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我要进城
沈欣兰吃了早饭,就回到屋子里。
她一人趴在桌上,呆愣愣地瞧着窗外,窗户纸厚厚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她昨晚上一夜未睡,脑子里乱糟糟的:沈泽没有来。
她鼻子一酸,还是忍不住,把脸慢慢地埋进了双臂。
泪眼朦胧中,那一幕又浮现了出来......
寂静无声的书房,沈兆信惊慌地望着那个传旨官,双膝跪地,叩头:“微臣冤枉,请圣上明察!”
他以额触地,身上细绫所制一品服上的仙鹤图依旧闪光。
丞相沈兆信是当今圣上宠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居的相府是前朝睿王爷的,最是豪华不过。
当士兵凿开了那堵墙,她惊恐地看着整箱的金银从墙里被抬了出来,盖子敞开着,阳光下,明晃晃的宝光浮动。
父亲的脸终于白了。
面如死灰,一向笑嘻嘻的脸上神情僵硬,只有一双小小的眸子亮得惊人。
他踉跄着往后退,身后是一书架,厚重的花梨木书架,贴着墙,垂着轻薄的纱布。
再后面,是嫡女沈欣兰与幼子沈泽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那些官兵正沉浸在意外的收获之中,无瑕顾及一角的沈兆信,外面都是重兵,他沈兆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跑到哪里去?
沈兆信把背部堵上了书架的缝隙,轻轻地伸出手去,不知触动了什么,沈欣兰的脚下忽然开了一个大洞,她措不及防,掉了下去,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晓了。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身边还有小弟。
慌忙爬起来,头晕晕地,晃了晃,无大碍,原来身下是一堆厚厚的草垫子。
她泪流满面,仰望着上面,严丝合缝,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摇醒弟弟,拉着他往外走......不知多久,两人从府外一处废弃的枯井里爬了出来。
她不敢回去。
她不傻,相府所有的人都被羁押了起来,不许走动,官兵现下是无暇寻找她们姐弟,所以他们之前躲在父亲书房里才没有人发现他们。
父亲那样的脸色,他的嘴唇噏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她看懂了,两个字:“快跑!”
姐弟俩只知道出了城直接往乡下跑,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带着弟弟过河时,却是突然涨了大水,两人被翻卷的浪花冲走。
......
可是,她醒来时,弟弟丢了。
她一路寻往桃花庄来。
她与沈泽说好的,一起去桃花庄找春秀。
......
然而,沈泽没有来。
沈欣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良久,她强收了泪水,用袖子仔细拭干。
窗外似乎有笑声传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欠身轻轻推开窗户。
院子里,几只母鸡咯咯地叫着,小山正抱着一个木头盆子,一把一把地撒着鸡食。
穿着蓝底白花衫的小山,头上用红头绳扎着两支乌黑发亮的发髻,圆圆的脸蛋上满是笑意。
小山的皮肤白净,泛着红色,还真不像庄户家的女孩。
不过,春秀本人就长得细皮白肉的,不然,当初也不能被选在夫人身旁。又在相府呆了这许多年,想是与一般村妇粗养女儿不同。
屋檐下,张氏端了一竹匾的豆子,坐在小凳子上,麻利地挑着。
那边灶屋传出猪的哼哼声,春秀应该在里头。
沈欣兰怔怔地看了一会,忽然就咬了下唇,她别开了眼。
她伸手去合窗。
毫无预兆地,张氏忽抬头,向窗户里直直瞧过来。
沈欣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半开的窗户就“嘭”地一下掉了下来。
张氏也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豆子就撒了一地。
春秀也从灶屋里探出身子来,被张氏叫住。
张氏瞪着眼睛,看着春秀:“你打算就这样白养着?咱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出来搭把手,总会的吧?你瞧瞧,啧啧。”
春秀忙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户,脸上乞求:“娘!你小点声。玉姐儿还小,孩子初来乍到,你总得容人缓缓......”
“不小了,听说和咱小山一般大?我们小山啥都会干,咋就她不行呢?”
