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债鬼④
还有一个土结界没有找到。
还有三个木结界没有解决。
还有一个金结界没有找到。
还有两个火结界没有解决。
你要千万小心木结界，木结界，只要木结界还……
“只要木结界还怎么样？”
那个沙哑的，说话显得极其不熟练的声音突然在最关键的地方停顿了，然后便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艾笑在梦里不停地往前追寻，不断地往四周摸索，可是那个声音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姐姐，力量太大啦，我们不能说。
“什么力量太大了？不能说的是刚刚停止的？”
——谢谢你好孩子。
——谢谢你小姐姐。
——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你的，你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你们都在说什么？你们是谁？”
艾笑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突然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预知梦。
预知梦该有的气息和现在的气息有相似之处，但是又不是完全相似，这是个很奇怪的不对劲的梦。
一老一小的声音，仔细辨认的话，是完全陌生的声音，起码近几年没有这样的声音在艾笑身边出现过。
“你们还在吗？在的话应应我！你们为什么要谢——”
艾笑在梦里都还是那副病态的样子，所以喊着喊着就觉得不行了，但是喊到一半，一老一小的关键词突然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梦。
十年前的那件事，也是一老一小。
艾笑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她站立在原地，满腹怀疑，不肯定地问道，“是那位老爷爷？还有……那个小女孩吗？”
——好久不见，艾笑。
从地面上突然旋起了一场风，猛地将艾笑包围了起来，耳边突然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那无尽的风响，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风中，凉意，颤抖，骨肉都险些分离，艾笑觉得自己就快被刮走了，但是地面又牢牢地把她锁定住。
一分钟的时间像是把六十秒硬生生掰成了六十分钟，艾笑觉得这个风再不消散，她就快窒息了。
在过于强烈且漫长的风里，人的呼吸都会被剥夺。
等到这阵莫名的风总算是停止之后，艾笑下意识的腿脚发软想要跪在地上，本来就酸痛无力的四肢怕不是更加严重了，可是等到真正的感官回来之后，艾笑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身体上过度的温度像是也被风卷走了一样，艾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靠着自己的力量让自己重新站起来，那些病痛全部随风而散了。
火结界没有再影响她了。
她好了。
艾笑摸着自己的手腕，上面银水球变为的手绳还在，她迷惑地看着眼前逐渐明亮的场景，马上就想起来了——这是十年前的那个道路。
“小女孩当时已经去世了，您和她在一起……”
还有之后怎么都拨打不通的电话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梦里的回忆。
“您也去世了……”
艾笑的声音带上了点伤感，那是对人类死亡的不可控和未知的难受。
——你看完就明白了。
画面猛地清晰了起来，不像是刚刚那样还朦朦胧胧的。
那是艾笑正在救助老人家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的灵魂就慢慢从那个下水道往上飘了，那是濒死无可救的人才会显现的画面，那是她的灵魂正在渐渐脱离肉体，然后趋于真正的死亡。
小女孩的灵魂就一直站在那块井盖上，然后看着自己的爷爷或者外公在那里被一点点救回来，然后看着他被好言相劝着送上救护车，然后得救。
随后，小女孩的灵魂就在艾笑坚持的寻找之中渐渐地变成真正的灵魂体，直到艾笑精疲力尽的那一眼，看到了正确的地方。
就是那一眼，小女孩彻底死亡，灵魂出现了其真正的形态。
她看着艾笑拼命地喊人，看着艾笑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看着艾笑这么一个陌生人但是却能为自己哭泣，看着艾笑救了自己的亲人也救了虽然来不及的自己。
那一刹那的感动与喜欢的情感还有对爷爷不放心想要再最后看上一眼的这颗心，让她无法被阴差勾了魂，好好地入地府，她就附着在自己的尸体上，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然后在车上看着艾笑那悲伤的眼神，渐渐远去。
随后到了医院，自己的爷爷已经彻底没事了，检查的结果也安然无恙，小女孩就舍弃了自己的肉体，回到了自己的爷爷身边，本想着能陪多久是多久。
可是作为小女孩的唯一监护人，小女孩的死当然是要通知家人恶，所以在爷爷还没来得及再多打一次电话给艾笑的时候，医院和警方就已经亲自过来通知了这位焦急的老人——他的孙女已经不幸逝世。
当晚，老人就在极度的愧疚与自责中，偷偷的，在家里拿了根绳子，上吊自杀了，任由小女孩怎么在旁边哭喊都没能让自己的爷爷听到，只能看着他渐渐死去，在自己的灵魂面前咽了气。
老人在死后马上就看到了自己的孙女就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对死亡表示后悔，只和孩子抱在一起痛哭。
眼泪里虽然有难过，但是四分之三都是重逢的喜悦。
老人的老伴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也在几年前因为饭店爆炸的意外去世，而儿媳妇又是孤儿院的出生，无父无母，所以就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糟老头和自己还年幼的孙女相依为命。
在死去的日子里，两个人还能看见彼此照顾彼此，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良久，互相打着手语良久，都迟迟没有人来接走他们。
他们对艾笑的感激之情让他们最后变为了债鬼，一直在外游荡地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帮助艾笑。
而兜兜转转良久，在了解了很多事情之后，在两个人在外锻炼了很多，在地府学习了很多，有自己能力并且老人重新获得了言语的能力之后，他们两个决定要出来为艾笑出一份力了。
尤其是艾笑被心中的火结界折磨的时候，他们一定是要帮艾笑恢复到正常健康的身体的。
