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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坠 8


  倚翠阁内,大夫为裴少青将伤口包扎好,岑儿从小厨房端了几样精细点心与小米粥放在案几上,“岑儿,你随大夫去抓药。告诉外头,我这儿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段皖佩吩咐道,岑儿应了是便领了大夫出去。

  段皖佩端了小米粥小心翼翼地吹着,似是不放心又亲自试了试才喂到裴少青嘴边,“皖佩,实在对不住。如今我已不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儿,可你对我的好却丝毫不曾改变过。我裴少青以裴氏先祖之名起誓:此生定不负你。”

  “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段皖佩用手抵住他的唇,“此生,你便是一个傻子我也认了,可是你必得为我好好保重自己,今日之事断断不能再有下次。”缂丝水仙袖随着她的抬手而滑落下去,露出嫩藕一般的手臂,只是手臂之上赫然裹着纱布,隐隐还有血渍渗出,“他们打你了?”裴少青忽地用力抓住段皖佩的手臂,眼中满是愤怒的神色,段皖佩吃痛地蹙眉,旋即浅笑道:“父亲逼我悔婚,我不肯所以便想了这笨法子。”

  “我的傻佩儿。”裴少青拥住段皖佩,“只要是为了你,再傻一些又何妨。”段皖佩轻轻在他耳边呢喃。

  这样的呢喃仿佛将他带回十岁那年的午后,在帝都为官的段伯父携了家眷来承洲消暑,父亲与母亲在正厅里絮絮叨叨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于是他觉得无味便一个人溜去了后花园捉蛐蛐儿。谁知道一个粉色衣衫的小女娃儿在梧桐树下嘤嘤哭泣,将捉蛐蛐儿的兴致一下子扫没了,反而生出了大哥哥要照顾小妹妹的心思,于是上前耐心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那小女娃抓起她的手腕便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地惹着。若是从前,必定早早的推开了,只是瞧着她那圆圆的苹果脸倒叫他不忍下手,许久之后,那小女娃才推开他,望着他手背上细细的牙印狐疑道:“你为什么不躲?”

  他却极认真道:“你是妹妹,大哥哥从来不会欺负妹妹。”于是她冲他笑,“我与乳母走散了,你带我去找她可好?”于是他走过去牵起他的手,甜甜应了声:“好!”于是两人手牵手朝下人住的杂院去了。

  “吃些东西吧,否则粥该凉了。”她的话语轻轻在耳边萦绕,那样轻的语调如挂在阁中的羽缎一般,于是她一口一口的喂他,他的眼里满是她的倒影。

  岑儿按着大夫开的方子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段皖佩见岑儿进来便吩咐:“你去把我的妆钿匣子取来。”岑儿放下药碗,转身去取。不一会儿,便打了帘子出来将匣子递与了段皖佩,“岑儿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他们轻易进来。”

  岑儿会意,福了福身边去了外头。

  “父亲的意思你多半是知晓的。他一心要攀附权贵,为了他所谓的前程甚至可以牺牲我一生的幸福去交换。如此父母不要也罢。只是日后,这天地间,我只有你一人了。”段皖佩的一双翦水秋瞳定定地望着他,“如今裴伯父与伯母皆遇难了,裴府只余你一人了。为了我、也为了伯父、伯母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这是素日我攒下的首饰,你且带在身上当盘缠。你先找家客栈住下,今夜三更,我们不见不散。”

  裴少青见她神色决绝不免担忧道:“只是,如此一来段伯父与伯母岂非……”

  “从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我推出去时我便再没有了这样的父亲。裴郎,人总要为自己活一回是不是?若没了你,我真不敢想自己该如何活下去。”段皖佩的眸中蒙上一层水气,裴少青只紧紧将她拥入怀里,“佩儿,我定不负你……定不负你……”

  段皖佩的唇角浮上一抹笑意,魅惑不已,“我知道,我都知道。”

  一切妥当后,段皖佩扶了裴少青出来对岑儿暗使了个眼色,“你陪着裴公子找间客栈先住下,安排妥当后便回来,仔细别让人盯上。”

