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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书院


  正专注行路间,忽然窜出一人影,拦住了去路。

  乔容猛地一停,差点和那人撞在一起。

  好在没有撞上。

  乔容理了理衣袖,便准备侧身继续往前走,也不必等那人道歉。

  谁知,面前的人微微拱手,俯身道:“抱歉,乔大人,方才小人走得太急。”

  他这才定睛瞧了瞧这差点撞上他的人。

  他身穿一件褐色粗衣,三十出头的模样,保持向他行礼的姿势,态度谦卑,并不左顾右盼,一望便知是训练有素之人。

  乔容也退后一步,客气地拱手:“这位大哥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闻言起身,一字一顿道:“大哥不敢当,小人只是奉我家大人之命,给乔大人送一点盘缠。”说着,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钱袋,撑得鼓鼓的,想来数目不小,塞入了乔容手里。

  乔容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又是哪出?

  他仔细想了想在京城这段时日,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可想了半天毫无头绪。这两个来月的时间,认识的人用两只手数足矣,且全是同年的考生,而与他交好的几人家境平平,没有赠财的可能,更不会神神秘秘找个下人来做。至于那些大人物,他知道人家,人家又怎会认识他?

  乔容微微一笑,和蔼地说:“这位大哥,可否告知你家大人是哪位?”

  那人似乎早已猜到他会如此询问,想也不想即道:“这个,大人有言,暂且不必告知乔大人。”

  “这,”乔容蹙着眉,为难道:“恕在下不能接受你家大人的好意。”

  说着,他掰开面前这人的手掌,将沉甸甸的钱袋又塞了回去,再将手合上。

  那人并不气恼,反而笑了两声,问道:“敢问乔大人为何不接受这钱?”

  乔容看他一派坦然,心下也是狐疑,凡赠人钱财,要么相交,要么有愧,要么有功,他自觉与这三样都不沾边,遂言:“无功不受禄,我与你家大人素昧平生,怎能收这钱财?”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继续道:“那我也就不瞒乔大人了,我家大人乃是朝中一大臣。”

  如此欲言又止,吊人胃口,乔容已知晓他是不会再说下去了。

  “抱歉,乔某前几日已罢了官,如今不过一介布衣,实在是帮不上大人什么忙。”

  说到大臣,乔容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朝廷中的事情莫不是弯弯绕绕盘根错节,受学于同一夫子的人叫做同门;于老师而言,学生是他的门生;同榜中进士的叫做同年。同门同年之间往往交情匪浅、更易结党,可是君子不党君子不党,君子怎能结党?然而有时难以避开,只好无声胜有声。

  就比方这一袋银子,乔容虽只是个礼部小官,可胜在年纪尚轻,他日前途或许不可限量。趁他刚入仕途之际,这下便来结好,话虽不明言,但若乔容收下这钱,也算是承了善情,不是他再还一包可以两清的。如此礼尚往来,关系也加深了。

  小偷从不明目张胆偷盗,也没有读书人会甩着膀子大喊我们结党罢。有些事情往往只能在不言中领悟,沉默中进行。

  当然,并不是所有交情都与结党有关,就如乔容这次赶考认识的好友孟之群,二人都爱酒,往往是你请我一瓶女儿红,我请你一瓶醉三生。这与结党自不相干。也有孤傲介直的人为了不陷入这旋涡,连正常往来都一一拒绝,可乔容却不赞同那样的做法,除非是不吃不喝的神仙,否则没人能不求于世。

  可这个所谓大臣自己躲在幕后,无缘无故送来一袋银子,哪是什么正经交往。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容觉得,这人可能还不知他被罢了官,又不了解他的处事风格,只能先派个仆人打头阵,试探一番。

  他觉得自己这番猜想再合理不过,于是委婉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倒是眼前这人闻言噗嗤一笑,弄得他有些尴尬。

  “乔大人想多了,我家大人不是那个意思,他,他只是想和大人您交个朋友。”

  乔容又一拱手,道:“交朋友乔某自然愿意,那就等到大人亲自来和我交朋友的那天罢。”说完,便绕身而过,不再理会。

  那人呆立原地,好半天似笑非笑:这乔容好大的口气。

  雨终究是没有下下来,乔容赶到苍山书院时已是午时时分,肚子已叫了几叫。

  苍山书院的大门经过多年修缮,十分气派。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端立两侧,威风凛凛,如两尊守护神。大门很宽,约是一般府邸的两倍,门上牌匾所提的“苍山书院”四字正是太,祖皇帝所写,鬼斧神工难以辨认,颇具个人特色。

  门外立着位仆人,见到乔容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约莫是从他的打扮和气质上认出了他,上前道:“阁下就是乔懋林乔进士吧。”

  懋林正是乔容的字。

  乔容忙点头,道:“是的,不知道乔某迟到了没有?”

