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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君篇(6)


  逃过了小饭馆的追债,赤鹿执意要进附近的一座小山。

  那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山路上又上空无一人,两侧的树丛在风中沙沙作响,颇有些渗人。

  据赤鹿说这座山里有一座神仙坟,就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当地人认为神仙陨灭的地方是福地,为维护这片山谷便修了神仙坟,还于早年添出一座道观。

  “神仙陨灭之后毛都不剩,坟里能有什么,一块布头?” 我根本不信。

  他笑我无知:“在人间受劫难的神君以凡人身份死去后,一部分神力会脱离身体,化为一块骨节,叫作仙骨,后人将仙骨埋下,修葺坟冢就成了神仙坟,这块仙骨能提升妖兽修为,所以坟冢附近一定有妖兽,而且很可能藏在冢中。”

  “我懂了,你想大晚上要去开人坟墓,你要徒手挖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光亮的炒勺,“这个事还是让你代劳吧,为了让你行事方便,我特地从小饭馆中借来的,小心点,事后要还回去的。” 

  我虽笑着收下,但是想骂脏话。

  跟着他在林中浅飞了一段,终于到了山谷,左右两侧山头高,中间一个凹,就像女人的胸。

  我们在谷中找到了神仙坟,那神仙坟是用方石砌的,有一丈高,坟前立着一座巨型碑,上面全是碑文,都是斗大的红字,在我看来多半是废话,居然把此人后代的后代的后代家中的几栋屋,几亩田也通通写了上去。

  赤鹿从方才起便冷着脸,看了一遍碑文更是不屑道:“胡说八道,在凡间遭劫难的神君大多不能完成一生就会死去,更不可能会有后代。”

  我指着碑上,努力辨认那些字,“可是上面说道观是这个神仙的后人修的,这个神仙叫……叫……”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管他叫什么,开挖。”

  谁知我刚将炒勺塞进石缝,小坡上就冒出个包子头的小道士,长得分外水灵可爱:“你们是谁?在这做什么?”

  我心虚的厉害,“我们是远道而来的游者,特地来一睹神仙坟。”

  小道士身后走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壮年道士:“这个时候来又能看到什么?何况山上没有客栈,我看你们两个是来偷神仙骨的。”

  赤鹿冷笑一声:“这破玩意还用偷吗?”

  赶来一位白发老道,他举着拐杖,边挥舞边喊:“作孽啊作孽,师父教你们的待客之道都被狗吃了吗?”

  主事的来了,我拱手迎上去:“道长,我们真的是千里迢迢来看神仙坟的,久闻这坟冢有灵气,道观更是显灵,才前来膜拜,谁知上山算错了时辰,又迷了路,所以……”

  老道士摆摆手:“不必解释,既来便是客,我相信二位不是恶人,只不过天黑了,我两位弟子要来打扫墓地,不如二位今夜留宿在我观中,明日再来一趟,只不过……”

  “我们没银子。”

  老道哈哈一笑:“不要银子,只是我们观中已经没有空房了,只能委屈二位在正殿待一宿。”

  “别说正殿,柴房都行,谢过道长。”

  赤鹿掐住我的脸,小声道:“真看不出来,你撒谎也不害臊。”

  那道观远观很小,不过一座黄墙黑瓦的屋和一个方院,但是当走入正殿,才会惊讶于房屋内部的高大,这殿高三丈,神台上同时供奉着七八位神像,模样像是一家兄弟,一看便是出自一位工匠之手。神像下摆着数十个莲花蒲团供人跪拜,四周垂着烫金帘,被两侧烛火一应,整个正殿在一片金光中浮沉,恍在梦中。

  我问老道:“请问哪一位是神仙坟里的神仙?”

