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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雪来人


  天刚微微亮,尚未鸡鸣,周易就已经起床,单薄的被褥,实在留不下什么温热,而且作为陋巷少年,他早已经习惯早起。陈平安打开屋门,来到泥土松软的小院子,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走出院子,转头看到一个纤弱身影,弯着腰,双手拎着一木桶水,正用肩膀顶开自家院门,正是姜小白的婢女,她应该是刚从杏花巷那边的铁锁井打水回来。

  周易收回目光,向着陋巷外面看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极为好看,但院子之中却没有积淀丝毫的白粉,据说小镇土质特殊,建造院子的泥土经过特殊的培制,雨雪不侵,连破鼎这条陋巷也不例外。

  “真他娘的是不给我们这些穷苦人留活路啊,这直娘贼的老天。”

  少年小声咒骂一句,而后穿街过巷,一路小跑向小镇东面,破鼎巷在小镇西边,最东边的城门,有个人负责小镇商旅进出和夜禁巡防,小镇并不需要更夫,也请不起更夫,一般都是这个人代劳。

  按理说是风雪不侵,但除却破鼎巷之外的街道,都被积雪所覆盖,按照那些五姓七家的人说,只有经历风雪才能留的住风水,这也是破鼎巷少有人发达而五姓七家一直傲立小镇的缘故。反正少年对此嗤之以鼻,什么风水,祖宗留下的余荫不该以积善积攒吗?

  当然不管这种说法是否准确,但院子中风雪不侵对少年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经年没有修葺的破烂宅院实在承受不起风雪侵扰,塔克不想自己唯一庇护所都没了,到时候冻死在风雪之中。

  用姜小白的话说就是天生穷苦命,哪怕有福气进了家门,他周易也兜不住留不下。姜小白经常说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语,约莫是从书籍上搬来的内容,周易总是似懂非懂,例如前两天念叨什么料峭春寒冻杀少年,周易就完全不明白,至于每年熬过了冬天,入春之后有段时日反而更冷,少年倒是切身体会,姜小白说那就叫倒春寒,跟沙场上的回马枪一样厉害,所以很多人会死在这些个鬼门关上。

  “唉,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关口。”

  少年看着一片银白,颇为感慨的说道。

  小镇并无城墙环绕,毕竟别说流寇匪徒,就是小偷蟊贼都少有,所以名义上是城门,其实就是一排东倒西歪的老旧栅栏,马马虎虎有那么个让行人车辆通过的地方,就算是这座小镇的脸面了。

  周易小跑路过四鼎巷的时候,看到不少妇人孩子聚在铁锁井旁,水井轱辘一直在吱呀作响。并且不少孩子讲地上的雪搓成一个圆球,互相打着雪仗,偶尔有一颗落在妇人身前,就会招来妇人轻声的喝骂,那群孩子只是沉寂小片刻仍旧我行我素,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直到妇人一手提着水桶一手牵着孩子,步履小心坚定的在孩子不舍的目光钟远去。

  妇人和孩子在雪地之上留下一大一小一深一浅,两串脚印,直至消失在巷子深处,少年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在少年那记忆深处,也有一个面容慈和的妇人面带笑容牵着他,一手提着水桶,在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可是那最终只是剩下记忆而已。

  周易曾今听过一则传说,那些逝去的人,最终都会化作一颗星辰,在星空之中继续看着挂念之人。

  “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着,活成你们希望的那种人,毕竟活下来才能拥有。”少年抬起头看着若隐若现的星辰,似对自己说又似对着星辰保证。

  再绕过一条街,周易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读书声,这就是那个最近空降而来的外乡人镇长所开设的学塾,只要缴纳不多的束修就可以进入其中蒙学,而赢水德就是其中一员,少年有时候很是羡慕他们,只是自己只能保证饿不死而已,那里有铜字当做束修,除非他将那头老青牛给卖了,但是想一想它是陪着自己长大,也就有些不忍心,最为关键的卖了它,少年肯定熬不过这个料峭春寒。有时候周易想要“蹭读书蹭蒙学”,但想一想自己对着先生的脾性都不了解,毕竟有法不传六耳这一说,到时候被发现打死了怎么办,索性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再往前,周易路过一座巨大的两耳三足青铜鼎,这青铜鼎足足比三层院子还要高上一点,镇子中大多都已一层院落而已,也就只有五姓七家拥有雕梁画柱的高层院落,但最高的也就只有三层,比这巨型青铜鼎稍微矮上一点。青铜鼎之上布满了铜绿,但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雕刻的鱼虫鸟兽山水,鼎身正对东面的地方有两个巨大的铭文,据姜小白说那两个字唤作九鼎,姜小白信誓旦旦的说从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过,大周立国之后再每一郡县封国都立下这种青铜鼎,以镇天下气运,而这青铜鼎的背面的确有一个大大的镇字。只是赢水德却不这样认为,他说“他见过外面那些九鼎,根本没有小镇这般大,而且根本没有那一个镇字。”,为此姜小白差点和赢水德打起来。