艾笑看着画面，听着画面里传来的解释的声音，明了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不需要感谢我，”艾笑笑了一声，然后从梦中平静地醒来，身上已经舒坦的就像没有病过一样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一老一小，规规矩矩地和他们平等的站在同一水平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举手之劳，谢谢你们，确实是感觉好多了。”
“不，姐姐，当时只有你在拼了命地真心地帮我们，一点假都没做，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小女孩手里还抱着当时那个丢在地上的洋娃娃，圆圆的眼睛不掺杂任何一点杂质地看着艾笑，时隔十年，阴阳相隔，那里的情感还都只有纯粹的感激，“姐姐很好，我们想陪着姐姐把安遥那个坏蛋打倒。”
“我们本来再当时的几年之后就来你身边，用做梦的形式告诉你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以这样的方式来报恩的，因为这是债鬼的通用报恩方式，但是几年之后我们重新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和安大人认识并且主动要求进入这个世界了。”
老人牵着小女孩，慈祥并感激地看着艾笑，“当时我和我的孙女就打算先不露面，还要再多学习一些东西才能待在你身边，因为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很难走还会有很多危险，而且再加上你本身就拥有的预知梦，我们之前想做的事情其实就显得无用了，我们想要真正地帮助你，所以决定要学习攻击的方法还有治愈的方法，为了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还能在你受伤的时候为你治疗，等到学有所成，时机到了，我们便出来。”
“现在就是时机。”
艾笑一直很和善的笑着对着这一老一小，认真地倾听他们说的一切。
“我被火结界折磨，一直高热不止，还有现在同伴有一半被掠夺到安遥那边，结界被解开无数，和安遥的比量就快到尽头了……”
“你们是想站在我们这边？”
艾笑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说到这里的时候，面部表情变得严肃多了，“虽然作为安遥的敌对方，我当然该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拉人进我们的战营，古鬼鬼怪越多，我们的力量也就越大，但是……”
“如果只是为了报恩，你们今天做的就足够了，不需要为了报恩这样虚的东西把你们的安危搭上来，报完这个恩，你们就回到地府，说明情况，然后去投胎转世就好，你们这类古鬼和普通古鬼不一样，没有魂珠，不会受到地府的胁迫，也不会必须被卷进这样的战斗，回去吧。”
“心意我领了。”
艾笑对着两人鞠了一躬，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不，”小女孩率先拒绝了艾笑，然后脱离了自己爷爷的照顾，向前踉跄地走了两步，然后扑到了艾笑的身上，“就因为姐姐说了这样的话，所以就更要继续报恩帮助姐姐了，姐姐是好人，好人就要有好报的，就要我们好好还恩情的！姐姐别拒绝！”
“别推脱了，”老人家看着艾笑，笑的眼睛都快没了，还是和自己的孙女保持意见的一致，“我们待在人间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着今天，而且之后的战争比你想象的残酷的多，孩子，你需要我们，我们也希望被你需要。”
“相信我们。”
“是啊！姐姐你相信我们！我们会帮忙的！不会拖你后腿的！”
“姐姐不是不相信，”艾笑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并把她抱了起来，好好地哄着，“只是真的为了报答来做这种事情对我是真的不需要，老实说我还会有忐忑的感觉，你们让我摆脱了火结界的束缚，已经对我来说足够了，不需要更多了，真的……”
“现在不让我们加入你保护你，我们暗中去做这件事情还更危险。”
老人慢慢地说着话，一点都不着急，与其说是在做谈判一样的时期，倒不如说，老人只是在闲聊，事情的结果已经定下来了，艾笑答应还是不答应其实都不影响老人和孙女的选择。
“……”
艾笑听到老人家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才好。
“姐姐，”小女孩被艾笑抱着，喜欢的不得了，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又看了看艾笑为难的表情，偷偷摸摸地把脑袋往艾笑的耳边蹭，然后说，“姐姐，你不用感觉太大压力，你知道吗？虽然我和爷爷一直没有出现，但是我们时不时都会偷偷看看你哦，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喜欢姐姐诶！”
“姐姐不用担心我们把你当初救我们当做一件必须我们还你等同价值东西的交易，这不是交易啊，也不是姐姐你当初救人所产生的想法，因为姐姐太好了，我们喜欢姐姐，所以舍不得姐姐受伤害，所以才出现在这里想要帮帮姐姐的。”
小女孩说完之后就挣扎着下来，然后一把抱住艾笑的腿，抬高自己的脑袋，可怜兮兮地嘟着嘴看着艾笑，“姐姐，姐姐，你要相信我们是喜欢你才做这件事的哦，不只是因为一报还一报这样很奇怪的设定！”
“你是好孩子，你要爱自己。”
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孙女撒娇，然后对着艾笑说出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正好，让安大人好好检测一下我们吧，然后把我们安排到你们的那个安全地带，之后的事情，要从长计议。”老人家从自己的拐杖上砍下一小颗木料，然后运用风往最上方开了一个口子，再随手拿起桌上的绳子，把它串起来，递给了艾笑，“把这个戴在脖子上，火结界对你的影响会小很多，但是很抱歉，我们能力不够，还不能帮你完全消除。”
“没关系。”
艾笑犹豫了很久，让老人家举了半天才踌躇地伸手接过了那样东西，“已经很好了。”
“艾笑！”
说曹操曹操到，老人家刚说完安平的名字，安平就风风火火带着急匆匆的汗水赶了过来，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老人和那个小女孩。
“安遥虽然是安家人，并且拥有着安家最强的能力和至高无上的天赋，但是安家的有一样东西，是只有当家人才能真正掌控的。”
老人家笑着伸手，对着安平说，“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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