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建木下血海 02
十万大山无穷尽，炎河火海纵八荒。
经此别后四六去，二五无回地狱藏。
龙之九子身后是两名身高数丈巨人拉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人，不过被珠帘遮盖看不清其样貌。不过观其身形魁梧高大，应该是一名男子，是否便是他让人开辟了这条道路，通往幽泉之地的道路。
其后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石桥上的神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直至全都消失不见。周围回复了先前的安静，方才所见之景好似是一场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风，不过是一场虚无。不过既然能有这段幻影被记录下来，是不是表示在久远之前，真的有这样一名帝王倾尽举国之力，开辟出了这样一条通往幽泉的道路。
过了三座石桥，左手边的石壁上出现了一条向下而去的甬道，姜五公子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张二，张二点头示意便是这里了。姜五公子抬脚便走了进去，长长的甬道中只有姜五公子手中的夜明珠在指引方向，张二，独眼四和刀疤六跟在其后。
周围的石壁上刻着壁画，简单粗狂的线条勾勒出天地间最壮观的奇景，先古时代的人们为了生存下去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灾难。而这些石壁将一切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先后盘古大神开辟天地，洪荒世界呈现在众生眼前，后有娲皇捏泥造人，方有了现今的百灵之长的人类。
其后金乌西沉，天耀九日，灭世洪灾不断有灾难在考验着人类，最终才有了后世的盛世王朝的繁荣景象。
不过这些壁画一直记到了灭世洪灾之后便没有了，后面光秃秃的岩壁上偶有几道刻痕，皆是不明其意。姜五公子抚摸着那几道刻痕，黑色的山壁上还有灼热的气息，唯有这几道刻痕是冰冷的。
幽幽远远的甬道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姜五公子一直走在前方，目光坚定步履从容，张二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所想的却是方才见到的那一幅幅幻影，倘若真如那些幻影所展示的那样，在先古之时曾有无上王者携浩大阵容来到这里，他们又是如何继续向下前行的，而照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甬道来看根本不能容金轿通行，难不成还有另外的通道吗？
若是真的有另外的通道，那么这股召唤的感觉又为什么会是从这里传来，那深深远远的呼唤声音一直在他的心底响起，指引着他走向更深层的地下。
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在地下无法计算时间的长短，只能依靠感觉来默默的算着时间。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又或许是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条沉长的甬道，而呈现在他门眼前的更是震撼之景。
他们走出甬道，眼前的乃是一片荒凉苍茫的世界，十万大山林立在这片无边无际的世界中，而回首他们出来的地界，竟是这十万大山中其一罢了。这片苍茫荒凉的世界之上是滚滚乌云涌动，时而有雷光电闪从中窜出，映照这片天地一片晦暗之色。
目所及处的是晦暗的，而在地下却是有岩浆在缓缓流动，如同百川河流向着远方汇聚，只是远方苍茫不知道究竟是流向何处。是有地火飞溅，照亮四方，惊现出先古人迹的断壁残垣。
而他们所在的乃是山壁上的一座平台，平台上还有石桌石凳，一盘未了的黑白棋局仍然布在石桌之上。不知当年是何人能在这里对弈，能在这波澜壮阔的天地前对弈，难不成在先古之时真的有神人不成，若非如此又有谁能开辟这浩大的工程了，已非人力所能造就的了。
姜五公子走到棋局前，看着这盘未了之局，再看向眼前的浩瀚之景，心中不免生出感慨之意。造就如此恢宏巨制的工程的先辈都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可叹人力终究是无法与天地比肩，无法与日月同辉。难怪古时的帝王将相一直追求长生，为的不就是能够永远统治神州大地吗?
当年他的先祖定然也是站在这里，面对广阔无边的地下世界，心中生出万分感慨，只是不知和他现在的心中相比又是如何？
张二看着眼前无边奇景，心中无由的生出一股豪情壮志，这天下迟早会落入他的手中，他将会是这片天地唯一的帝王，是为天帝。
至于独眼四和刀疤六他们的心中又是别样心思了，这一路行来所见皆是他们所不曾见过的局面，遇到一些险境难关虽然都是虚惊一场，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深入地底之下，前方又会遇到怎样的生死考验谁也不知道。不免开始担忧起他们的身家性命来，他们早年是受了姜五公子的恩惠，这却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肯为姜五公子上刀山，下火海，豁出性命为他效命。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过性命二字罢了，这世界上真能将自己性命看清的又会有几人呢？
姜五公子似乎是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心思，背对着独眼四和刀疤六缓缓道：到这里也算是快要接近血海大围山了，你们二人跟我到这里也够了，剩下的就让这位张二公子随我一同前往就够了。
独眼四和刀疤六都是人精似的，哪里不知道姜五公子的意思，嘴上虽是连连推脱，心中早已是乐开了花，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财物，他们竟是分毫未动，实在是暴遣天物。尤其是那下黑山白水的那九层石台所遇到的九件宝物，每一件皆是稀世奇珍，拿出去一件便可这一世无忧无虑的了，还在这里冒死去那未知的血海大围山作甚。
他们口中说了一些推脱之语，姜五公子也好言宽慰了几句，他们这才放心的留下，目送着姜五公子和张二顺着台阶走下山去。
其实姜五公子心中自有思量，他们现在四人同行，带来的补给不知道被小豆子丢在了哪里，而前方的路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远，若是短一些倒还罢了，带着刀疤六与独眼四也是无碍的。但是若此去是个遥远未知的路途，带着他们纯属的累赘罢了，两个人年迈体弱经不得劳碌，再加上没有补给，丢掉性命只是时间问题。他从族中所带来的丹药也是有限，供他一人独活尚可，实在是保不了三人。
