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遇黄昏后
人就是这般,有时候知道了一些东西,总会忍不住去探寻下去,类似诗余那样的,早时并不在乎,是因为她一开始便是空白的,从成为鬼魂之后,她就仅仅是女鬼诗余,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她开始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那个记忆中的人,是谁,她自己,又是谁,生前有了怎样的悲欢爱恋,是怎样死于那棵悲伤化成的桃树下。
诗余开始在乎了,她的记忆,是时候回来了。
“鸿鸣,我知道你并不如我所见般简单,既是这样,你能不能帮我寻些办法,恢复生前的记忆。”
“你不集词了?”鸿鸣颇有些担心,当初的种种因,天意难违,才有这样的果,如若速成,只怕会适得其反。
诗余摇头,眯眼瞧着这天,万里无云,一片晴朗温柔。
“词要继续集,记忆也要尽快恢复,我虽说只是鬼魂,但也由不得任何人摆布,”鸿鸣笑了,她的眼神,一如往昔,是那么不畏坚定,“我要一切都清清楚楚!”
她字字铿锵,带着不能让人忽视的决断和果敢,鸿鸣的大刀,忽地发出凌冽的颤音,有着毁灭天地的气势,鸿鸣伸手触碰,平息鸣声。
“你去集词吧,我去替你寻办法,届时,自会去找你。”说完,鸿鸣转身,往另一方向而去。
诗余垂眸,神色不变,怀揣着册子下山。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生查子》欧阳修
人间又是一年元夕,树梢街头,挂满了灯,五彩缤纷,斑斓夺目,似是天宫的宴会,常人皆是仙人,互相嘘寒问暖,笑意盎然,一派祥和安乐之景。
这样看上去,多好。
诗余走在人群中,小心避免和人类身体的接触,倒真像是个人一般,看着元夕之夜如此热闹,心情不免豁然开朗,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忽闻一声“喂”,很轻很轻,似从天边飘来,转瞬即逝,如不曾发生过一般。
冥冥中,诗余似是被引领般,回头去看。
一个女子,穿着破烂,坐在富贵人家门前的石狮子上,晃着两条腿,见诗余望过来,咧嘴笑得厉害,冲她挥手打招呼。
诗余这下倒是长进了不少,一下子便能看出那也是一只鬼,一只傻啦吧唧的开心鬼。
诗余从人群中穿出来,走过去。
女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道:“好久不见了。”
诗余盯着女鬼看,回想一路走来,没见过这家伙,当下不免有些疑虑,抱臂,好笑地看着女鬼说道:“我们认识?”
女鬼“嗖”地一下落下地面,“你不记得我了?”转而忽然觉悟,点头笑道:“是了,你如今,也和我一样是鬼魂了。”
诗余瞬间明了,顺着坐在石阶上。
“许是我生前,见过你吧。”
女鬼哈哈一笑,也坐了下来,继续说道:“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样的情景,我们相遇相识。”
须臾做了很久很久的女鬼,久到她早已忘记死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飘渺游离的日子。
她生**玩,做了鬼,爱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爱怎么恶作剧就怎么捉弄,乐得自由自在。
人间的元夕节是最为盛大的节日,届时人人盛装出席,热闹非凡,须臾最爱这样的时节,够好玩,比那些日复一日的要有意思得多。
于是那夜,须臾飘然而至。
花市的灯光明亮,把这里照得如同白天一般,每个花灯玲珑剔透,画着绝世生莲的美人,池边的荷花,开得正是时候。
须臾坐在石狮子上,抬头望上天,夜空中一轮明月,亮得妖艳非常,不同往时,树梢高长,几乎盖过了月亮,凌驾于月之上。
如此看来,倒像是月见了凡尘热闹之景,偷偷将自己掩在树梢之上,迷惑众人。
那么黑的夜,那么亮的月。
今晚,似是非比寻常。
须臾正出神,一人已悄然而至,来到她跟前。
待须臾回过神来,便见那人负手而立,上身微微向前倾,笑眯眯地,看着她。
须臾那时,刹那慌乱了,因为许久以来,从没有一人,能看得见她,还是以这幅姿态。
须臾一时,不知给何反应。
那女子应是觉着这女鬼甚是可爱,笑着出声,道:“元夕之夜,你一只鬼,怎会在这?”
隔了好久,须臾才反应过来,皱眉,一脸警惕,回答道:“你是谁?我在哪与你何干。”
女子皱皱鼻子,轻“嗯”了声,点了点头。
“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也就是看你有趣得很,特地过来提醒你一句,元夕夜是会削弱鬼魂的气韵的,你若不想受伤乃至灰飞烟灭,最好还是乖乖远离人群。”
话音落,须臾愣住了,这才想起往年在元夕节之后,总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也薄弱了许多,她还以为是热闹过了头呢,原来,是因这般。
女子见须臾低头沉思,便知她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笑笑,转身刚想离开,便听身后那人问道:“你是谁?”
须臾抑制不住天性,想要问个清楚,一解疑虑。
“你不是同类,亦非神魔,你区区一个凡人,怎能看得到我,而且还知道那么多连我这个当了那么久鬼都不知道的事。”
女子回头看她,挑眉,眸子清晰地溢起笑意。
“你就叫我神婆吧,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你还是快些走吧,再见了,小鬼。”
说罢,女子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明月,转而离去。
而须臾不知的是,神婆因着给了她这样的一个警告,违了天地循环,破了人鬼道之规,等于,与天命对抗。
转眼间,许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的元夕夜,明月与花灯,依旧是那般耀眼,须臾一直在等她。
“且不说别的,她都叫你别出来凑热闹了,你还来,还想死一次不成?”诗余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热闹之景,往后退了几步
须臾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笑道:“这么些年,我也玩够了,人间没什么意思了,我只不过是想重遇她,道声谢罢了。”
说着,须臾看向诗余,目不转睛,眸子里微微有着亮光,认真清楚。
“谢了,神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竹册乐府,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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