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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王子师妙计扶汉室 吕奉先巧言问前因


  却说汉室得天下四百余年,无论中原如何动荡,人心里仍是视刘汉为正统。那些屈于董卓淫威的朝中百官,也并非尽是贪生怕死、媚颜侍贼之人。其中一位姓王名允,字子师,自少时起便是容不得奸邪的直性人,处置起贪赃枉法之人可谓是快意果决,自然,因此数次身陷囫囵、两次险些丢了性命,却依旧是此志不改,颇为士林所敬重。不过,随着年纪渐长,当年的愣小子也学会了隐忍。譬如对董卓,他不惜媚颜相侍,得司徒高位后联络同道,静待时机。然而时至今日,王允惊觉已不能再等。诸侯联军百万进逼洛阳,非但未能围杀董卓,反而折损不少。孔融、张扬两部惨败与吕布手中,曹操军甚至被徐荣全歼。其后,孙坚虽于阳人大败胡轸,斩其部将华雄,奈何粮草不继,只得歇止兵锋。待到董卓烧毁洛阳,从容挟天子及百官西迁长安,眼光敏锐之士便看出,讨董联军已是名存实亡,毋须多久,众诸侯便会弃天子与朝廷不顾,撕毁盟约,为私利公然争斗。

  若到那时,朝廷威严不再,天子权令不再,中原九州岛将重回战国烽烟四起之况。

  一辆马车行至司徒府前停下,一名丫鬟扶着个面覆轻纱的女子走下车来,进入府内。她本欲回自己院子,中途却遇上仆人说司徒正寻她,于是便随那仆人到了书房。王允早已等待多时。待那仆人退去,女子方揭去轻纱露出面容,却是个年方二八的美貌少女。王允久未曾见到,竟不觉惊诧失神。

  少女抿唇浅笑,垂首福了一福,低低地唤了声“恩公”。

  原来,这少女随母姓刁,小名秀儿,亦是天子西迁时被胁裹的百姓。其母不堪劳顿于途中亡故,她自知容貌诱人,便学男子挽髻束发,着男装,以泥尘覆面,希图保全自身。一路原本也还顺当,可老天爷忽降暴雨,将刁秀儿一番心血化作乌有。她虽小心提防却经不去别人时时惦记,终有一日被人于无人处拦截下来。若是寻常女子遇上这等事,不是吓得心虚手软,便是无助啼哭,偏她不哭不闹,仿佛认命。可待人轻薄她时,她却狠了命咬下那人嘴唇。趁着其它人呆愣的片刻夺路而逃。也是她运气,拦下求救的马车里坐的正是王允。这老先生虽一把年纪,还是肝火旺盛,一听是这等事,便让随行仆从把追过来的那几个地痞流氓狠揍一顿,末了往路边水沟里一扔了事。事后王允问明刁秀儿已是孤身一人,心中怜悯,遂将其收留下来,让她做些缝补刺绣的活计为生。这日子安定下来,又不愁吃喝,甚至有梳妆打扮的余钱,刁秀儿那是出落得愈发得娇媚动人。

  再说王允听得刁秀儿唤他,醒过神来,不由大为尴尬。不过他已是老于城府,脸上随即露出忧虑之色,说道:

  “‘那件事’秀儿可是想好了?毕竟……唉,可叹我等无能,竟需要……”

  刁秀儿却只是笑。王允不解,问道:

  “有甚可笑的?”

  “没甚么,只是觉着高兴。”

  “高兴?”王允直要怀疑自个儿年老耳聋了,怎会听见如此荒诞的词汇?

