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这时，栗光英就想起了乔一福。

　　他虽然是个结巴，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律师，但到底是个律师呀，或许他知道一点对付这种事的办法。

　　想到这里，她说：“凤姐，这个事，你跟别人说过吗？”

　　俞凤媛摇着头说：“我可没那么傻，不会随便跟什么人说。今天就是跟你说。”

　　栗光英说：“咱们找个律师问问呢？”

　　俞凤媛仍然摇着头，“那不好。那些律师，这个公司，那个公司，他都认识，保不齐就把我的事给泄露出去了。不行，不行。”

　　这样，栗光英就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说：“我倒是认识一个小律师，虽然没经验，也没顾问单位，但他什么人都不认识，不会把你的事泄露出去。这样吧，我先侧面找他问问，看看他是个什么意见，咱们再商量？”

　　俞凤媛立刻点头说：“行，行，你尽快找他问问吧。我的心呀，一直悬在喉咙口上，都要担心死了。”

　　于是，栗光英就掏出手机给乔一福发了一条短信。

　　这个时候，乔一福回到家里后，正在打扫卫生。

　　出差一个多星期，桌子上窗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的心情很愉悦，先在煤气灶上烧了一壶水，然后开始擦拭桌椅，清扫地面。

　　他把箱子里的脏衣服泡在水里，准备等一会儿洗。

　　炉子上的水开了。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放在窗台上。

　　他坐在窗前，对着阳光看杯子里的茶叶在水里慢慢漂浮和旋转。他心里一直在想着的是，英子好漂亮，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给他打电话。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念道：“明晚隆街西餐厅共进晚餐。”

　　乔一福自语：“这是谁呀，请我吃晚饭？隆街西餐厅？弄错了吧？”

　　但只过了一秒钟，他脑子里的神经一阵籁籁地狂跳，仿佛触电了一般。

　　他突然跳了起来，慌忙打开皮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他一番乱找，终于从里面找出栗光英的名片。他仔细核对电话号码，妈妈呀，果然是英子来的短信！

　　他快乐地扭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英子和他刚刚分开两个小时，就给他发来短信。妈呀，是英子请我！明晚隆街西餐厅！共进晚餐！耶！太棒了！

　　他急忙回短信：“大喜，遵命！”就发了出去。

　　这样一条邀请共进晚餐的短信，又发自一位美女，对乔一福这个傻小子来说，确实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说他是一个普通的小个子男人，真是恭维他了。

　　他身高要勉强达到一米七，还需要踮一下脚尖，大约还差个一两公分。

　　一张脸扔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着了。你要是说他丑，不太可能找到反对的人。

　　他一头的乱发，从他记事时起，就没有好好梳理过。

　　理发时被梳理一下，那是理发师行善。

　　至于他身上这一身西服，则是从地摊上买来的。第一分钟穿在身上还行，之后就变成皱皱巴巴的了。

　　如果用一个更简洁的方式形容他，只有一个词：小民工。

　　栗光英心血来潮，发给他一个短信，更多是对他在赌石行里的那一次点头，表达一下感谢，此外就没有任何想法了。

　　但对乔一福来说，却是朝霞满天，鲜花遍地，美不胜收了。

　　这天夜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一直幻想着如何与美丽的英子执手相望，或者倾吐衷言了。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过，到了早上起来以后，他仍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胸口里仿佛装了小马达似的，砰砰地跳着，那叫一个欢势。

　　乔一福背着皮包，在街上快乐地走着。

　　成排的汽车停在街道中间，蔚为壮观，仿佛在接受他的检阅。

　　一只煎饼果子咬在嘴里，赛过美味隹肴，那叫一个好吃。

　　他在路边停下，让几个打闹的孩子从他面前跑过去，更让他感觉今天早上的朝气蓬勃，天天向上了。他向那些小孩子挥手。

　　他把别人掉的东西捡起来，满脸笑容地给人家送过去。他听到一声“谢谢”，就如天籁一般悦耳。

　　他继续走在路上，幸福地看着街边的美好景致和五色行人。

　　乔一福快乐地走进津成律师所，这是他工作的地方。

　　他热情地和每一个遇见的人打招呼。

　　他进了咨询室，拿起抹布擦桌子，又用拖把拖地。

　　他看见律师所主任张大律师从门前走过，就急忙跟上去，汇报自己出差的结果。他感觉张大律师说话的声音非常美好，似乎对他很赞赏。

　　他端坐在咨询室的桌边，看着临街的那道门。

　　三年来，他每天坐在这间咨询室里，接待来客的访问。

　　这个工作，让他在北京这个大都市里，有了立身之地。

　　现在，他忙完了所有工作，就等来客上门了。他左右看看，没什么事可做。他只能耐心等待傍晚七点钟早点到来。

　　他拿出一本书，慢慢地看着。

　　说实话，他不太清楚这样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是一两个小时。他一旦钻进自己的业务书里，时间就不太准了。