  他举杖指着角落里一尊小神像,又小又瘪,看上去垂头丧气不大高兴,面前立个木头神位:无名仙。

  “道观就是靠着神仙坟的名建起来的,实际上离这位天君羽化已经很多年了,实在不知他是哪一位,所以……”

  我与赤鹿同时抱拳:“谢过道长。”

  老道见我们没兴趣听,只好失望的杵着拐杖离开,走到门前他又转过身:“对了,无论在殿中梦到什么都不要觉得奇怪。”老道指了指殿上金匾,上面三个大字:南柯殿。

  他们走后,正殿突然窜入一阵风,烛光窜动,一路暗下来,偌大的殿中影影绰绰,陡然让人生畏。

  “奇了怪了,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些神像都在看着我。”

  赤鹿解释道:“这是凡人的把戏,把这些神像做的瞠目咧嘴,半神半鬼的,先让凡人畏惧了,才会产生敬畏之感。”

  我道:“其实也算不上把戏,只是一些人的信仰罢了,没希望的人来拜一拜,就有希望了。”

  “没想到你这条咸鱼知道的还挺多。”

  “这都是我娘说的。”

  “那你们鲛族的信仰是什么?”

  “鲛族能有什么信仰,吃吃喝喝睡到死,你呢?”

  他面无表情望着门外:“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信仰。”

  我取了六根香点燃,随手拜一拜:“这个很难解释,你相信什么,什么即是信仰,信仰可以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物件。”

  他笑了:“那叫执念,是一种执着不是信仰。”

  “那你有执念吗?”

  他没回答,我抬起头望他,他却已经不见了。

  大殿里空荡荡的,众神像嘴角含笑,禅烟满室,迷离诡秘,这氛围怪吓人的。

  两只手从背后扶着我的肩,赤鹿不知何时移步到我身后,他凑在我耳廓下面说:“我方才想了想,我有执念的,就是你啊。”

  他的声音抽骨般的柔软,我的乖乖,心上登时如痴如醉。

  他的身子又贴了上来,双手缓缓探进我的领口,他的五指滚烫,我快被烫死了,我说你轻点,他又笑:“这种事请,轻了就没意思了。”

  我浑身皮肤收紧,猛地挣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那个邪气重重的赤鹿消失了,眼前是一水的神位,写着南柯殿的殿匾焕然如洗。

  外头天已经亮了,还好只是一场梦。

  赤鹿正在一旁端详天帝的神像,我没敢叫他,绕过梁柱走出了门,一出门迎面看见昨日那个小道士。

  “你醒啦?”他拖着比自己高的扫帚走过来,笑意代表他知道些什么,他小声说:“做梦了?不用担心的,每个在正殿睡着的人都会做梦,我和师兄都做过。”

  我随手摘了片树叶,贴在脸上降温:“你们做了什么梦?”

  “我梦到下山吃了好多鸡,师兄梦到在赌坊赢了银子,都是美梦,所以我们时常来做梦,师父说殿里的各位神仙大帝在帮人实现欲念。”

  欲念?那是欲念?我何时有了这种念头?梦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我回头一望,望见神台的香炉中插着六根燃尽的香,我应该已经回到现实了。

  赤鹿与老道一同走出殿门,倒是神清气爽,他问我:“一起去神仙坟看看?”

  我跟在后面,翼翼小心的问:“你昨天晚上做梦了吗?”

  他淡淡道:“我没睡。”

  这时天已亮透了,神仙坟一清二楚的在眼前,上面还有昨日插/进去的炒勺,老道士大叫着冲上去,颤抖半天也没拔下来,边拔边骂干这事的人良心被狗吃了。

  我和赤鹿挑眉望着彼此:都是你的错!

  “道长,神仙坟是什么时候被石头砌起来的。”

  “在道观建起来之前,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那这碑文……”

  老道士搔了搔后脑勺:“是不才在下亲自撰写的哈哈哈。”赤鹿抬起指头要戳死他,被我一把按住。

  一番细看之后,赤鹿突然道:“不对,这里面的气味已经没了,这是个空坟。”

  我问老道士:“昨夜这座坟,道观中或者山谷深处,有没有出现过异象?”

  “没有。”他低下头又想了一遍,“真没有。”

  小道士跟过来:“谁说没有,道观后面的小湖里夜半发绿光,把我和师兄都闹醒了,师父你是忘了还是老糊涂?”

