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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思


  岳寅今日心情大好,早早便来到淡月楼,等候午时一聚。

  虽说他爹叫嚷着要让他关禁闭,可禁不住他多求几下,心就软了。前几日他不过是乖乖得令,自愿面壁思过,没有抗争罢了。如今,出得关来,岳寅感觉全身说不出的畅快。

  更有傅笙与乔容二人今日相聚,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一杯茶饮毕,便让小二又满上一杯。

  “麻烦再帮我们倒三杯茶。”

  孟之群望着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果然是同人不同命,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比自己小上好几岁,不仅出入得淡月楼二层的雅阁,还这般潇洒姿态,全不知人间哀愁的模样,自己又怎能比得上呢。

  孟之群鞠着躬应着,很快又拿来两个茶杯倒上新的茶。

  一楼吃茶听书的人鱼龙混杂,但能入得淡月楼总归是要两个小钱的,而二楼的雅阁消费更高,出入的人看上去也似乎更体面。

  掌柜知晓他是落魄的读书人,通几分文墨,有几分气质,这才让他来二楼跑堂。

  没过多时,他一个回头,竟看到傅笙的身影。

  听说他已得皇上旨意,即日便出了宫,又听闻,他现下虽然无官可做,却拿着五品官员的俸禄。衣食无忧,吃喝不愁,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这般大?

  待得自己这月做完,不知能否拿到他十分之一的俸禄。

  好在,如果那边的事情进展顺利的话,自己手上也就多些余钱了。要是运气好,还能筹足书院第一年的学费,如此一来,自己也可前去考试,尝试一番了。

  这时,那少年朝他招手,让他再为二人倒茶。

  他迟疑了片刻,又释然一笑,自己只是一个落榜的举人,在一众士子中默默无闻,傅笙要是认得自己那就怪了。

  于是几大步上前为二人倒上茶。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傅笙似乎瞟了他两眼。他挺挺胸,稍微侧了身。

  呵,果然不如他所料,傅笙只是随意这么一看,随之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他退回原位,附近站着一个已在淡月楼做事半年的小二,叫荣生。

  他一脸八卦的模样走到孟之群身边,问:“你知不知道你刚倒茶的那桌,是哪家的贵人?”

  孟之群面无表情瞅了他一眼,荣生应该不知道他是这届的士子,或许并不是来嘲笑自己的,遂道:“不知道。你知道?”

  荣生有些摩拳擦掌般兴奋:“我当然知道!我在雅阁都半年了。告诉你吧,那位蓝衣的少年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公子。他是这里的常客哟,掌柜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你刚刚还直着腰板。”说完又撇撇嘴。

  孟之群不屑瞧他:“他是人,我也是人,我为什么要做哈巴狗状。只要不卑不亢就是了。”

  荣生有些怪异望着他:“你怎么说话一股子匠气。哎哟,这位小公子很大方人很好的,咱们礼貌些,或许还能得些赏,有什么不好啊?”

  孟之群撇过头,不再瞧他。

  即使是在这里做着下等人的体力活,他也依旧有读书人的尊严。怎么能像这个荣生一样,做什么摇尾乞怜的事。真是羞煞人也。

  荣生自言自语:“不知道这次他旁边那个是哪家大官的儿子……看上去真是翩翩公子啊……”

  孟之群心中冷哼,什么大官的儿子。士人都知道,傅笙无父无母,自小由叔父养大,家里只有一间破房屋。几年前,他叔父还死了。这种扫把星身世也能说是翩翩公子、大官之子,世人真是愚昧。如若今日坐到那少年旁边的是他,时不时也要如此夸赞他?

  不过这番话,孟之群也只是在心中暗想。他在淡月楼中原本就极少与人交谈,只顾埋头做自己的事。荣生此语又甚不得他意,他更是不屑一顾。

  过了一刻钟,那侍郎儿子便有些焦急望向一楼门口,傅笙还是淡淡喝着茶。

  孟之群也不自觉朝门口望去,不知道这位又是哪家大官公子。

  又过了一刻钟,那人终于姗姗来迟。

  孟之群登时僵在当场,半晌忘了眨眼。

  怎么会是他?

  乔容因在书院门口和那女子纠缠了多时,一路已是急匆匆而行。又因道路不熟,走了弯路,等到了淡月楼,午时已过一刻多。

  他往二层一望,岳寅正卷着袖子朝他挥手,傅笙也已就坐,遂疾步上了楼。

  他一坐下,便仰头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终于不再口干舌燥了。

  乔容随后带着歉意对岳寅和傅笙道:“傅兄,岳小弟,实在是抱歉。今日出门遇见突发事情,耽误了时间。让你二位等候多时了,抱歉抱歉!”