  刁秀儿轻轻点头,渐渐敛了笑容,正色道:

  “秀儿常恨生非男儿,不得上阵除暴。恩公肯给秀儿如此良机,秀儿因而高兴。”

  王允先是一喜,而后又觉着这话怎么琢磨怎么别扭。但见刁秀儿神情恭顺,似乎并无他意,遂笑道:

  “秀儿深明大义,老夫甚是欣慰。”

  刁秀儿似极爱笑,闻言又是嘴角微弯。王允不免嘱托她两句,然而便吩咐她下去梳妆准备。

  你道王允为何让刁秀儿梳妆准备?原来在昨日席上,王允见吕布很不中意皇甫坚寿备的米酒,便借此与吕布搭话,而后更以“品酒”为名邀了后者午后过府宴饮。虽则以往两人殊无交情,但在旁人看来,王允此举不过是讨好董卓的另一方式而已,不足为奇。但王允若是知晓吕布应其邀约的真正缘由,只怕会惊得下巴落地。

  “伏义,你说如果我向王允索要七宝刀,他会否当场吓死?”

  问这问题的自是汉都亭侯吕布。此刻,他正骑马前往司徒府途中。高顺稍许错后跟着,再后面则是一干亲卫。昔日天子尚未西迁时,曹操曾持七宝刀行刺董卓,事败逃走。然少有人知晓,七宝刀原主实是王允,故而吕布有此一问。此事高顺亦是知根知底,当下想了想,应道:

  “不会。”

  吕布闻言一怔,继而摇头一笑,心想实不该跟这榆木疙瘩开玩笑。陡然又想起欣然提到的那怪前辈,吕布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高顺自不知主公为何发笑,却也没问。一来他并不好奇,二来,吕布若想说,也不必旁人来问。

  一路无事,不多时便到了司徒府门。王允亲到门口迎接,一边说道“都亭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边伸手欲牵吕布坐骑。可惜,他肯自降身份甘为马夫,某人却还不愿领这个情,轻轻一带缰绳,战马便偏头闪到了一边。其实王允该庆幸吕布此次不是骑的赤菟过来,若是那个性气暴烈的家伙,早一头甩过去,非让王允摔个四仰八叉不可。但眼下,王允只是怔了怔,随即又挂上笑脸,极其自然地作了个邀请的姿势。吕布甩蹬下马,看也不看王允一眼,昂首而入。高顺见状暗自苦笑,但本心里也是极厌恶王允惺惺作态,遂有样学样,领着一干亲卫紧随吕布身后。

  王允好似丝毫未觉被人忽视,言语殷勤地在前带路,引着吕布来到后堂,分主、宾坐定。按说这等宴席本无亲卫坐处,然王允为示亲好,竟在吕布下手添了张案几,请陷阵主骑就坐,又于两人身后置长几安顿余下人等。

  既是以“品酒”为名,这酒自是重中之重。闲话说时,已有仆人抬了酒瓮上来,取刀具开了泥封,灌入壶中。王允亲自执壶给吕布满上。见那酒色浑黄,吕布暗自好笑,说道:

  “司徒所谓‘美酒’便是此等货色?”

  王允笑容不变,应道:

  “将军尝过便知。”

  吕布眉头一挑,执起铜爵试了一口,却是脸色大变。高顺见状立时直起身子,但还未及有所动作,便被吕布抬手止住。就见他盯着王允看了半晌,直待后者再挂不住那副假笑,方自收回目光,叹道:

  “果然好酒。”

  王允一口气松下来,只觉得浑身没了筋骨似的。正待开口说话,却又听吕布笑道:

  “可惜这酒、却不是这般喝法。”

  言罢,人已是长身而起,走过去抓起一坛来,随手捏碎封泥,仰头便往嘴里倒去。王允终是豪门子弟,看不惯这等行径,遂假作斟酒,避过不见。

  待到酒过三旬,连吕布也有些醉眼朦胧,王允自然更是不堪。只见他步履不稳地走到吕布跟前,高声说道:

  “说来惭愧,允有一义女,随母姓刁,小名秀儿,性子最是乖巧可人,因而对她多加宠爱,娇惯得有些过了。她久闻将军威名,数次求说老夫,欲见将军以表敬仰之情,不知将军可容她一见?”

  吕布闻言大笑,道:

  “司徒醉了!”