  老道士举起拐杖去打小道士的时候,我与赤鹿已经向着那湖奔去。

  道观后的树木果真环着一个湖,湖水黝黯,倒映着四周崇山峻岭,十分岑寂,不时又有阴风从湖面来,吹得人一惊一乍。赤鹿绕着湖岸走了一圈,突然将指尖咬破往湖中滴了一滴血,湖水下黑褐色的东西似乎在躲那滴血,急急往彼岸褪去,瞬时间湖面半黑半绿。

  商量一番后,我自告奋勇先下湖一探。

  大概是湖水不如海水的缘故,虽然我入水即刻化出鲛尾,但游的十分吃力,身子直往下沉,再加上光线不明,心里很慌张,越是接近黑色水域,那颜色越浓重,到了跟前我伸手一探,有什么贴着我指尖急速游过去,有鳞,还不小,我再次探出手,那东西贴着我指尖又游了过来,这一次我摸到了柔软如水草的头发。

  我探出水面,朝着赤鹿喊:“黑水下果真有鱼啊。”

  他好笑道:“水下没鱼,难道有鸟吗?”

  “可是我还摸到一颗头啊!”

  “什么?”

  喊了几遍无果,我怒了:“有颗死人头!”

  谁知我话音刚落,他却脸色一沉,踏着湖水朝我奔来了。

  我转身一望,便见大片的黑水迅速的向我逼近,还不及反应,我已经被拖下了水,下沉的速度极快,我的鱼鳍被什么牢牢抓着,我顺着方向摸到一颗头,不知它是着急还是害怕,张口咬住我的手腕,尖利的牙瞬间刺穿皮肉。

  待我的视线重新适应了黑暗,我已将湖底的怪物看清,是一大群食人鲛。

  《山海图志》说食人鲛是鲛族中落后的一族,他们愚钝,相貌丑陋,又不通人言,更无法幻化双腿,上古大洪水时期,被海鲛族从深海赶入陆上的山川河流,他们群居,无物不食,从水草到腐肉,只要是能入口的都吃,有时甚至残食同类。

  我以冰术幻化出两把巨型冰杵,一阵乱刺才将食人鲛从身上驱走,流血的食人鲛很快被同类撕食,瞬间化为一副骨架,这景象太吓人了。

  因畏惧我手中的利器,他们不再冲上来撕咬,而是在我身边游走周旋,试图用锋利的指甲抓破我的皮肉。

  《山海图志》至少说错了一点,食人鲛很聪明,他们学会了给猎物放血。

  想我堂堂海鲛鲛帝之女,要是死在这种深山老林的臭水沟里,简直有点窝囊。

  我打算和他们拼了,刚呲出一口獠牙,赤鹿便从天而降跳了进来。

  他钳住我的腰,将我抛上湖面,食人鲛大军见状立即尾随其后,追了上来。

  赤鹿口中念着决,一团紫色火焰便凝聚于掌心,他又将火焰投到水中,湖水涌出一股热浪,水面沸腾。食人鲛大军挣扎着,在水底发出刺耳的嘶嚎,不多时,他们便翻着肚皮浮出了水面,变成一锅水煮鱼。

  这一招甚妙,可他忘了我也在湖里,我疼的撕心裂肺,险些晕过去。

  赤鹿立刻浮出水面,双脚踩在湖面上,将我了捞出来,我的双手又白又红,肿成了萝卜,我很生气,一时兽性大发,扑上去咬他,他偏将头一偏,好死不死,我咬在了他嘴巴上。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先惊呆了。

  他下唇被我咬出两个小洞,鲜血流淌下来,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似是讥讽又万般厌恨,而后将我抱回道观,自己则拂身离去了。

  只留下小道士看见我未化去的鲛尾,大喊了一声:“师父救我。”就晕了过去。

  午后他才回来,将手上的布包往我面前一放,里面是一件新衣和几包烫伤药,我好生感动,小跑着追上去:“神君辛苦了,神君不要担心,我皮糙肉厚可以自愈的神君。”

  他生气了,折回去将药包拿起来往角落一丢,又面无表情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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