  傅笙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睛如湖水般平静,连一丝微澜也无。

  岳寅笑着说:“乔兄,咱们大丈夫,叽叽歪歪道歉就没有必要了。怎样?来三壶酒?”又偏过头问傅笙:“傅兄,你还可以吗?”

  傅笙开口道:“只要岳兄弟稍微留情,我应当还能喝几杯。”

  连日来,喝了不知几场宴,傅笙已有些心下犯呕。不过岳寅邀请,他不好拂他的意。好在岳寅是个有分寸的人,这场应该也更随意些。

  乔容也道:“岳小弟做东,岂能不给面子?”

  哼,奴颜谄媚,令人作呕。

  孟之群在一旁静静听着三人讲话,心中却满是怨气。

  没想到乔容竟然不声不响搭上了侍郎家的公子。乔容啊乔容,我真小瞧了你,还以为你真是那个什么都不求什么都无所谓的温吞人。果然,作文如做人,你的文章笔锋尖锐,怎么会做人反而温吞如水呢。自己还真是太过天真,竟然信了你的说辞。

  孟之群忽然觉得这世界不是一般的黑暗。

  忽然听见有人似在唤他:“小二,过来一下。”

  他从沉思中惊醒,看见那边三人都齐刷刷望着他。

  乔容更是一愣。

  原来孟之群也在这淡月楼做小二?又转念一想,他除却在书斋,似乎确实还有另两份工。只是没想到,今日凑巧在这里遇见,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碰到旧友,乔容心中有些欣喜。

  谁知“孟”字还没出口,便被孟之群冷若冰山的眼神扫了一眼。乔容立时住了嘴。

  孟之群装作丝毫不认识乔容的模样,冷淡立在一旁,问向岳寅:“这位公子,不知有什么需要?”

  “给我们来三壶酒。我要一壶桂花酒,傅兄呢...还是女儿红吧?恩,对,再一壶女儿红。乔兄,你要什么?我记得你喜欢上次狱里那个酒对不对?要不,还是再来一壶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乔容已在心中想了千百回,孟之群作何这般视若无睹?难道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在淡月楼做事,感到丢人?可这不符合孟之群的性格,他也知晓自己也不是那种人。

  孟之群早已告知自己在书斋里誊写,此外还有帮工。既然是帮工,自然是小民做的体力活,不似读书人文雅。自己早就知道这一点了,他若是在意,就不会说帮工的事了。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吃饭,是座上宾,而他却是在这里做工,心里觉得怪异?若只是怪异,何必眼神中隐隐有怒气?应该是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吧。而且他早已看到自己,完全可以交由别的小二负责,避免在岳寅和傅笙二人面前与自己相见,尴尬也就自然而解了。

  可他却似乎是故意要在自己面前服务,却又装作是陌生人,不,是比陌生人还陌生的人。

  乔容一时之间,有些怔住。

  “乔兄,乔兄........”

  乔容从发愣中回过神来。

  “哦......岳小弟,你刚刚说什么?”

  岳寅好奇望着他,重复道:“小弟问,你之前在狱里喝的那个酒叫什么?你最喜欢的。”

  乔容无意识点点头,答道:“啊...那个酒啊,叫醉三生。”

  岳寅拍拍手掌:“对了,就是叫醉三生!我就记得,名字很不同寻常的一种酒。这酒确实不错,乔兄有眼光!小二,还有一壶醉三生,你可记好了?”

  孟之群垂着眼睛,面无表情,语气中却隐隐有笑意:“醉三生嘛,很熟的酒,怎么会不记得。”

  岳寅笑道:“那就好,你可要将淡月楼最好的醉三生拿过来。我们这位乔公子最喜的就是醉三生了。要是他喜欢,我们走之时还要再买几壶。”

  孟之群点点头,幽幽道:“那这位公子真是有眼光,喜欢醉三生的人可不多。公子这般眼光独到,想来也不是一般人。我这去拿最好的醉三生过来,要是好喝,几位公子临走前可别忘了犒赏小的一些。”

  岳寅豪迈道:“这是自然,只要我两位好友喝得满意了。我一定在掌柜面前帮你美言几句,你涨工钱也就指日可待了。”

  岳寅很小便是淡月楼的常客,时常也会给一些小钱,众人都道他心好。有时特别满意的,他还在掌柜的面前表扬一番。掌柜的向来重视他这个大客,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一句夸奖的话,对这些赚钱不易的下人而言,家里人的生活或许会因此不同。所以,他从不吝惜夸赞和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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