  王允一呆,连连自掌嘴赔罪,而后吩咐仆婢去内室唤人。稍顷,刁秀儿自内缓步而出,规规矩矩地说了两句话,敬了吕布三杯,便躬身告退。而后,王允以酒醉为由留吕布歇息,吕布应诺。

  若说醉,倒也没真醉,至多神思迟滞罢了。吕布在榻上躺了一阵,已是渐渐清醒。不多时,房门开启,一女子手捧托盘进入房内。吕布侧头瞄了一眼,见果是那刁秀儿,便笑了笑,示意高顺退去。后者欲言又止,终躬身应命,退后关上房门。

  刁秀儿不自禁地又回头瞅了一眼,似要确定那人真没跟进来,方自笑道:

  “将军,你的部下真有趣。”

  吕布险些没笑出声来。说高顺无趣的倒是不少,说有趣还是头回听见。这女人倒也有点意思,先头那端庄模样,竟是假的么?想着,他侧身坐起,重又打量起刁秀儿来。

  说她是“女人”似还早了点,不过及笄而已。此时,发髻上的珠翠摘了个干净,只留了支白玉攒珠钗。眉眼间自有一股活泼泼的灵气,一笑时,端的是百媚俱生,惹人心旌动荡。刁秀儿好似不知吕布正看她,一面放下托盘,自罐子里倒了碗醒酒汤出来,一面说道:“旁人看秀儿,要不是盯着脸瞧,要不便是在……上打转。”她到底羞怯,将那词含糊过去,“可将军你这位部下,跟打量刺客似的。若秀儿是男子,怕是要被搜一搜有无暗藏凶器了。”

  吕布闻言只是一笑,没应声。刁秀儿也笑,将碗递过去后,便扯了张座席过来,跪坐在榻边,双手支颌,定定地看着吕布。吕布一口饮尽碗中汤水,放下来,见她这模样,不觉失笑,问:

  “你平日也这般看人?”

  “当然不。”刁秀儿抿唇轻笑,“我只是瞧着将军的眼睛与旁人不同。”

  “哦?”

  “将军自个儿看不到吧?你侧对着灯火时,眸子上会多一层幽绿,就像狼眼似的。”

  吕布挑了挑眉,丢了汤碗,猛伸手将刁秀儿抱到榻上,不出意外听她失声尖叫,顿时大笑,捏了捏她脸颊,道:

  “王允那老家伙竟没教你如何侍奉男人吗?”

  闻言,刁秀儿猛抬起头,面上羞红未退,却又多了几分古怪之色。吕布见状暗乐,逗她道:

  “到底教过,还是没教过?”

  刁秀儿终还是女儿家,脸红得已是要滴出血来,挣起身便欲跳下床榻。然而此刻吕布哪还会容她逃走,长臂轻舒,环住腰身将其拖入怀中,一边肆意轻薄一边问道:

  “你真是王允义女?”

  刁秀儿心慌意乱,哪里还答得出口。吕布却也不在意,翻身将其压到身下,动手去了她的深衣襦裙。

  这一歇,足歇了两个时辰。待吕布从房里出来,已是酉时末刻。他要了两坛那种“好酒”,拒绝了王允挽留之意,领着一干亲卫,出门绝尘而去。半途,吕布忽想起一事,转头问道:

  “高顺,若那丫头是个男子,你真要搜她的身?”

  “主公酒醉,顺自当小心。”

  吕布闻言直撇嘴,说道:

  “那等劣酒,撑死也醉不了。”

  高顺忆起席间一幕,欲言又止。吕布故作未见,一抖缰绳,竟自纵马飞奔,惊得一路上行人尖叫躲闪。高顺见状暗自叹气,也唯有催促坐骑紧随其后。

  却说万炜被义兄勒令不得出府,百无聊赖,索性蒙头大睡。许是放下心中大事,这一觉竟睡得十分香甜,待他觉着腹中饥饿懒洋洋爬起身时,不经意瞥见窗外天色,已是日暮西山,不禁暗自咋舌,心想:幸好此刻木翁不在,否则少不了又要挨一顿训斥。想想当日争执,万炜也有些后悔,一边穿衣一边琢磨着改日还是赔个不是的好。总之只要自己振作,便怪不到无瑕头上。

  因过了饭点,万炜索性摸到厨房,想看看有无现成吃食。哪知到了地方却见里头一片忙碌,不禁讶然,随手拽过一个人,问:

  “家里来客人了?”

