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 48
李炎因为服丹药卧病在床，一帮宦官们就坐不住了。
郭碧云正忙着处理因为冷宫花木枯萎而闹得人心惶惶的事情，结果就接到了李炎突然病重的事情。于是，她首先想到的是李怡。如今李怡已经手握重兵，要杀李炎也是顺理成章。
“棉子，去把光王殿下请来。”
将棉子派出去之后，她看着苏太医手里的药瓶，有些担忧的问：“真的可以吗？”
“丫头，相信我。”
“哀家不想将你牵涉进来的。”
“为江山稳固，一个太医算什么。臣与映月也该到相见的时候了。”
“映月姐姐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好，那臣便去了。这件事情只有臣的徒弟白敏赢可以力挽狂澜。”
“对不起，哀家总是让你受累。”
“丫头莫哭，你我虽是君臣，却胜似兄妹，保重，我们来世再见。”
李怡来的很快，他进去的时候郭碧云孩在抹眼泪。
郭碧云在权利巅峰游离半生，瞬间转换情绪的本事自然是有的。她抬眼哀戚戚地望着李怡说：“今日，你是不是连哀家都想杀？”
李怡当即就愣在原地，他想要这江山，可他没想过要杀任何人。虽然，前天夜里他确实杀了人。
惊诧，无奈，释然等一系列的情绪之后李怡才缓缓抬眸，下颌骨因为用力而显得异常棱角分明，他最后咳了一声，点头，然后撤膝跪下去才说：“咳，师父，徒儿惶恐。”
“你惶恐？李怡，那江山迟早是你的，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啊？”郭碧云双目猩红，抬手一碗热茶就泼到了李怡脸上。
李怡被汤的皱了皱眉，他终于明白李炎最后一页写的那句“这一局朕赢”是什么意思了。想必外面传言说李炎因为服食丹药而导致重病在床又是眼前这位太皇太后的手笔吧。
也是，明明是□□，能突然变成丹药吗？
李怡自问半生凄苦，如今最记挂之人莫过于郑雪鸢和郭碧云，但是如今李炎却使计将郭碧云生生从他身边夺走了。
食用丹药过量而亡？在天下人看来他李怡上位并未做任何离经叛道之事，可在他最亲的人看来，他李怡只不过是个为了皇权而处心积虑的歹毒伪君子。李炎，你果然够狠。
“怎么？无话可说了？”郭碧云见李怡不说话，更怒。
他本想说“师父，这么多年，徒儿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可到了最后他缓缓的起身，回了一句：“你杀我母妃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啊？”
郭碧云踉跄退了半步，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你真把她杀了？”李怡彻底被激怒。
昨夜他去找过郑雪鸢，可那间屋子是空的，他一问洒扫的丫头才知道郑雪鸢好久都没有回去了。
以前他没有本事的时候郭碧云不让他见郑雪鸢，他就和郑雪鸢商量了那么个地方，每三个月见一次，可是这一次，郑雪鸢爽约了。
郭碧云这才反应过来李怡是在诈她，于是擦了擦眼角道：“哀家跟她起了点口角，她就走了，哀家派人找过，可是死活不见她的踪影。”
“多久了？”
“一个月了。”
“我不管你跟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要我脑中还有那丫头的记忆，你就休得动她的母亲。”李怡最后扔下一句，然后跑出门去。
他刚一出门便碰上了王姬。
“皇太叔，皇上有请。”王姬很恭敬道。
对于王姬这个人，李怡不是很喜欢。她虽说是水云间的人吧，但比水云间的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世侩和见风使舵的嫌疑。以前在十六宅的时候，王姬最看不起的就是李怡，李怡是知道的。可皇上的遗诏未传，她已经改了称呼，让李怡对她更加生厌。
“带路。”李怡最后只能冷淡的应了一句。
李怡去的时候李炎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起来了，坐在床边，应该是在等他。
“把门拉上。”李炎安顿一声。
“好。”王姬应一声便出去了。
“我听姬儿说你屠杀了所有觊觎帝王录的人？可即便是那样，你觉得真的帝王录能找到吗？长生不老，只不过是世人痴人说梦罢了，朕怀疑那个东西就根本不存在。”李炎自顾自的说。
“让我众叛亲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李怡气的双眼泛红，直接忽略了李炎的问题。
“那又怎样？皇叔不会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吧？”李炎浅浅地笑着起身踱步到窗前，说的云淡风轻。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瀍儿，你的善良都哪里去了？”