  “奴婢明白。”岑儿颔首,于是扶了裴少青朝后门去了。

  直至岑儿与裴少青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下,段皖佩方敛去了眼底的如水柔情,若非肯顾念他这些年对她的好,她又岂会给他留副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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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帝都内繁花似锦,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家迎门送客自是好不热闹,翠溪院外歌姬腰肢曼妙,恩客笑声朗朗。扶柳落英亦随着夜风的吹拂而轻轻地摆动着枝桠,天子脚下自是一番盛世繁华景象。

  福缘客栈外却来了一批带刀衙役,数十人将一有伤在身的年轻人团团围住,两名小厮将一包裹扔在地下,不多时寻了一只上等紫檀木的妆钿匣子交与首领道:“大人,找到了。”

  那衙役首领嗤笑地望着灰衣男子,“一介穷书生岂会有这等贵重的妆钿匣子,怕是从尚书府窃取而来的吧。凶行败露后便将尚书府的小丫头打伤、如此才逃了出来,现下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如今还如何抵赖狡辩。”

  裴少青何曾受过旁人如此诋毁,便与那人分辨道:“是否是我窃取你只消与段府小姐当面对质便知真相。”那人听了裴少青的辩白愈发笑的阴险起来,“这倒奇了。若真是段小姐赠与你的,那为何报案的人正是段府小姐的近身丫鬟。若非段小姐授意,我们岂能将你捉住。”区区数字足以将裴少青死死定在原地,“你说是皖佩授意的,怎会,她明明……”

  不待裴少青说完,那侍卫已授意手下上前捉住裴少青,“是与不是你且与刑部的官老爷说去吧,我们只是奉命办事。”

  “叫段崖那个老匹夫来见我,他为何这般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裴少青愤怒地咆哮,架着他的两名衙役狠狠给了他几闷拳,“尚书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轻易能唤的。”

  一行人绕过热闹繁华的街道转进一处幽暗僻静地巷子,那首领与其余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扶在佩刀上的手齐刷刷地拔出佩刀,顿时寒光乍现。墨黑色的夜空下,冷月当头,刀面反衬着月光愈发的显得寒意逼人。原本架着裴少青的两名衙役忽然死死捂住他的嘴,另有人捉住他的手脚令其挣扎动弹不得,那首领望向他,“很快你便要与你的父母在地府团圆了,你应当谢谢段小姐肯顾念多年的情分留你个全尸。我想是谁要取你的性命你心里应当有数了吧,九泉之下你总知道自己死在谁的刀下。”

  坚韧的刀刃刺破皮肉,洞穿了裴少青的胸口,鲜血顺着刀口汩汩流下,那样耀眼的红如妖冶的牡丹大朵大朵的盛开在暗夜的小巷里。

  那首领由不放心,又补了两刀直到确定裴少青没了气息才罢手,复又从裴少青的身上割下一个他随手佩戴的玉佩方才带着手下去尚书府复命。

  那样殷红的血蜿蜒了一地,直到那群人渐渐走远,方有一袭素色衣衫的女子从暗处走出来,身后的侍女忙与那女子同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裴少青,“姐姐,你瞧那些人下手真狠,碾碎了心脏不说还补了几刀。这尚书千金也忒狠辣了些,为了一己荣华富贵竟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夜来从玉瓶中倒出一枚碧色丹药给裴少青吞下,他的尸身尚有余温,只是胸口的血仍不断地流出。他双眼瞪得老大,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这世间最猜不透的便是人心。”夜来感慨,遂吩咐碧珠:“将他抬回去吧。”

  “姐姐,为何这世间的多数女子愿意为了心爱的男子牺牲自己?”碧珠天真的眸子里露出不解与疑惑,夜来亦是不知从何答起,只是浅笑,“大抵是因为她们都太傻,以为只要自己倾其所有便会得到相应的回报。岂知,世事难料,一切所求终是空。”

  碧珠似懂非懂,“一切的一切终是不值。”夜来只吩咐她,“别顾着值与不值了,将他带回去便是。此刻,尚书府必定以为他死了无疑。”

  “嗯。”碧珠点头应了一声,一主一仆的声音亦渐渐隐匿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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