  那仆役被惊得一跳,回头见是万炜,慌忙堆起笑脸,应道:

  “不,是老爷回来了。”

  万炜愣了下,暗自气恼:哼,敢情把我关府里,你自个儿却跑出去逍遥了。唔,等下!没道理出去晃一圈,饭都不吃又晃回来吧?好奇心起,万炜顿时忘了自己来意,掉头往正屋去了。他是随意惯了,“咚咚”敲了两下房门便推门而入,见正堂无人就掉头去往偏厅。在他想来,只要不是卧房便无所避忌,哪知才转过镂空雕花假月门,就见嫂子严氏正给义兄束发别簪。而吕布却是坐没个坐形,一只右手早不知伸哪里去了。

  万炜大窘,慌忙退回门外,大叫了声“义兄”,又等了一阵才迈步进去。吕布自是发觉了万炜先前莽撞,似笑非笑盯着义弟看了半晌,方才问道:

  “有事?”

  被这么一打岔,万炜哪里还想得起自个儿所为何来。他慌忙四下打量,目光陡然被案几上的武冠吸引,脱口问道:

  “义兄,这是……鹖冠?”

  吕布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点点头,道:

  “义弟居然认得。”

  万炜嘿嘿傻笑,伸手摸了摸那尺余长的鹖羽,说道:

  “我只是听说。好像是羽林、郎将及以上……”

  说到这儿,他忽地顿住,“啪”的一声以拳击掌,大叫道:

  “义兄,你升官了!”

  对着这么个反应迟钝的义弟,吕布当真是哭笑不得,抬腿一脚踹过去,便把这傻小子踹翻在地。万炜却毫不在意,爬起来凑到义兄跟前,连声鼓动其快些戴上。吕布偏就是没兴趣,怎也不肯动手。这么你来我往折腾了一会儿,万炜算是明白自个儿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再晚那么一点点,严氏定然已帮吕布束好璎绲了。

  罢了,以后总有机会见的。万炜作如此想,才终恋恋不舍放弃在此问题上继续纠缠义兄。

  “混小子,少东拉西扯。”吕布笑骂,“你到底要做什么?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怎样?”万炜很凑趣地接了一句。

  吕布咧嘴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不出来,你就给我去陷阵营做一个月的新丁。”

  “啊啊啊,不!别!我错了、我错了!”万炜夸张地大叫,“我其实只是好奇,义兄出去一趟,怎么连夕食都不曾吃?”

  吕布瞅了瞅万炜,照他脑门便是一个暴栗,笑骂道:

  “你又去厨房偷嘴。”

  万炜捂着额头惨叫:

  “没有啊!我只是错过了饭时……反正他们现在又不会再认错……”

  不提还罢,一提这个,吕布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这次却用上了三、四分力道,痛得万炜直抽冷气。但他也明白那误会对吕布而言实是丢脸之极,唯有暗恨自己口快、自讨苦吃。吕布见他皱眉咬牙,知道自己踢得狠了,想安抚两句又怕这小子打蛇随棍上,便假作不曾觉察,自顾说道:

  “那是给高顺他们备的。”

  万炜“哦”了一声,点点头,接着又摇头,道:

  “不明白……”

  吕布撇撇嘴,解释道:

  “但凡别人邀我宴饮,席间酒食他们是绝不碰的。”

  万炜听得目瞪口呆,暗自嘀咕:通常不是亲兵先尝吗?莫非……不……原来如此!想通关节,万炜不由满心殷慕,叹道:

  “狂狮若能有陷阵十分之一,我就满足了。”

  感慨了一阵,万炜陡然想起自个儿还饿着肚子,道了声别,起身便走。哪知他刚行至偏厅门口,吕布忽开口叫他回来。万炜自然又坐回原处,不免心中忐忑,唯恐又做了错事将遭喝斥。吕布见万炜不安,便指着墙角说道:

  “那边有两坛酒,你去给我拿来。”

  万炜慌忙照做。酒爵酒樽是现成的,他便开了一坛倒进酒樽。这一倒,立时让他发觉酒液不纯,端起来嗅了嗅,问:

  “义兄,你打哪儿弄来这玩意儿的?味道真怪。”

  吕布表情变了变,不答反问:

  “你养父母是九原牧民,你居然不知这是什么?”

  万炜的冷汗“刷”的便下来了。他张嘴欲辨,却发觉自己无从辨起。许久,他颓然坐下,认命地应道:

  “对,我不是九原人。我也不是从吕家抱养出去的。所以,我、我不可能是你兄弟。”

  吕布面无表情,问:

  “为何、伪称是我吕家人?”

  万炜本还犹豫,忽想起吕布既有个神仙师父,那自己的古怪来历,或许吕布是会信的?此念既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当下顾不得许多,拣能说的一一说了。

  “……因此,我见义兄……容貌相似,为求活命才斗胆冒认。”末了,万炜长吐一口气,俯首及地,“蒙兄长厚待……炜……但死无怨!”

  许久无声。

  万炜跪伏在地,动也不敢动一下。方才激奋下才说出那等话,此时却心头慌乱,唯恐吕布一怒之下真杀了自己,只是想来想去自个儿的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正自丧气,眼前忽多了双牛皮战靴,抬头上望,就见吕布正立在他跟前,脸上似笑非笑,道:

  “死亦无憾?”

  万炜张了张嘴,半晌,苦笑应道:

  “还是……有一点点……”

  “说来听听。”吕布微眯双眼,“若我心情好,或者会替你做上一两件。”

  闻听此言,万炜险些些瘫在地上。好半晌回过气来,一咬牙,叩头说道:

  “炜是俗人,牵挂太多,说出来没得惹……将军笑话。但求将军一事,董卓固然万恶,到底与将军有父子名分。那帮汉室忠臣要除董卓便随他们做去,将军切不可参与其中,拥兵旁观就好!”

  吕布不曾想听到这一番话,怔了怔,神情已是缓和下来。回头细想,当时也有自己一分错处,急匆匆问万炜是否吕氏族人。想少年初入洛阳,又正被华雄手下追杀,不认必定是死,认了却未必会死,任谁也会选择活路。

  “起来吧……”

  万炜“啊”的一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吕布实见不得那张形似自己的脸上露出这等表情,转身回了座位,取过酒樽,仰头便饮。万炜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叫道:

  “将军……”

  吕布“哐”的放下酒樽,喝道:

  “你再叫‘将军’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都亭侯?”

  “唔?”

  “……吕大人?”

  “蠢货!‘大人’是鲜卑、匈奴部族首领的称谓!”吕布哭笑不得。这小子平日里精明透顶的,难道真被自己吓胡涂了?

  万炜也急了,大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义兄你到底要……”说到这里,他总算是福至心灵,一骨碌爬起来,兴奋得两眼发光,“义兄?”

  吕布板着脸没应声,却也没否认。

  “义兄。”

  “……”

  “义兄。”

  “……”

  “义兄。”

  “你够了没!”吕布既好气又好笑,甩手把铜樽丢了过去。万炜却真是傻了,眼看着东西过来也不知躲闪,结果实打实砸在脑门上,痛得他失声惨叫。不过这下倒是把他给敲醒了,又是痛,又想笑,忍不住又是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到底不过才一十八岁,这明明白白地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那心情,实难为外人道。

  吕布见万炜忽地落泪,提起剩下那坛酒往他跟前一放,自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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