“善良？朕曾经就是因为太善良了才没能保住母妃。”李炎笑的凄婉，“你装疯卖傻二十年，居然跟我谈善良。”
“你既然处心积虑的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为什么偏偏将这个锅甩给我？”
“为什么？两位皇兄为你铺的路，被我捷足先登了。你觉得要换做是你，你即便是有盖世才华，有救世之心，你能坐的安心吗？”
“瀍儿，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太皇太后之所以选我，她是怕等不到你或者其他的皇子长大。我只不过是她想复兴大唐王朝的一颗棋子。棋子，只要是人都可以当。”
“你说的太晚了。”李炎叹息一声，又一口浊血喷出来。
“瀍儿！”李怡大惊，忙扶他坐下。
“朕和皇祖母处心积虑这几年，说没有收效也是假的。宦官势力再大，他们总斗不过朕和各方藩镇。”李炎倒是再没有打算和李怡吵下去，而是拿手帕擦了擦嘴角，讨论其时政来。
李怡何尝不明白，李炎继位这几年，对藩镇与中央的关系可以说处理的恰到好处。李炎联合藩镇和南司士大夫一起来压制宦官力量，而藩镇割据的当下，各方藩镇为了保持自己的势力又不得不求取朝廷支持，而宦官为了生存，又不得不在两者之间周旋。所以，实际上三方势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相互制衡状态。
“你们这是饮鸩止渴。”李怡最后有些泄气道。
“事已至此，皇叔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皇叔，你要记住，一切的政治友谊都是利益集团之间的结盟，与此同时一切政治冲突归根结底都是利益的矛盾。如今之天下，唯三方相互制衡方可稳固。”
“不用你教我怎样为君。”
“朕给皇叔铺了条道，只有皇叔稳妥的走下去，唐室江山还可撑个十七八年，也就不会有皇祖母说的什么历史进程变异。”
“瀍儿，你先躺下吧，我给你喊太医。”李怡看李炎的脸色更加惨白，有些担心道。
“不用喊，朕的身体朕清楚。”李炎拉住了要转身的李怡，“朕走了之后罢了李德裕。”
李德裕可是堪比魏征的贤相，这几年要是没有李德裕从中周旋，李炎不可能成事。想到这里李怡坚决的摇头。
“只有他走，牛李党之争方可真正结束，南司可兴。”
“但他是唯独愿意给对手说话之人。”
“朕又没让你杀他。”
“好，我知道了，瀍儿你别说话了。”
“朕有很多话想同皇叔说。”
李怡见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说。
“我大唐素来与回鹘交好，可在最后关头朕联合黠戛斯灭了它。你莫要怪朕。朕只是想着天下统一，民生方可兴。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幽魂的那本书可不可靠，但朕始终觉得冥冥之中自由定数。还有，河湟那块地也该收回来了。当然，朕不是鼓励你征战，要得民心，必须得有所作为才行。”
“我明白。”
“皇祖母下的那盘大棋该到收网的时候了。虽然，并没有达到她预想的结果，但最起码，我们几个都没有负了她的期望。”
“你是说回鹘和吐蕃都有太皇太后的手笔？”
“嗯，所以，想要做一个真正的明君，她不能留。”
“你说什么呢？她是你亲祖母。”
“皇叔，她和太妃娘娘斗了多年，天下格局已定，那么接下来会是什么，不用朕说，皇叔应该清楚。后院起火，兄弟阋墙，都是这世上最致命的东西，尤其在皇家。朕本想替你除了她，可你如果连她都搬不倒，谈何坐稳天下。”
“你不是说过不想让我沾亲人的血吗？”
“是朕考虑不周，昨晚朕想了一夜，才记起漏了她。又想你初登位免不了要她的势力照应，所以她就留给你了。”
“照你这么说，我可能的政敌、对手朕都必须处理干净，包括您的子嗣吗？”
李炎点了点头：“如果必要，就不要留，皇权本来是就是这世间诱惑力最大的东西。”
“疯子。”
“皇叔，该说的不该说的朕都说了，下午朕会派马元贽去接你，你回去准备一下。”
“权利在她手里，你怎么知道她会选我？”
“皇祖母在大事上从不糊涂，相信朕。”
别了李炎，李怡又悄悄的潜出宫，躲在了郭碧云给他的别院里，备受煎熬的等待着。
送走了李怡之后李炎又去见了郭碧云，两人商量之后李炎当机立断下了处斩苏太医的诏书。罪名——利用职务之便，药死冷宫花木虫鱼，制造恐慌，企图为当年差点害死郑雪鸢太妃的老宫人江映月翻案。
而同时另一道封李怡为皇太叔的旨意也被发到了别院。
李怡被一帮下人托住，自顾不暇的时候苏太医被处斩，冷宫花木虫鱼死亡案也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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