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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凤栖梧


  观务的一生,最后都无法逃离悔恨的宿命,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找到一个能相爱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担这样的一个结局。

  没什么好不好,只不过是各人的选择罢了。

  鸿鸣自那日以来一直跟在诗余身边,看了观务这样的一段人生,想起诗余看到观务后唇边的那一抹冷笑,带着微微的嘲弄与无奈。

  他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个一袭红衣,青丝微乱,玉簪无暇的人,站在五方大地上,盘坐在蓝雾树下,指尖永远勾着红线,眸子里,是不管不顾的倔强和睥睨众生的气势。

  他怎会忘,那个人。

  而她,亦怎会忘?

  诗余一向随性,也不管鸿鸣如何,自顾自地坐下集着词句。

  阿皖死了,那日重遇观务之后,无意见到观务写下的词,心中郁结难解,终日悲痛不得安,数日后,亡。

  一首词,是那么轻易地,结束了一人的生命。

  或者说,阿皖用性命,去告诉观务她的答案。

  诗余什么话也没说,握着笔,写得认真,最后一笔落下,仿佛是他们二人的全部,她的心,有些道不清的滋味。

  有些感觉,似乎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根本不给她反抗拒绝的机会,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一人面对着她,负手而立,身姿卓越,却是模糊的一张脸。

  而她,身处于一个祭祀台前,手里拿着一个铃铛,符纸悄然飘落在她脚边,上面的红色有着鲜血的味道。

  诗余有些不清,这人,不是她,可为何感觉是那么清晰,脑海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那个男子,好像在笑?

  诗余蹙眉,心中的不安越发清晰,抬头,合眼,阳光暖暖地洒在眼皮上,许久,那种感觉似乎因此退散了不少。

  这或许,是鸿鸣一直想要她恢复的,属于她自身的记忆吗?

  那么,祭祀台前,又是为何而祭祀,自己又为何手持铃铛,一身华服?

  诗余不是个会勉强自己,寻根究底的人,有些事情,总会在不经意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急在此时。

  她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鸿鸣,那人正抱着大刀,蹲在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诗余其实什么都明了,鸿鸣只不过是,想念那个以前的自己了吧。

  或许,她很快便能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她低头轻笑,嘴馋了,该上山找老头换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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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凤栖梧》柳永

  自古流传下来,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为凤也。

  湘水尽头,有一村落,擅绣凤凰,以其为族之图腾,其族人世代相传,凡丝毫不敬者,逐之。

  风细细就是生长于这样一个村落之中,从一出生,目光所到之处,便是凤凰的图形,雕花的柱子上,糊窗的白纸里,腰间的荷包上,哪里都有着凤凰。

  赤红的颜色,目光灼灼,族人所绣着凤凰,神采飞扬,有着极强的气势,栩栩如生,仿佛一眨眼,凤凰便会从布里幻化真身,飞扬而去,没入云端。

  多大的虔诚,才能绣出这般的凤凰。

  风细细自懂事起,便被迫着学习如何刺绣,一针一线,都极需心血,指尖被扎出多少小洞,暗红的血触目惊心。

  她疼,从椅子上蹦起,忍不住叫唤。

  可换来的,却是一顿严厉的责骂。

  风细细委屈,泪朦胧了双眼。

  后来,她更是“变本加厉”,发了极大的脾气,伸手推到绣桌上的凤凰,凤凰掉落了地里,染上了泥巴。

  她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凤凰!

  父亲瞬间怒了,族人皆指指点点,嘴里说着难听的话语,似是要将这一个小小的孩子丢入万劫不复之地。

  风细细被父亲绑起来,拿着藤打,一下一下,藤条抽在身上,可她心里却一点儿也不难过,反而更清楚了一件事。

  这世上,根本没有凤凰。

  族中人,皆是不愿清醒,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走出去的迷宫里,守着那虚幻的凤凰,守着一族的图腾,就这么的,甘愿乖乖待在这湘水尽头。

  风细细笑了。

  当晚,父亲送水来时,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风细细走了,没有带上衣服、荷包、手帕,任何有凤凰图形的东西,皆被她抛离了开来。

  孤身一人,却是这村落里百年来的唯一一人。

  风细细伫立在高楼之上,大千世界,尽入眼前,风吹来,拂上她的脸颊,那双明亮的眼里,却隐者一丝愁容。

  放眼远眺,世上无安身立命之所,天边似是黯然一片的。

  夕阳快要落下,风细细忽地想起在家中也看着夕阳落去,耳边是母亲教导绣织凤凰羽毛的声音,那么温柔,可是,为何连母亲也不懂自己的心思?

  风细细叹息,正想下楼离开,却听见一人于身后叫唤。

  是一白胡子老头,正笑眯眯瞧着她,手里拿着一壶酒,朝她晃了晃,相邀。

  她想着,喝一杯醉一场也是好的,于是上前去,道谢了接过,酒香四溢,丝丝入扣。

  她大饮一口,白胡子老头见其豪爽,大笑,以为她定会好这壶酒。

  风细细却把酒还了回去。

  她心里难过,勉强饮一杯,也不过是浪费了这好酒罢了。

  为何甘愿一身憔悴?

  白胡子老头问道。

  风细细一愣,自嘲笑笑,把心事告知。

  夜空变换了颜色,只有老头的白胡子格外引人注目。

  你以为,你的族人真的不知世上无凤凰吗?

  风细细听到这话,全身一僵,眸子里闪现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死心塌地地用尽生命的全部力气去相信一样本不存在的东西,这,叫做信仰。

  白胡子老头如是说道。

  自那日从高楼离开,与白胡子老头一别后,风细细似乎陷入了无休止地挣扎中,她一直以为错在族人,却不料,这世上,人生而如此,不容他人有别样的与自己不同的思想。

  族人如是,父母亲如是,而她自己,也不外如是。

  凤栖梧,凤栖梧,族里流传下来的故事,凤凰生性高傲,只能接受自己栖身于梧桐。

  世上无凤凰,或许是只是因为,人们从没见过凤凰。

  那么,风细细想着,去看看有梧桐树的地方,是否栖身着赤红的凤凰。

  她也要为自己,寻一个信仰。

  诗余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姑娘,在她的世界里,爱憎分明,敢作敢为,一切皆有可能,谁说世上无凤凰?

  诗余笑而不语。

  竹册乐府,凤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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