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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生而无悔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浣溪沙》苏轼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局动荡过后,江山易主,天子忌为先帝尽忠半生之相,又念其鞠躬尽瘁,实无二心,遂贬之。

  蕲令来这清泉寺已一月有余,寺在山中,寺前曲水流觞,朝着西边缓缓而去,还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竹林,风吹起时,常能听到竹子的声音。

  这是一处好地方,天子将他贬谪此处,已是莫大的皇恩,至少,不是赐一条白绫。

  蕲令为相,辅佐君王已然用了半生之久,天底下很少人执着于一件事,一种业半辈子,因为那太长,而人心难测。

  朝堂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目疮痍,如对弈,走错了一步,满盘皆输,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若无些许过人手段,计策谋略,很快便会变成一堆白骨。

  蕲令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布衣出身,他用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费了多少心思才有资格坐在那个一人之下的位子上,护得家国安康。

  只是而今的很多东西,已由不得他,蕲令早已两鬓微霜。

  清泉寺是个好地方无疑,这里的人都是透彻的,不含一丝一毫杂质,不比千里之外。

  山麓下溪边的兰草才长出嫩芽,青色的,带着一点点白,生机昂扬,浸泡在溪水中,得此照拂,生长得越发迷人。松间的沙路有着雪白的石子,被雨水冲刷,洁净了颜色,石上无泥,清清白白。

  蕲令已好久不曾如此安然,享着这难得的静谧,远离世间纷扰,寺里的小沙弥一身布衣,脖子带着串比脑袋还大的佛珠,正儿八经地跟在老师傅屁股后头,眸子清晰明亮,宛若溪水般纯净。

  竹林里,一时只有他们三人。

  蕲令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语。

  老师傅盘坐在大石上,说起了佛经,小沙弥听得打起了瞌睡。

  蕲令失笑,忙碌半生,很久也未曾坐下轻品茶、看看戏曲作作诗词了,老天终究待他不薄,如今还能给予一个简单的生活。

  他亦坐下,眼角的纹路随着闭眼舒展了许多。

  佛语似是带着魔力,喃喃地,将许多往事,涌上脑海里,在时光消逝前,抓紧了机会,重来了一次。

  寒窗苦读,他乃一介布衣,出生于清贫人家,那里是一个世外桃源,存在于这乱世之中,使到世间多了一分颜色。

  那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来个茶会,放个花灯,小童奔跑于田里小巷,手中的糖葫芦裹着一层薄薄的糖浆,在阳光下泛着丝线,细叶榕里,是满满的丝带飘扬,寄存了情人的相思爱意,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温存。

  而后,入京,棋逢对手,步步为营,在偌大的皇城里,蕲令早就习惯了没有归属感,心计谋略,不择手段,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手握权力,出谋划策,有能力决断,以造福百姓,所以纵使再那段日子里两面受敌,唇枪舌战,连观赏花开花落都没有时间,也在所不惜。

  再到后来,一朝为相,手中权力增大,万人之上,匆匆几十载,蕲相为天下百姓所称赞,为君之所信任重用,为同僚之心服口服,如此,那是他愿为之生死相随的年月。

  蕲令从来不觉着自己是个伟大的人,只是一直坚持在做想做的事。

  年少时节,似乎早已随着时光远去,也随着一道贬谪圣旨而去,但他心中,似乎什么也没变。

  竹林中的鸟儿似被什么响声惊吓到,簇簇地飞了一林子,扑扇着翅膀,如想要扫走人们内心的疮痍。

  蕲令忽地睁眼,眼前老师傅仍旧讲着经文,小沙弥也仍旧打着瞌睡,可他,内心一片清明,谁说人老了就回不到年少时光?

  就连眼前的溪水都能奔着喜欢的西边而流去,时光虽易逝,但更易逝的是人心。

  即使远离朝堂,即使一介布衣,即使不再有决断的权利,即使余生只能常伴这曲水竹林,也是一种生活,也该有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

  休用白发的理由,去断定此后的人生,蕲令仍然是朝堂之上目光如炬,气魄如初的英雄。

  唯有英雄,才能用清明的目光,直视此后的人生,从此,相爷也好,布衣也罢,都不过蕲令而已。

  诗余抬眼便望进了那人眸中,黑得如同古井里的水,深刻隽永,那是一个有着能透彻灵魂,心中乾坤的人,诗余想,他永不回被击倒。

  竹册乐府,休将白发唱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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