　　这时，他隐约感觉自己正沉入到某种幻觉里，虽然奇异，却很符合他此时的心情。要么是他入梦百花园，遍地鲜花瑶草。要么就是他的咨询室改做花店了。他闻到了一阵芳香，正如祥云一般盘绕在他的周围。

　　他在恍惚中抬起头，不由愣住了。他的咨询室门口，侧身站立着两个仙界里才会有的美女，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一分钟后，乔一福才从自己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两位美女，应该是来客。

　　妈呀，整整三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美女进入他的咨询室呀！并且一来就是两个。他一副痴傻的样子，笨拙地从桌后站起来。

　　“您……您……”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高一点点的美女说：“喂，你是不是律师？问你话呢！傻了呀！”

　　旁边矮一点点的美女把她一拉，“你不要说话！听见没有！不要说话！”

　　高一点点的美女就嘻嘻地笑，说：“好，好，你来说，你来说。”

　　矮一点点的美女就向乔一福走过来，一直走到他面前，并且注视着他。

　　其实，这位矮一点点的美女，也比他高一点点。他不得不仰视，满脸傻笑。

　　比他高一点点的那位矮一点点的美女说：“你是律师？”

　　乔一福张着嘴，“啊，是，是。”

　　矮一点点的美女又说：“打官司的事，是不是找你？”

　　乔一福仍然张着他的嘴，“啊，是，是，您……您两位，咨询？”

　　高一点点的美女说：“不是跟你说了嘛，问你打官司的事嘛！”

　　矮一点点的美女把高一点点的美女一拉，斥责道：“你怎么还说话！你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高一点点的美女歪着嘴，咯咯地笑，说：“好，好，我不说话了。你说，你说。”

　　矮一点点的美女回头注视着乔一福。看得出来，她心里非常犹豫。

　　但她还是说：“我们就是想问问打官司的事，是找你吧？”

　　乔一福终于清醒过来了，这是两位来咨询法律事务的来客。

　　他慌慌张张地为她们拉开椅子，连声说：“请坐，请坐。”

　　又手忙脚乱地给她们倒了两杯水，放在她们面前，非常拘谨地说：“我……我姓乔，律师。您两位，怎么称呼？”

　　高一点点的美女，那么婀娜地斜坐在椅子上，一条美丽的胳膊挎在椅背上。用一种嘻笑的眼神看着乔一福。

　　矮一点点的美女则端坐在椅子上，直视着乔一福。

　　她说：“我姓许，许莹湘。她姓项，项玉菲。是这么一件事，有人在法院告了我们，说我们打伤了人。所以，我们就来问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乔一福终于知道两位美女的名字，让他心里很快乐。

　　能直接说出名字的来客，都是好来客。对他来说，这也是个好开端。

　　他谨慎地说：“请……请您从头说，尽……尽可能准确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许莹湘看着这个一脸傻相的傻律师，对这个咨询，对这个傻律师的能力，都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但是，她和玉菲已经来了，况且，玉菲要不说走，她就不能说走。说到底，这是玉菲的官司，她得听玉菲的。

　　于是，她只好开始介绍她们面临的情况，“乔律师，是这样，前天下午，我们两个正在逛街，就是随便逛逛。可是，我们却发现有三个无赖，一直跟着我们。我们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而且还一直跟到了晚上。后来，我们去了‘银沙廊’露天咖啡座里喝咖啡。那三个无赖也跟到了咖啡座里。再后来，那三个无赖挑事，先是骂服务员，后来把我们也骂了。骂那个服务员想和我们同一同什么的。你明白这个意思吗？同一同？”

　　乔一福张嘴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同一同”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项玉菲就咯咯地怪笑起来，笑得全身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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