  那仆人忙摆手,客气道:“没有没有,今天一天皆可。小人等乔进士很久了,哦,小人叫周启,大家都叫我周叔,我跟随文山长来苍山书院已经三十来年啦。”

  乔容道:“周叔好,周叔不必客气,叫我乔容就好。”

  周叔一听连连摇头,“这怎么使得,您是大人,我身份低微,若您不自在,以后我便跟学生一样称您乔夫子罢。”

  乔容想了想,道也好。

  “我这就带你去见文山长。”

  周叔在前面带路,乔容便跟在后面,进了书院。

  乔容只觉心“扑通”跳了两跳,若得空,他必定要将整座书院逛上一番,只是目前见文山长要紧,他便没太多心思左顾右盼,眼前的景色也就像微风吹拂一般,轻挠人心却不留痕迹。

  行至湖边,一男子前来在周叔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周叔便回头道他现在有点事情,让乔容在这湖边休息,待他去处理后速速回来,还说前面有个凉亭,若站累了可先去凉亭处休息一番。

  乔容连连说是,在湖边立了片刻,便抬脚朝凉亭走去。赶了这一路,他确实有些累了。

  那凉亭离他不远,只是掩映在假山后面,要先拐个弯,绕过假山,乔容很容易便看到了凉亭高高耸起的一角。

  他愉悦朝凉亭走去,正走到假山附近,还不待绕过去,便听见几个男子在谈话。

  原来这里面有人,听声音很年轻,应是书院里的学生。

  乔容便也不方便进去,停在了原地,自然地,便听见这几个人原来是在谈论自己。

  “据说今日那乔夫子就要前来书院。”

  “京城虽大,雇辆马车去哪里不近?这都午时了,还不见他来,想来他也不将这差事放在心上。”

  “这也正常,毕竟前几日他还在礼部任职,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就给人踢走了,任谁心里都有怨气。”

  “你说他是犯了什么错误,被人这样轻易扔了出来?”

  “能犯什么错误,他恐怕连差事还没办几件,何来犯错误的机会。再说,新人哪有不犯错的,改了便是,又不是罪恶滔天。我看,他是进礼部前便被人盯上了罢。”

  这话说得在理,乔容在心里连连点头。

  “他一个进士末名谁能盯上他?大象哪能和蚂蚁计较。”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据说他这次原本进了前三,可是因为丞相不喜欢他,临时又将他踢了出去,最后恩赐个最后一名,我看罢官也是丞相的意思。他权倾朝野,随便找个理由都能罢了他,先安排进去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你就错了,听说是皇上不喜欢他的文章才不让他进前三,这次还真不是丞相的意思。”突然又插,进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照你们说,要么是丞相不喜他,要么是皇上不喜他,可苍山书院也不是好进的。他这么年轻,成绩又差,哪有资格来书院做夫子?就连文山长也在外地熬了多年。何况,要真是这二人不喜他,书院又怎敢要他?”

  文超贤在苍山书院之前,曾在外地做过小官,因他只是举人出身,始终得不到大的晋升。熬了十几年,才得到一个机会来苍山书院做见习夫子。又熬了十几年才当上山长。

  而乔容这次一来,直接便是夫子。

  “我还是认为是皇上不喜欢他,这样他只要不在朝廷任职,也就不会再有消息进入皇上的耳朵。至于是在翠微书院还是苍山书院,哪里重要?可要是丞相,恐怕乔容就得打道回府了。”

  “未必,若是山长要他,丞相或许会给这个面子。”

  这两人争执不下,听得乔容极为尴尬,流言果然都长着四条腿,细节之丰富更胜过本人所知。

  其实他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那日礼部尚书王言徽只语重心长告知他,他性格锐利,不适合在礼部这般凡是讲求和谐的部门。

  这话听得乔容一头雾水,他自认是个如玉石般没有棱角的人,唯一的棱角也只是在文章里。可礼部的工作并不需要他写文章,而平日里与人相处和人谈话,他无不温文尔雅,向来是不道己善,不言他恶。也不知,王尚书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如今这样听来,自己得罪的恐怕还不是一般人,看来今后当步步小心,切莫行差踏错,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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