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花茶

　　叶婴鹂这话一说出来，整个雅间的气氛都有些怪异。

　　楚云深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有些僵，握着折扇的手，似乎放在哪里都不是地方。

　　苏晨则是直接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叶婴鹂，那眼神就像在说，这就是你说的有分寸？

　　叶婴鹂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分毫未动，心情相当不错。鼻子灵就是好，自己刚刚走到这家酒楼门前，就闻到里面飘来的一股饭香，看样子这里的吃食也做得不错啊！

　　就等自己先饱餐一顿，再去做正事好了。叶婴鹂如是想着。

　　这时，酒楼的小二进来了。因为三人这次来这家酒楼用餐，不曾提前预订酒桌，点的饭菜都是现做的，因此酒楼的小二这番进来，并非是来上菜的，而是来上茶的。

　　只见那小二手中端着一个全黑漆的大圆托盘，托盘之中是一个青瓷茶壶，和三个成套的茶盏。小二将茶盏挨个放下，执起茶壶，往每个茶盏当中都倾了大半盏茶，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在雅间之中蔓延开来。

　　楚云深的鼻子动了动，有些惊讶地道：“这里用的茶水竟是花茶？”

　　叶婴鹂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酒楼竟然独辟蹊径，用花茶来做招待客人的茶水，而非仅仅用茶叶来泡茶。

　　顾名思义，花茶自然是用花泡制的茶水了。探头往茶盏当中一看，这茶水的颜色也不是一般茶水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的绿色，而是如同琥珀一般温润如玉的浅黄色，在略微透明的茶水中，还可以看到几片细小的花瓣，它们悄悄钻过了茶壶当中的滤网，静静地躺在茶杯的底部。

　　叶婴鹂还在惊讶的时候，楚云深已经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顿时精神一振，赞道：“这花茶不错啊！香而不腻，入口清爽，微甜亦微苦，真是难为这家酒楼了，怎么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招待客人的？”

　　叶婴鹂见状，也端起茶盏品了一口，丝丝的清香伴着花瓣特有的微甜，以及一丝丝苦味，在口中融化开来。这茶当真是不错。“野菊花茶？”叶婴鹂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小二，问道。

　　小二一手提着托盘，垂手而立，显得十分恭谨：“客官所言不差，正是野菊花茶。”

　　叶婴鹂有些好奇地问道：“贵店以花入茶，主意固然新颖，然花茶并非十分尊贵之物，论风雅毕竟算不得上乘，这般以花茶待客，就不曾有人提过不妥？”

　　东齐民风精致，最是重视这些能够在细节上体现修养之处，这花茶若是放在东齐，在一般的酒楼之中倒也罢了，若是在高端酒楼之中，只怕不但无人领情，还极有可能遭到一些风雅之士的诟病，得不偿失。

　　小二听叶婴鹂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也是懂茶的，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我们南楚之人并不太过拘泥于小节，小店以花茶待客，诸位客官只要觉得新鲜便会满意，公子所言的这种情况，怕是只有皇室宗亲才会重视这些，小店平日里也只招待些这附近的人和过往行商，不碍事的。”

　　“是吗？”没想到，听了小二说的话，叶婴鹂反而敛了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抬起头，淡淡地瞥了那小二一眼。那目光轻轻浅浅的，落在小二身上，却是令得那小二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暗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

　　一旁的楚云深看了看叶婴鹂，又看了看小二，手中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不过片刻，叶婴鹂就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原先轻松自然的神情，向楚云深道：“这野菊花可是个好东西，有清热解毒、明目宁神的作用，公子平日里想来是不常喝这种花茶，今日既然见到了，不妨尝试一些。”

　　楚云深微微一笑，道：“既然子兰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开动了。”语毕，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地啜饮起来。

　　小二行礼退下，不多时又回来了，将菜肴上桌布好，正待再次退下，叶婴鹂一转头叫住了他，问道：“小二，不知贵店更衣之所在于何处？”

　　“在廊道西侧，可要小人带客官前往？”小二回答道。

　　叶婴鹂很自然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向楚云深道：“公子请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回来。”见楚云深点头示意明白了，便跟着小二出门去了。

　　……

　　小二和叶婴鹂，一前一后，在酒楼的廊道里前行，谁也没有说话。因廊道是从酒楼大堂延伸上来的，所以在廊道之中，楼下大堂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听得楼下一片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沿着廊道行去，转过一个弯，走在后面的叶婴鹂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带路的小二忽然听不见后面的脚步声了，回头一看，见叶婴鹂站定在了廊道上，便有些奇怪地问道：“客官，更衣间尚在前头，您这是……”

　　“野菊花……此物于清心宁神上有着极大的功效，然其在民间流传甚广，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你想要对我说的，是这个吧？”叶婴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小二的话。

　　“客官，您在说什么啊？”小二一脸惊讶地看着脸色已经沉凝下来的叶婴鹂。

　　叶婴鹂没有理会他，自顾自淡淡地说道：“其实你一直都表现得不错，若不是我从进了这间酒楼之后就时时在对周围加以留意，恐怕也未必会发现你。你可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不待小二说话，叶婴鹂便接着说了下去：“是在我问你花茶待客的时候。你当时说，‘我们南楚之人并不太过拘泥于小节’，这样的话若是对着一个南楚当地的人来说，不显得很奇怪吗？很明显，你并不这么觉得，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你很清楚地知道，我并不是南楚当地的人。”

　　说到这里，叶婴鹂停了下来，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小二”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双眼之中射出了两道锐利的光芒，带着些许挑剔，冷冷地盯着自己。

　　“先前我收到的消息不假，你果然厉害。”“小二”冷冷地说道，“可惜，只会耍些小聪明，在我这里可是没什么用的……”

　　？！

　　突然，“小二”的身体僵住了，原本微眯的双眼瞬间瞪大，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

　　原来，叶婴鹂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小二”的身后，右手搭在他的后颈上，手中似有一道寒光，在透过窗棱照射进来，碎了一地的阳光下，缓慢地吐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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