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纸鸢 4
“六年前突然传出叶帅叛国的消息，这件事……想必国公爷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吧？”
见鲁国公迟迟不语，黑衣人突然开了口，双眼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朦胧，盯着鲁国公问道。
……清楚啊。
他鲁国公，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
七年前——
东齐与北魏的边境，主将大营内。
大帐之中，传来一阵声音。
“恕我冒昧，国公虽然打下了这座小城，然此地在我们安排的行军计划当中，并没有太大价值，国公却耗费了如此多的兵力在此处，是否有些得不偿失，失之妥当？”
“这就不劳靖安侯费心了。”鲁国公高坐在大帐首座之上，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凝眉看着自己的叶青。此人果然是天生的帅才啊……不到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参军不久的武试举子，坐到了如今这个东齐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上，以军功封靖安侯，手握重兵，更是在东齐这个文人众多的国度，被誉为三位虎将之一。若非自己靠着祖上荫庇，怕是很难做到压他一头了。
不过也幸而，自己现在尚能压他一头……鲁国公垂眸，掩下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九年前，自己的小儿子，死在了战场上，而正是眼前的这个人，踏着自己小儿子的尸体，得了头功，一直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如今，这个人竟然还站在这里，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来问自己，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兵力，来打下这一座小城？呵，想必他早就不记得了吧，这座小城，正是当年让自己失去小儿子的那场战事发生的地方啊！
一瞬间，鲁国公的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一脸不赞同的叶青，突然出声发问道：“不知……靖安侯可还记得此地？”
叶青被鲁国公突如其来这一问，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让鲁国公有些惊讶的是，他的眼中竟然也流露出了几分感慨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国公不提醒我，我险些儿也忘记了，此处正是当年，我第一次作战的地方啊。”
也是自己见到婴鹂的地方。
“只是……”话锋陡然一转，叶青有些疑惑地看了鲁国公一眼，叶继续问道：“国公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难道国公当年，曾经注意到末将过？”
……呵，当年我鲁国公府的人若是注意到了你，你还想有今天这个地位吗？鲁国公心里暗暗冷笑一声，面上也现出了几分感慨之色，道：“并未，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故而有此一问便了。”
“既然如此，现在可否请国公说明，为何要如此得不偿失地打下这一座小城，甚至不惜打乱我们原本的行军部署？”叶青的声音陡然一正，重新看向鲁国公，发问道。
“……”
直到最后，叶青也没能从鲁国公口中，得到让他满意的解释，只能先行离去。
“和那件事情有关的人，如今除了你，已经无一幸免了，你，自然也不能例外……”大帐内，鲁国公微微抬了抬眸，注视着大帐门口尚在晃动的布帘，幽幽道。
……
“他……该死……”
突然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自鲁国公口中传出，一瞬间，他的脸怪异地扭曲了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看这架势，竟是要从原本有些混沌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黑衣人一惊，眼神陡然一凛，直直地盯着鲁国公的双眼，一面闪身上前，一只手轻飘飘地搭在了鲁国公的头顶上，几个奇异的音节，自黑衣人口中发出。
感受到手下之人渐渐平静下来，黑衣人停下了动作，飘身后退，和鲁国公拉开了距离，眼中现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这鲁国公，似乎对叶青，存着不小的恨意，方才自己的巫术，竟是险些失控了……
“国公爷请继续说……”心里暗暗吃惊，黑衣人的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紧盯着鲁国公，漫声道。
……
真正与北魏勾结，还在叶氏一案中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个人，不是叶青。实际上，就连鲁国公在这其中起的作用也不大。真正的主谋者，是齐皇。
这一点，鲁国公比谁都清楚。
齐皇忌惮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武将，已经很久了。正因如此，这几年他才一直韬光养晦，行事要多低调有多低调，在外人看来便是，昔日那个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沈大将军，从前的那个鲁国公，已经不在了。
看上去，他的雄心壮志，就像是被岁月给磨平了一般。
这话要这么说，其实也并没有错，他这些年，只想明哲保身而已。
毕竟，儿子的仇还没有报，若是他自己先在这时候被齐皇给干掉了……那谁来给自己的小儿子讨还这些帐？
恰好这一次，叶青自己撞上了齐皇猜忌的枪口。那可就不要怪自己心狠了。
鲁国公找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宫中颇得圣宠的贤妃，策划了接下来的一切。
两人以陪同进入北魏和亲的叶婴鹂为导火索，从中推波助澜，成功地让齐皇失去了对叶青的信任。
之后，再不用他们做什么了。齐皇主动出击，快刀斩乱麻地将叶青定罪下狱，叶氏一族，男丁满门抄斩，女眷发卖的发卖发配的发配，一夜之间，东齐的一员大将，就这么没了。
……
“既然如此……”黑衣人突然发话，打断了鲁国公，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她藏在衣袖当中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
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心中波澜，黑衣人继续盯着鲁国公，问道：“六年前给叶帅定罪的证据，除了陛下那里的一份，国公爷这里应当也有一份吧？”
往前走了两步，黑衣人站在鲁国公的书桌前，身体前倾，在鲁国公的头上停住，声音平稳而低缓，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定，问道：“国公爷，告诉我，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题外话－－－－－－
各位小天使们，现在应该可以弄清楚东齐的这一条主线脉络了吧。其实说也简单，叶家这一档子事情，说白了就是皇帝猜忌，强行把他们给拉下了水，鲁国公其实只是个推波助澜的而已，主谋其实还是齐皇自己，嗯，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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