小山头回听着奶奶张氏破天荒地表扬她,却是丝毫不见欣喜。
她下意识地向屋里瞧去。
沈欣兰性子清高孤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张氏这番赤裸裸地抢白,叫她听了去,不知心里作何想法,虽说巴不得她早走,可是这平白得罪人的话却是不好多说。
张氏既赶不走沈欣兰,她不愿张氏被沈欣兰记恨上。
“奶,我帮你。”
小山巴结地叫了一声,一一边靠过去接张氏手里的竹匾。
张氏横了她一眼,正想说什么。
“秀姨!”
屋门忽然打开,黑洞洞的门框内站着沈欣兰,半边脸掩映在门内,看不清神情。
“唉!”
春秀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跑上前去。
小山也跟了过去。
“秀姨,我要进城一趟。”
“玉姐儿!”
春秀惊呼一声,随即住了嘴。
小山也听见了。
见两人一齐进去里屋,不忘掩了门。
“瞧瞧!”
张氏在身后撇了嘴,愤愤地:“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我这么大个人站这里,也不知道叫一声。”
“奶!”
小山也被关在门外,转了一下眼珠子,她急于想知道沈欣兰和母亲说什么,没心情听张氏的牢骚话。
她指了门口:“二婶唤你呢?”
“啥?”
张氏转头,果见柴门外王二婶子站在那里,忙跑了过去。
小山飞快向堂屋跑去,却见门被从里头闩上了。
她趴在门上听了听,听不清楚。
她回到了院子中,草草地把盆里的鸡食都撒在了那地上,就坐在小马扎上,盯着那扇门,等着春秀出来。
过了一会。
里头门打开,春秀迈步出来,身后竟跟着沈欣兰:“我帮你们烧火。”
三人往灶间去,小山坐在灶下烧火。厨房里昏暗,沈欣兰袖着手,站在窗台下,一张脸,半明半暗。
一进灶屋,沈欣兰就被春秀叫到了身后。
自然,这火得小山烧。
沈欣兰默不作声地看着春秀炒菜。
一时都不说话,很快厨房里烟大了起来,呛得几人咳了起来。
沈欣兰终于耐不住,跑了出去,在门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春秀急急地倒了碗水,就要送出去。
“娘,给我!”
小山端了瓷碗里的水,到了门外,见沈欣兰正弯腰大声咳着,脸孔通红。
“姐姐喝口水!”
沈欣兰伸手接过碗,喘息了一下,露出笑容来:“小山妹妹。”
小山牵起嘴角:“姐姐快点喝吧!”
沈欣兰就着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玉姐姐,你方才同我娘说什么悄悄话?”
小山问。
“没什么!”
沈欣兰把浓递给小山,细声:“我头有点疼,先回屋了,饭好了叫我。”
小山看着她走远,转身回了灶屋,抽出了那几根青柴,重新填了一旁的干柴进去。
晚上,春秀收拾好,过来探了一探,见都躺下了,正准备走。
“娘!”
小山赤脚下床,跟了出来。
“怎么还不睡?”
看着双眼晶亮的女儿,春秀悄声,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
“我想跟娘睡。”
“你呀!这么大了。”
两人声音渐远,转过板壁,进了那边的屋子。
床上看似熟睡的沈欣兰眼睛忽地睁开,看看对面的床铺,重又阖眼……
这里小山扭着春秀:“娘,玉姐姐是要回城么?”
“你怎么知道?唉,谁同你说的?”
春秀惊讶,抬头见外头李放鹤正进来,双手搂过小山,低了声:“玉姐儿同你说的?”
她方才见这俩孩子嘀嘀咕咕地进了屋子。
小山靠在春秀怀里,一边拿眼瞥着提了鞋子又走出去的李放鹤,一边轻声:“嗯!玉姐姐的爹娘在城里么?”
春秀用力扳过小山的肩膀:“你?”
看着她的眼神,小山的心一沉:这是猜对了,果然是这事啊!
小山没有再说什么,她挣扎着下了床,向门口跑去:“我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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