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云荟兮很快发现自己的判断不太准确，这群怪鱼扑向他们的动作很不利索，不太像是鸟类的飞行，反倒像笨重的自由落体。
充作翅膀的鱼鳍显然不太好用，往上腾起时甚至要借用尾巴来扑棱，一旦力竭便开始降落，鱼鳍平平向两侧展开，身体一动不动，落到哪里算哪里。
第一轮攻击落了空，怪鱼扭着身体，继续往天上扑腾。
小弟们没料到此次竟遇到群猪一样的对手，有点难以置信，几步上前踩住挣扎的鱼身，那鱼身体动弹不得，只剩尾巴拼命拍打地面。
正要松一口气，林木间枝叶一抖，更多黑影顺着枝干从幽暗处滑落下来，都努力挥起鱼鳍，吃力地飞上半空，跌跌撞撞的样子像是操控不良的遥控飞机，片刻就再度砸落下来。
这回有名小弟中了招，还未回过神，突然夸张地大叫一声，发了疯似的甩动被怪鱼贴住的胳膊，“咬人了！这鱼咬人！”
身旁的阿灰立马去拽怪鱼的尾巴，不料那鱼像是肚上生了吸盘，牢牢附在手臂上，一身粘液又滑腻无比，他直接抓脱了手，再伸手时，怪鱼噗的一声，竟自己掉落下来。
几人都盯着这鱼不动，脑门“突突”地跳。
这鱼……怎么有点变胖了？
胖头鱼仿佛心满意足，歪歪扭扭地滑走，阿孟扯了根末端较尖利的树枝，直接刺进鱼身，鱼肚中瞬间喷出道一尺高的血。
先前被怪鱼咬住的小弟脸一白，看向自己小臂上的牙印，脸色白上加白。
看来根本不像什么正经牙印，很深的两点空洞，周遭已浮起红肿，简直触目惊心。
“娘嘞！这鱼吸血啊！”
众妖大惊失色，也纷纷野蛮地掰下树枝，红红火火地展开陆地叉鱼活动，好在这鱼的动作堪称笨拙，只要不上天，几乎一叉一个准。
浓烈的鱼腥味弥散开来，云荟兮捂住鼻子。
纪恩还始终盯着枝桠后的阴影处一言不发，忽然开口：“注意，还有。”
正说话间，头顶周遭的枝叶齐齐发颤，密匝匝的黑影鱼贯滑出，云荟兮只觉后背一凉，没敢细数，但粗略一看，这得有上百条……
纪恩还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她第一时间抽出阿孟手里的树枝，牢牢抓在胸前，情真意切地向这群歹徒祝福：“你们加油。”
他淡漠地看她一眼，纵身一跃跳上枝头，转眼在层层叠叠的枝叶间将不少潜伏的怪鱼踢落下来，翻身而下时，手中的树枝仿佛一把利刃，劈开长长一溜怪鱼的身体，切口都简单利落，那鱼鳍还在拍动，身体已然分成两段。
她大概有点明白了那一眼的含意：歹徒头头艺多不压身，杀鸡、宰鱼都是专业的，压根不需要她这种战五渣的鼓励。
再扭头去看阿孟，他没另找树枝，提脚就踹，细腿一抬直接扫向怪鱼的鳍，靠着极快的速度，把单体攻击升华出了群攻的效果。
相较之下，余下几名小弟就有点凄惨，落过雨的陡峭山壁不好借力，眼下满地一片黑压压的怪鱼，更是没了下脚的地方，小弟们频频顾前不顾后，被怪鱼逼得节节后退。
原本云荟兮处于众妖中心的安全位置，偶有漏网之鱼，凭着从阿孟手里抢来的树枝还有些还手之力，但眼见小弟们自身难保，安全区从这些薄弱处不停向里收缩，作为一个不能挪动的阵眼，她觉得有点不妙。
果然，一名小弟很快接连被俩鱼砸中。
先一步坠落的怪鱼吸附在他肩膀，另一条鱼落在他的后背，他手忙脚乱地拽走肩上的鱼，却怎么也够不到背后那条，阿灰上来帮忙，一个没留意，也被怪鱼砸个正着。
这下两人互帮互助，各自忙着向对方身上捅树枝，场面非常和谐友爱，头顶的怪鱼也扑棱得更欢，腆着笨重的身体直直落向两人的脑袋。
不知是谁惊得一蹦，脚下没落稳，直摔个屁股朝地。
一时间人仰马翻，围成圈的小弟们像是一溜多米诺骨牌，在磕磕绊绊中挨个倒地。
蝴蝶效应顷刻间在眼前酝酿成型。
忽然突兀的“咔嚓”一声，尖叫声骤起：“拉我一把！”
云荟兮倏地扭头去看，阿灰正往崖下滚。
速度太快，一截断开的细树干落下悬崖，他在下坠中抓紧藤条，身体一摆，晃在半空。
纪恩还闪身上前，还未出手，那藤条“啪啪”两声散开，阿灰的身体顿时倒转，重重向下跌落，下方横生的枝叶几次抖动，很快将他的身影吞噬。
尖叫声好似还在耳边，眨眼间人已消失。
小弟们甚至没从地上爬起来，纷纷往后缩在一起。十人上岛，这会儿只剩了六人。
还未收起惊吓，又有人大喊：“云荟兮，头上！”
