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傻子

　　“虎子！”

　　一个魁梧的板寸头壮汉大声嘶吼一声，连滚带爬地从车上冲了下来，一把从陈易手里将那个名叫“虎子”的司机抢了过去，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两辆黑色别克车里的其他几人也都纷纷从车里走了出来，围在哭泣的汉子周围，脸上露出哀痛的神色。

　　板寸头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陈易，眼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陈易一脸漠然地看着板寸头，冷冷地说道：“刚才有个人想要杀我，然后他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我看你们关系不错，如果你也想试试，我不介意送你去陪他做个伴。”

　　板寸头愤怒欲狂，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血红的眼睛里只剩下陈易这个敌人。他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陈易，眼看就要扣下扳机。千钧一发之际，板寸头周围几个人猛地扑了上去，两个壮汉死死地将板寸头的手臂向上抬起，将手枪的枪口朝向天空。

　　“呯！”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板寸头手中手枪的枪口冒起缕缕轻烟，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刺鼻味道。板寸头似乎也被这声枪声惊醒，停止了疯狂地挣扎，将手枪扔在地上，渐渐冷静了下来。

　　“啪！”

　　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高个子壮汉脸色铁青地走到板寸头面前，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板寸头的脸上，怒喝道：“贺强，命令是怎么说的？你这是公然抗命！你疯了吗？”

　　贺强的脸颊被高个子扇得红肿得像一个馒头，不过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老马，虎子死了。”

　　老马眼角抽动了几下，沉声道：“我知道虎子是你最好的兄弟，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做的，就是为虎子讨回一个公道，而不是像你刚才那样。”

　　“公道？你们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不会红吗？”陈易讥讽道：“他开车撞死了一个女人，谁来为那个枉死的女人讨回公道？如果他刚才拿刀子把我捅死了，谁又来为我讨回公道？恐怕最后只需要一纸杜撰出来的报告，就把一切都掩盖过去了吧？”

　　老马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虎子在和陈易聊了几句之后，就会突然发狂了。他无奈地叹气道：“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在我们心中，命令和任务高于一切，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陈易根本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愤和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好一个身不由己。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一切罪行都掩盖了？那只是一个靠自己劳动努力赚钱的纳税公民，辛辛苦苦挣那点血汗钱里面，还要抽出一部分来养你们！结果呢？白眼狼这个帽子，你们这一辈子都摘不下来！我现在很生气，这样很不好。不如我把你们全部干掉，然后说一句‘身不由己’，你觉得怎么样？”

　　在老马他们那么多支枪面前，陈易的威胁听上去就像是个笑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看到陈易那双冰冷的眼神时，每个人立刻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冷，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在屠夫面前瑟瑟发抖。

　　老马的身子不能动弹，但却并不影响他的思考。他在边境打生打死那么多年，论起见识，可不是身旁那些后辈们可以比肩的。这十多年间，他执行了近千项任务，经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识过很多神秘莫测的人物，其中不乏一些看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那些人要么是嗜血成性的血手屠夫，要么是阴冷冰寒的独行怪人，总之就是让人远远看一眼就立刻想要绕道而行的恐怖角色。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跟那些家伙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刚才来敲车窗的时候，那副笑容就像是自带阳光BGM。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阳光大男孩，此刻却带给老马深入骨髓的恐惧感，甚至比那些屠夫怪人还要更甚几分。

　　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教官说过，杀人者人恒杀之，看来今天就是自己的日子了。这么多年，自己也确实累了，再坚持着熬下去，只怕也会变成虎子那个鬼样子。

　　算了，就这样吧。

　　老马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只等待陈易挥下屠刀。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除了呼呼的风声，老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狐疑睁开眼，发现陈易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而自己一行人也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别担心，我吓吓你们而已。”陈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意兴阑珊地说道：“死者为大，先把他安置了吧。我回车里休息一会儿，反正你们已经把路都封了，也不用担心我会跑。等你们领导来了，你再来叫我。我也想看看，谁和你们有那么大的仇，把你们派过来送死的。”

