的兄弟岳寅的故事。”
三人一听，目瞪口呆。
岳寅呆呆指着自己：“连我也榜上有名？这写戏的还真是神通广大，连我的名字也知晓。”
乔容气定神闲道：“你刚刚自己不说过，保不准哪个名字后面便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知晓你的真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永庆二十七年的探花傅笙与兵部侍郎的幼子岳寅本是在渭水边修炼的两颗顽石。在漫长的修炼期间，在日月的见证之下，结拜为兄弟。之后二人历经风吹雨淋，吸收天地之精华，终于在七七四十九万年之后，幻化为人形。一个投胎到京城外的傅家，取名傅笙，自小由叔父养大，一个投胎到京城内的侍郎家，唤作岳寅，从小锦衣玉食，风流潇洒。”
“十几年后，傅笙的叔父去世，无依无靠的傅笙搬至京城居住，凭借努力与学识得到了众人的赞赏，更与自己的结拜兄弟岳寅相遇！”
听到二人相见的戏份，乔容终于难忍笑意，傅笙唇边浮上一丝苦笑，岳寅气得脸都黑了，坐在原地焦躁难忍。
“什么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小爷我竟然是石头变的！这写书的长不长脑子的！”
乔容忍住笑意道：“岳小弟，凡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身世。你这个身世，很是非常了。”
岳寅吹了吹落到额前的一缕头发，发泄自己的不满。
“顽石本无心，傅笙好文，岳寅偏武。二人生来便是要做那气概非凡，不为凡尘俗世挂心，一心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谁知此时，竟杀出娇滴滴的杨郡主！”
“杨郡主本是当年生长在两颗顽石旁的一株娇花。她娇媚非凡，敬佩顽石愿为生民受苦修炼的一腔赤诚之心，竟对其中一颗青色顽石动了心。”
“娇花本早已修成人形，却不肯离开自己的心爱之人，一直守在顽石身边。待两颗顽石幻化成人形，便骤然离去。娇花一惊，便也随之变成人形，前去寻找自己爱慕之人。”
“哈哈哈哈哈……”乔容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顽石与娇花还有这样凄美的故事。”
岳寅犹自沉浸在自己变成顽石的“噩耗”里，气道：“乔兄莫得意，改日也有将你写进这书里的时候。”
“可是没想到，两块顽石在投胎之时，为了更为顺利认出对方，竟然交换了彼此的形态，以便他日能更为轻易地唤醒对对方的记忆。”
“娇花投胎到驸马府，却因变幻成人形功力大减，她多年来一直在苦苦寻找着当年爱慕的顽石，谁知因两块顽石的转变，竟将当年那块青色顽石认成了傅探花。”
乔容品评道：“如此说来，那朵娇花爱慕的其实是与傅探花交换形态的岳小爷你呀……”
岳寅双手握拳，指节咔吱作响：“真是不知所谓，怎能如此胡编乱造？”
乔容道：“莫气莫气，不这样说就没人会来听了。忍一忍。”
“因为娇花当年的赤诚感动了老天爷，月老本已将今生的杨郡主与岳寅系在了一起，谁知道，这意料之外的纰漏竟使杨郡主认错了人！哎哎，既然并非月老所配姻缘，自然便坎坷异常。傅探花竟拒绝这门婚事，而杨郡主更痴恋到底，将其囚在宫中。”
底下听及此处，更是热闹非凡。
“这杨郡主真傻，认错了人都不知道。傅笙好可怜啊。”
“哎哟，我说杨郡主才可怜，她哪里知道二人换了形态。”
“如此说来，难道兄弟二人要为娇花而战了吗？”
“诶？不会吧，名字叫《兄弟英雄传》，娇花应该只是过客吧。”
底下吵吵嚷嚷，岳寅已是皱着眉开始喝酒。
乔容见状，便找话聊天，三人便逐渐转移了注意力。
过了不知许久，下面又是掌声雷动，方知晓，此场已讲完，只听有人道：“这娇花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要毁灭兄弟二人的感情。”
“毁灭兄弟感情是小，要是让这娇花得了逞，哪有后面兄弟二人为国而战的动人故事。”
“原来那娇花是单相思啊，我就说如此大英雄，怎么会为小小一朵娇花改变人生志向。看来生来他们便是无缘的。”
“顽石原本无情，本是玉帝让他们在此处修炼的。月老不知玉帝之意，乱点鸳鸯，这才有了杨郡主的变态之爱呀。”
“还好，最后玉帝责罚了月老，还救了傅探花出来，否则不知道要如何演下去。”
“我说，娇花和暗恋他的大树在一起也不错嘛，不要来纠缠我们的大英雄。”
“你是说，那个冲进人群中的乔容？哎，虽然他为了娇花也不惜变换成人形，还陷害傅探花，但可惜这书后面没讲他与娇花的结局。依我看，两人都这般阴险毒辣，倒是绝配！”
岳寅听到原来自己与傅笙修炼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娇花不过人间过客尔，便兴奋了起来。又听得乔容竟是爱慕娇花的大树所化，顿时调笑道：“乔兄，我说不要得意太早吧。”
乔容“哎哎”两声，做出一副苦闷模样，对傅笙道：“原来我竟是反角，因爱慕娇花才要害你。”
傅笙苦笑摇头：“这等艳俗段子，实在是不忍耳闻，颠倒是非，胡编乱造，有辱斯文。真是令人不齿。乔兄不要一般见识。”
岳寅道：“下次我可得确认好他们讲什么再来。或者，咱们去那里面坐，就听不见了。”
乔容道：“依我看，还是让这里的老板将喝茶与雅阁分开。这些说书难登大雅之堂，士人唯恐避之不及，实在是影响了生意。”
岳寅沉吟道：“有道理。我平日不过偶尔一听，毫不在意。见他们听得入迷，还颇为不屑。如今听得自己入了书，连不屑也不能了，只剩有口难言。”
傅笙道：“下次，或许是你又变成娇花了。他们自讲他们的，与我们本人何干，听完这一场便散了场，回家的回家，闲逛的闲逛，做不得真的。”
岳寅颔首：“傅兄此言有理。别人不过听个乐呵，我自己介意，不过徒增愤懑。只当那人与我同名同姓吧”
(https://www.biqudu.com/115_115618/607997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