她抬眼一瞧，一条沉甸甸的鱼身正疾速向她脸上砸落，灰白色的肚皮一下在眼前放大。
纪恩还仍在看向阿灰掉落的方向，阿孟离她还远，鱼身腥臭的味道已钻进鼻腔，她头皮阵阵发麻，脑袋嗡的一声，视线陡然聚向怪鱼展开的鱼鳍。
左侧的鱼鳍略高一些，与右侧鱼鳍形成一个钝角，在空气阻力下使得鱼身有轻微的转向，呈现不起眼的螺旋式下落。
她来不及转动身体，把脑袋往左侧一歪，怪鱼贴着她的耳廓擦过，轻微而短暂的的接触，在耳朵上留下一丝冰冷的黏液。
低头去看，鱼身已啪嗒落地，她正要将这东西踢开，头顶的枝叶有细小的震动，手里的树枝比脑子反应更快，朝着从阴暗里探出的鱼头猛刺上去。
又刺了个准。
云荟兮愣了好一会，震惊之余生出几分不确定：这好像是之前升级的效果……
怎么突然就发挥了作用？
电光火石间，她把几秒内的事情来回捋了几遍，忽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她貌似是被吓出超能力的。
记忆向前推了推，最开始是在船舱，之后是在海湾，似乎每次灵光的闪现之前，都伴有一次强烈的惊吓。
换言之，无论是冥想还是保健品，都不如恐惧感来得好用。
正琢磨着该重新规划一下未来的升级路线，阿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不要在这里继续纠缠了，保持移动，”他指了指顶上，“不管怎么说，这东西长了翅膀，地形对我们太不利了。”
纪恩还收回俯视海面的视线，转身回来，解开云荟兮腰间的钢环，“往上走，注意好周围，我断后。”
阿孟依然在队列前端开路，众妖保持着背贴背的姿态，开始向高处移动。
云荟兮把脚落地试了试，刚一使劲，尖锐的痛就在脑袋里炸开。
纪恩还把她抗到背上，偏过头时眼里闪过一抹赤红色的光：“别掉下去。”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拉力猛地将她身体向后一扯，心口陡然一缩，强烈的失重感紧随而来，她麻溜地抓紧他的衣服，下一秒，拉力一顿，她没能刹住车，结结实实撞上前方的后脑勺。
鼻子当即又酸又软，差点就要掉眼泪。
纪恩还好似对她的遭遇浑然不觉，飞速在林木丛与怪鱼群间上蹿下跳，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坐跳楼机，惶惶不安中渐渐有点灰心丧气，先前从升级进度条里获得的满足感瞬间灰飞烟灭。
大佬的世界太过遥远，升级作用估计不大，得靠变异才行。
但强而有力的断后确实十分奏效，众妖在快速的移动中几乎未再受到怪鱼的袭击，直至脚下的坡度渐缓，月亮朦胧的光晕驱散乌黑的云，鱼群竟扑打着鱼鳍，一溜烟地钻回林间的阴影处。
云荟兮不由生出一种错觉，这些鱼脑子像是智力挺高，只在形势最为有利时发动攻击，眼下既不占天时又不占地利，立刻撤得干脆利索。
正想得出神，纪恩还突然重重地靠住身侧的树干，挂在枝头的雨水颤了颤，顺着她的脸向下滑落，滚入他的衣领。
前方一众小弟仍在前进，她刚要出声，一口气还在向上提，他直接打断她：“安静。”
声音低沉暗哑，和平时不大一样，云荟兮立即将那口气咽了回去，下意识地低声问：“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竟关心起歹徒头头来了，怕不是得了斯得哥尔摩综合症？而且这歹徒头头仿佛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兀自进行了几轮大喘气，抬脚就往前走。
阿孟回头喊：“看到建筑物了！”
纪恩还再次加快了速度，借着微弱的月光，路越走越开阔平坦。拨开浓密的枝叶，一行人从林木间穿行出去，眼前不远处，赫然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小洋房。
云荟兮隐隐觉得不对劲——
哥哥应该不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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