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莫离
天渐渐的黑了下去，岸边灯火渐渐亮了起来。
那男子摇着手中的扇子缓缓走近，狭目朱唇，竟有几分惊艳。白衣翩翩，脸上的笑容如玉般透澈。所谓的温润如玉怕也比不过如此吧。
“公子，”范如阡朝他抱抱拳，接着道：“本来无意打扰，可是在下又急着去秋水镇，如果明天从西楚镇坐船过去怕是来不及，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公子海涵。”
“何需客气，本就是同路，载你一程又何访？我叫莫离，你呢？”莫离边说话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虽着素青衫却遮不住他那身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淡然。
“莫离？”范大爷轻轻念着，莫离莫弃么？
“嗯，莫离，莫离莫弃的莫离，你呢？”莫离说完看了一眼在发呆的范如阡笑了起来，“公子不会宝贵自己的名字宝贵到都不肯与人告之吧？”笑容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灿烂几分。
范如阡望着那张笑脸，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礼，顿觉窘状，赶紧道：“莫离兄莫怪，我叫范如阡，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如阡。”
“如阡？阡者，往南是生，北则是死。如阡兄，你是要往哪？”莫离收了手中的纸扇，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么？肯定是南啦。有人等着我去找她呢。”范大爷说罢回头望着前进的方向，不再说话。
“师兄，快进来看看我熬的鱼汤。”一个喜滋滋的声音脆生生从船舱内传了过来，让人想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莫离抬头朝范范如阡一笑，道：“走吧，去试试我师妹的手艺。”说罢带头朝船舱走去。
范范如阡望着背影迟疑了下，半晌后抬腿跟了上去。
“如阡兄，你可是有口福了，这可是师妹下山来第一次煮吃的呢。”莫离回头对范如阡说完后，又张开了手中的扇子，摇了起来。
“呵，那我可真要好好尝尝呢。”
“师兄，你跟谁说话呢？哎，你是谁？”
范范如阡刚踏进船舱，便见一个黄影奔了过来，挡在了莫离前面，把他护在身后，瞪着眼睛死死打量着自己，不由觉得想笑。
其实她也不过十五六七的样子，穿着黄纱裙，两侧梳着两个小发髻，扎着蓝绸带，其余秀发披于腰间，杏眼桃腮，柳眉樱唇，肌肤胜雪。只是这母鸡护小鸡的举动着实让人暗觉好笑。
“说，你是谁？你怎么会上船的？我们的船根本就没靠过岸。”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范如阡。
“言言，这是如阡兄，因有急事要去秋水镇，见同路我便邀他一同前往，不得无礼。”莫离说着就把那少女拉到一边，朝范如阡抱歉道：“如阡兄，真不是好意思，前段时间生病了，师妹也是关心，所以才……望见谅。”
范如阡笑笑，道：“没事，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贸然上船，怕是吓着这位姑娘了，真是抱歉。”
“师兄，你这……”那女子狠狠瞪了眼范如阡。转头就想跟莫离说什么，神色间隐约有一丝焦急。
“言言，不得无礼，我相信如阡兄。还不快跟如阡兄道歉。”说罢又朝范如阡道：“如阡兄，这是莫离的小师妹黄言，被师父我们宠坏了，如阡兄千万莫要责怪。”
莫离话虽是朝着范如阡，但黄言知道却是跟自己说的。皱了皱眉，上前行了一礼：“公子好，黄言刚也是冲动了，望公子莫要介意。”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本来是要去西楚的，偏偏半道上上了你们的船，失了礼，还望没有吓着姑娘。”范如阡知是自己理亏，这一声声话倒说得真心实意，不料，一抬头，发现黄言的眼里还是不住的朝自己飞白眼刀子，不由得愣了下。
“好啦，都别站着说话，坐啊。”莫离说着就把手中的扇子往怀里一揣，一左一右拉着范如阡和黄言往最近的桌边走去，边走边道：“言言，你刚不是说你熬了鱼汤么？快拿来给师兄和如阡兄瞧瞧，看滋味如何。”
黄言脸中闪过一阵红晕，边朝后舱走去边回头笑道：“师兄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拿，等下保证你们把舌头都要喝进肚子里。”
莫离笑了笑，回头一看范如阡还站着，赶忙道：“如阡兄坐啊。”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范如阡倒了杯茶。
范如阡也不拘谨，抱了抱拳便坐了下来，细细打量着这船舱，船舱里除了自己靠着坐的这张桌子外，不远处也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书籍。不由的想起家里的那堆书，这莫离也是爱书之人吧。
正想着一阵香味飘了过来，范如阡摸摸肚子，这才想起今天自己光顾着赶路，忘记吃饭了。