　　陈易这句话虽然诛心，却也说到了老马他们的心坎里。人家说的没错啊，这明明就是来送死的。要不是这男人手下留情，估计他们现在已经紧紧跟上虎子的脚步了。

　　“别那样瞪着我。”陈易看着板寸头贺强，冷笑道：“刚才要不是你的同事出手，现在你就和你那位最好的朋友躺在一起了。你现在是应该感谢他们呢？还是该责怪他们呢？”

　　“你找死！”贺强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老大，恨不得将陈易生吞活剥了。

　　陈易冷笑一声，看都懒得看贺强一眼，转过身，径直回到了出租车里。

　　老刘看到陈易上了车，下意识地朝着门边躲了躲，眼中带着几分恐惧。毕竟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起血案，而这起血案的凶手现在就悠然地坐在自己身边谈笑风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司机而已，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陈易苦笑着摇摇头，对老刘说道：“刘师傅，你别担心，绝对不会牵扯到你的。不过你刚才可也看到了，我是自卫反击，才不小心把那个人捅死了，我到现在还有点害怕啊。如果我真的上了法庭，你可要给我作证啊。”

　　不小心？

　　老刘刚才明明看到是那个壮汉拿着刀子捅向陈易，可一眨眼功夫，刀子就扎在壮汉自己胸口了。这到底是谁不小心啊？

　　害怕？

　　您也太谦虚了吧？就您这杀了人还悠然自得，对着枪口还谈笑风生的样子，怎么看都和“害怕”两个字不沾边吧？

　　陈易见老刘半天没回话，笑着问道：“怎么？刘师傅不愿意？”

　　“愿意愿意！放心，我一定出庭作证，一定证明您的清白！”老刘吓得三魂七魄都快要夺体而出，没口子地向陈易发誓保证，恨不得把自己一颗红心都挖出来给陈易看看。

　　“刘师傅，别那么紧张。今天耽误你的生意了。我们就不提什么奖金了，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误工费吧。”陈易将那沓子钱塞到老刘手里，又加了一句：“你如果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见陈易都这么说了，老刘也只能心惊胆战地收下了这笔钱。他回过身，从安装在后车窗处的行车记录仪里取出内存卡，交给陈易道：“刚才的情况都录在这里，你先拿着，以后就算上了法庭也不用怕。”

　　“这东西不错，可以节省不少事。”陈易将内存卡递给后排的范无救，说道：“帮我收着，可别弄掉了。哎，小雯，你看上去很紧张啊，怎么啦？”

　　杜念雯被陈易吓了一跳，神情复杂地盯着陈易，用劲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陈易指了指自己，笑道：“街边摆摊的神棍，小文化公司的老板，你都知道的啊。”

　　看到陈易那副可恶的笑容，杜念雯心头一股无名怒火冲天而起，质问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那可是一群动不动就拔刀开枪的家伙，和大烟囱、病猫那些混混完全不一样！这些人要么就是无视法律的黑帮，要么就是…可你看看我爸和范大哥，他们竟然一点也不担心你。我之前还觉得很奇怪，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这里的都是些明白人，就我一个傻子！”

　　杜念雯的话虽然没有说完，老刘这个梦中人却被一语惊醒过来。能够全员配枪，除了军警就是悍匪。如果是悍匪，这些人既然失手了，现在应该是赶紧逃窜才对。可明显他们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摆明了态度要守在这里，像是在等待支援。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老刘此刻又害怕又委屈，却也只能在心中无助地呐喊道：“小姑娘，这儿还有个更傻的傻子呢。”

　　看着杜念雯愤怒的双眼，陈易颇为无奈地问杜华盛道：“老杜，你看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陈易这一招祸水东引，让杜华盛心中暗暗叫苦，只能苦笑着说道：“陈先生，你拿主意吧，我不反对。”

　　“别问我，我也持中立态度。”不等陈易问话，范无救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口。妖星的愤怒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才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呢。

　　面对这两条老泥鳅，陈易也只能哀叹交友不慎。他对老刘说道：“刘师傅，麻烦您先回避一下，我们聊点私事。放心，外面的人不会找你麻烦的。”

　　“好！没问题，你们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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