至于张二，他在黑山白水时已经服下天实，三年五载不吃不喝不睡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更是不用让他担忧的。而且他还要依靠张二服下天实后所受到的金顶天宫的召唤，为他指引通向血海大围山的路途。
他们所在的黑山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脚下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小路，两人一前一后静默无语的顺着石阶而下。越是接近山脚，便越是感到酷热难耐，灼热的火流炎息扑面而来，姜五公子却是不为所动，面色依旧，身上也不见汗渍。张二这时也才发现姜五公子这一路醒来身上竟是半点灰尘也没有，他先前在矿道看见的也只是独眼四和刀疤六两人身上被赤蚁咬出了大片的火泡，竟是没有注意到姜五公子毫发未伤。
姜五公子身上穿着月白长袍，衣袍上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这条黑龙伏在姜五公子的肩上看着张二。张二竟是感觉这条黑龙好似活得一般，双目有神，紧紧的盯着自己。再眨眼竟是看到了黑龙在姜五公子的衣袍上缓缓游动转向了他处，张二心中虽然惊讶万分，倒也没有惊呼出声，毕竟他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
姜五公子身份来历本来就神秘非常，他甚至觉得姜五公子与这鱼凫地宫有很深的关联，他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非常的熟悉，而他过往做出的那些神秘的举动，好像是在故意做给他们看一般，无论是找不到通往地宫的大门，还是以青瑶的血来打开鱼凫地宫，都好像是在故意做戏一般。
而当时遇到血海妖蚊时他们慌乱之下去到的一处墓室，姜五公子取出的那柄短剑与身穿盔甲的魁梧大汉手中持的短剑更是惊人的相似，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关联不成?
张二按下心思，不再多想。转眼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脚之下，回首望去下来的山峰，竟是有一种通天之态。姜五公子站在岩浆形成的河流之前，四处望去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左右遍寻不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短笛吹奏了起来。
奇异苍老的音调响起，回荡在这片无人的天地间，竟是有一种格外的韵律，张二听了之后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赞叹好听罢了。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虎魁却是突然头痛难当，原本正要将独眼四刀疤六死去黄泉的他倒地滚了起来，独眼四和刀疤六连忙乘势钻进甬道之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而在山下的岩浆河流突然掀起波澜，逼得姜五公子和张二步步倒退，一条九头大蛇出现在了岩浆河之中，只见它摇头摆尾的向着这里而来。这分明是当初将张二逼退的那头大蛇，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巨大，比之方才所见的黑水玄蛇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九婴巨蛇来到他们的面前，将正中一只蛇首低伏到姜五公子的身前，姜五公子走了上去招呼张二也一同走上蛇首，张二犹豫了一下也走了上去。九婴抬起巨首向着岩浆河流中游去，姜五公子并未问张二方向，而是直接顺着岩浆流而下。
张二环顾四周，只见天地一片火光，无穷幽远处皆是黑山林立，看不到这片天地的边际究竟是在何方。天上雷云汇聚形成一个墨斗漩涡，雷蛇电闪在云层中不断穿行，而他们所要去的地方正是雷云与火海连成一线的地方。
张二皱眉，他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姜五公子笑了笑道：娲皇炼道之地。
在人族自古悠远的传说中，上古之时曾有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争夺天帝之位，后共工战败怒触不周山而亡。那时的不周山乃是连接天地的神山，不周山被撞断了之后，天河之水倾泻而下，顿时人间成为一片汪洋，哀鸿遍野，死伤无数。娲皇氏不忍黎民受苦，于是下达九幽寻找了三万六千八百块五彩石，并在天地五海中的炎天海将其炼化，方才将九天的缺口补完。
这与张二自小所听的倒是有些初入，当初他之听说娲皇最后用自己的身体修补了九天的缺口，并未有姜五公子所说的那些炎天海之类的事迹，或许是因为流传的说法不同，但是姜五公子说话间并未有犹疑，好像在陈述一件事情的事实。
姜五公子盘坐在蛇首之上，他静静的道：你可知那场灭世洪水持续了多久？
张二想了想道：若是真如姜五公子所说的那样，这一场洪水只怕是不下数年之久，张二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姜五公子却是摇了摇头。他看向这片苍莽的天地，目光深深不知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么，是这一片天地昔日荣光的情景，是当初天帝仍在的无上繁华，是娲皇炼道之时的天地共鸣。
姜五公子长叹一声道：那场洪水持续了一个文明史的长度，是你们人类从三皇五帝开始一直到今天那么长。
一个文明史的长度？
姜五公子看着张二不可置信的神色竟是笑了起来，随后道，你们人族的历史是从三皇五帝开始的，在三皇五帝之前的乃是另一个与你们不同的文明史，入侵你身体的血神子也只不过是三眼神族中的一支罢了，甚至在你们人族传说中的那些上古凶兽也不过是上一个文明史的遗留。
张二闻此看向了脚下的九婴，姜五公子拍了拍九婴的身躯道：九婴也是，混沌也是，黑水玄蛇也是，不过天府三王却不是，他们乃是偶然间遇到了三眼神族，并将其天眼据为己有罢了，算不得是三眼神族其中的一支。
张二道：那你又是何人？
是什么人呢？
姜家千年来第一奇才？
上一个文明史的遗留？
姜五公子哑然，他没有回答张二的问题，只是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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