“来喽。”一抬头，便见黄言手里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砂锅几个小碗。
范如阡伸手本想去帮她接，被她瞪了眼后，讪讪的收回了手。这个黄言，不是一般的讨厌自己啊。还好，到了秋水镇就会分离。这样想着，范如阡嘴角也勾出一抹笑。
“来，让师兄看看，咱家言言小姐煮的汤怎么样？”说罢莫离就凑了上去，使劲吸了吸鼻，“嗯，这色还没看到，香就飘万里啊。”
夸张的动作逗得黄言咯咯大笑，也忘记了瞪范如阡，揭开盖子就给莫离盛了一碗，递了过去。
莫离伸手接了过来，眼珠转了转，却是放到范如阡面前，说：“如阡兄不要客气，赶快尝尝我家师妹熬的鱼汤。”说罢又朝黄言喊道：“言言，快给师兄盛碗，师兄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你的手艺了。”
黄言本就不喜范如阡，见师兄把自己给他盛的鱼汤放到范大爷面前，更不舒服了。本想着如果范如阡把这碗汤还给师兄，自己也就罢了，给他盛碗就算了。
没想到这范如阡竟然朝莫离抱抱拳，道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拿着勺子便喝了起来。
黄言越看越气，二道目光快要把范如阡变成烤乳猪了。
“言言，老看着如阡兄干嘛，快给师兄盛碗汤啊，师兄看着如阡兄喝得如此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想尝尝啊。”莫离说着就伸手想自己去盛，却被黄言挡了回去。
黄言飞快的给莫离盛了碗后，也给自己盛了碗，坐下也喝了起来。
范如阡是真饿了，闻到鱼香看到鱼汤那刻，肚里的馋虫全被勾醒了，哪还顾得上礼节，道了声谢后就喝了起来，完全忽视了那二道灼人的视线。
莫离尝了口，不住的点头，黄言看到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如阡兄，言言熬的鱼汤怎么样？”莫离含笑朝范如阡问道，问完还瞧了黄言一眼。
黄眼正暗暗想着怎么把这讨厌的人赶下船来，一听师兄竟然问自己讨厌的人对自己熬的汤怎么样，不由的挑了挑眉，不过到底是小女孩儿心性，却又有那么一丝期待想要听听他的想法，想着也把目光转向范如阡，又觉得不妥，把目光收了回来装作喝汤的样子，却支起了耳朵。
范如阡听到莫离问自己的看法，看了看坐对面的女孩，见她只顾着喝汤没有抬头，想了想，正色道：“嗯，汤汁乳白鲜美，鱼肉鲜嫩，倒是美味得很。不过。”
“不过什么？”莫离挑眉问道。
黄言听到范如阡夸自己的汤好，喜上眉梢，正觉得这人其实也不是很讨厌，范如阡却说了个“不过”让她心生一紧，也是抬头望向范如阡。
范如阡想了想，道：“如若是加几片姜片，去去腥，滋味肯定更上一层。”
“哦？哈哈，言言记住了么？以后鱼汤记得放几片姜啊。”莫离说完又喝了一勺，点点头，“嗯，真有点腥味呢。”
黄言却是又羞又恼，自己在山上的时候也没做过饭，好不容易跟师兄下山了，想熬了个汤给师兄喝，那讨厌鬼不喝就算了，偏生你喝了还要说我料不足。越想越恼，越恼越觉得眼前这人越讨厌了。
虽是你讨厌我，我无视你的，但三人，哦不，还有那后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蓝衣男子，四个人还是将那没有放姜片的鱼汤喝得干干净净的。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越发的明亮起来。夜风吹起了范如阡的衣角，吹起了他的发梢。
望着江边渔火，范如阡叹了口气，照现在这个速度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到达秋水镇吧。只是不知道，那伙人会在哪里，会去哪里，会一直呆在秋水镇么？
“如阡兄好兴致”说着身边坐下了一人。
“莫离兄，怎么还没歇息？你那师妹会放你出来吹风？”范如阡看不出莫离到底是什么人，只是直觉的觉得他不是坏人，看他言行举止倒也让人欢喜得很。
“呵，如阡兄就莫要笑话我了。你这次去秋水镇，可是要去找人？”莫离望着天上的星星，缓缓问道。
“嗯，二个很重要的人。你呢？”范如阡偏过头看了眼莫离，“莫离兄你也去找人么？”
“不，我只是去游玩而已。从墨雪山下来后，就一直顺着离河而下，想到处看看。”
“墨雪山？你是玄心宗的人？”范如阡看着莫离，只见他白衣随风飞舞，笑颜如玉。
玄心宗么？听说以权谋、八卦、玄心神功而闻名天下的玄心宗，位于离国最东边墨雪山上，离国皇室与重臣之子，满七岁后皆会送到玄心宗里学习。这莫离，身份不简单么？
“嗯。”莫离低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范如阡，道：“如阡兄去秋水镇找人，可需要我帮忙？”
一想到黄言瞪自己的样子，范大爷就摇了摇头，她本就讨厌自己，如果自己再拉着她的师兄跟自己一起涉险，怕是真要杀了自己才罢休。
莫离见他摇头，也不再多说，抬头接着看天上的星星，半晌才道：“今晚的星空真美。”
范大爷闻言也抬起了头，空中挂满了星星，一颗一颗的在天上闪着，脑中却浮出另一双眼睛，不由的悄悄捏紧了拳头。
迟泛，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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