  此时周易绕着青铜巨鼎跑了一圈,除却这巨鼎正面的九鼎还有背面的镇字外,其余两面也镌刻着四个大字,分别是“一言九鼎”还有“问鼎中原”,只是那问鼎中原四字太过模糊,好似就要消散了一般。

  过了青铜巨鼎没多远,很快就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黄果树,也就是白日老瞎子说书的那棵。树底下,有一根不知被谁挪来此地的树干,略作劈砍后,首尾两端下边,垫着两块青石板,这截大树便被当做了简易的长凳。每年夏天的时候,小镇百姓都喜欢在这边乘凉,家境富裕的人家,长辈还会从水井里捞出一篮子的冰镇瓜果,孩子们吃饱喝足,就拉帮结派,在树荫下嬉戏打闹。

  小镇外人来往得不多,照理说,如今贡酒这棵摇钱树都倒了,就更加不会有新面孔。老族长在世的时候,曾经有次喝高了,就坐在那棵巨型黄果树之下同小镇中的人吼着说道,咱们做的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御贡生意,是给大周天子酿造玉液琼浆,其他老百姓哪怕再有钱,哪怕当的官再大,胆敢沾碰,那可都是要被砍头的。那天的老族长,精神气格外不一样。不过也就是那次的兴致大发,好似将老族长所有的好兴致都给用光了,在之后的久只剩下唉声叹气了,知道闭眼的那一刻。

  说实话,老族长虽然对他不冷不热的,但少年清楚,在这个小镇除了赢水德,就只有老族长对他最好,或许连赢水德都比不过他。老族长闭眼的那一日他忙着生存的少年足足伤心了半日呢,之后就没什么了,毕竟他要活下去就没有时间伤心。

  今天周易望向栅栏外,却发现两道身影在等着开城门,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而且两人都是陌生人,小镇当地百姓的进进出出,无论是去酿酒还是做庄稼活,都很少走东门,理由很简单,小镇东门的道路延伸出去,没有什么酒坊和田地。

  此时周易和那些外乡人,双方隔着一道木栅栏,两两相望。

  那一刻,穿着自编草帽的少年,只是有些羡慕那些人身上的厚实衣衫,肯定很暖和,能挨冻。即便是在冬日,里面恐怕也是极为暖和的。

  老者鹤发童颜须发皆白,精神头极为矍铄,同小镇上那些五姓七家的老者不同,并且周易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感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息,少年形容不出来。就在这时候老者同少年点点,这让周易很是诧异,向着身后看一眼没有其他人,这才确认老者是同自己打招呼,少年楞了片刻,才回这点点头。

  老者身后是一个少女,少年初见,面色微红,他确认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该被用来形容少女,但他只是一个陋巷少年,那里懂得那般许多。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少年最是敬佩读书人,因为他们苦役将最美好的词语说出来,这是他紫书塾偷听而来,此刻周易觉得这词语最该用来形容这姑娘,好似这优美的句子就是为她而生,即便她直直静静的立银白的雪地那里,但并不妨碍少年美好的浮想联翩,少年最喜欢的她那好似会说话的眸子,只是看着就让人只剩下美好的念头。

  就在此时,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猛然打开门,对着周易骂骂咧咧道:“小王八蛋,是不是掉钱眼里了?这么早就来催命叫魂,你赶着投胎去见你死鬼爹娘啊?!”

  周易翻了个白眼,对这些尖酸刻薄的言语,少年并不以为意,一来生活在这座总共没几本书籍的乡野地方,如果被人骂几句就恼火,干脆找口水井跳下去得了,省心省事。二来这个看门的中年光棍,本身就是个经常被小镇百姓取笑打趣的对象,尤其是那些胆大泼辣的妇人,别说嘴上骂他,动手打他的都有不少。加上这人还极其喜欢跟穿开裆裤的小孩吹牛,比如什么老子当年在城门口,好一场厮杀,打得五六个大汉满地找牙,满地都是血,城门前整条两丈宽的道路,就跟下雨天的泥泞道路差不多!

  对周易甩出一个破烂有虫蛀空洞的牌子,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道:“拿上你的东西,快给老子滚。”

  这牌子就是周易能够出小镇的路引,若是缺少这东西,是断然不可能进洛邑的,因而每日他只能来此地拿,这也是小镇为数不多的几天规矩之一。

  草帽少年拿了牌子就离开,向着小镇里面而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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