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速之客

　　阿顺前脚刚跨出门，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整个人就像撞在一堵混凝土墙上一样，硬生生被弹回了屋里。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如一座铁塔般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眼神呆滞木讷，将自己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这汉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看上去根本不像个活人。

　　赵云思和李丰年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很难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然而不知为何，杜华盛却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从这个大块头身上找到一种亲切的感觉。

　　“让开让开，你挡住我了！”

　　一个苍老而有点尖利的男人嗓音响起，壮实汉子立刻低着头走进了病房里，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机器人一样。他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头儿，微弓着腰，背着双手，缓缓踱进屋来。

　　老头儿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笑眯眯地打量着病房内的众人。而每一个被他注视到的人，立刻感到全身一阵刺骨的寒意。就连小希和小柔都收起了的媚态，微微低着头，不敢动弹。老头儿眼神在病房内扫了一圈，眼睛突然一亮，二话不说，直奔着病床上的杜华盛而去。

　　杜华盛正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装背景墙，见老头儿竟向着自己走来，心里直发憷，下意识地将想要往后躲。毕竟任谁被这么一个怪老头儿用如此炽热的眼神看着，都会感到毛骨悚然。可病床就那么小一点，又被小柔占去了一半，哪里还有空间让他躲避？

　　一眨眼功夫，老头儿枯黄的手就已经搭在了杜华盛的肩上，像正在挑选牲口的乡下老汉，用审视的眼光从头到脚将杜华盛看了好几遍，还不时在杜华盛身上这里戳一下，那里捏一把。他的嗓音也因为极度激动而变得更加尖利：“这，这怎么可能？是如何做到的？怪不得老爷子让我来看看，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赵云思身为人民警察，条件反射地想要站出来制止老头儿的荒唐行为。她鼓起勇气，想要呵斥一声先给自己壮壮胆，却怵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即使用尽全身力气，却连动一动嘴唇，弯一弯小指头都无法做到。

　　事实上，除了老头儿之外，病房内的其他人都是如此。小小的病房成了一个小小的舞台，属于怪老头儿一个人的舞台。病房内的其他人既是观众，也是陪衬，整个病房弥漫着一股寂静而诡异的气氛。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儿长叹了一口气，表情略显颓丧。他转过身，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想问题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让你们安静一下。”

　　说完，老头儿站起身来，轻轻搓了搓手指。屋内众人感觉身子一轻，再度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不过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老头儿，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来。

　　赵云思内心有一瞬间的挣扎，但职业信仰终究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她向着病床迈了一步，对老头儿说道：“先生，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但请不要这样对待一位病人。”

　　她的嗓音听上去有点干涩，明显没有什么底气。

　　老头儿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人敢出言顶撞自己，好奇地打量了赵云思一番。赵云思并没有躲避，而是勇敢地迎上老头儿的目光，眼中还有几分倔强的味道。老头儿呵呵一笑，竟然很礼貌地向赵云思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了，有点失态。小女娃，你放心，我就是过来看看稀奇。现在看完了，这就走，这就走。”

　　听到老头儿的话，屋里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尤其是门口的阿顺，更是巴不得这个老头儿马上消失。他相信，只有没有了这个诡异的老头儿，以及那个恐怖的壮实汉子，自己一定能够顺利逃脱。至于完成任务什么的，他是想也不敢想了。

　　他已经做了决定，一旦逃出这间病房，立刻回国。他只是个独行杀手，不是战士，所谓的荣誉和名声，绝对比不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逃跑计划，阿顺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又变得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了。可是放眼望去，屋内的其他人此刻都有明显的动作，这让阿顺的心越来越冷。

　　老头儿将双手背在身后，踱到赵云思身边，如老顽童般附耳说道：“小女娃，门口那家伙手上有不少人命，你把他带回去，可以立个大功呢。”

　　赵云思惊讶地看着老头儿，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身份的。不过想想老头儿之前的神奇手段，心底也释然了几分。这老头儿虽然诡异，但现在看来不但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而且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赵云思很爽快地小声向老头儿道谢：“多谢老先生的协助，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我就一个糟老头子，熟悉的人都叫我老猴子。小女娃，我看你挺顺眼，你就叫我老侯吧。”

　　“多谢侯老先生。”

　　老侯点点头，笑眯眯地朝赵云思摆手道别，然后踱着步子，优哉游哉地转身走出门去。刚走出门口，老头儿突然昂起头，望向远处实验楼的楼顶天台。眯缝着那双泛着精光的小眼睛，老侯清楚地看见看见两个青年男子正坐在天台边缘，腿悬在半空中，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这边。其中一个年轻人见老侯望了过来，还笑嘻嘻地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老侯没有理会，收回冰冷的目光，优哉游哉地往楼下走去。在他身后，紧紧跟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壮实汉子，像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一般。

　　和屋内所有人一样，赵云思也一直盯着老侯的一举一动。出于好奇，赵云思也顺着老侯刚才注视的方向望去。可是实验楼距离这里毕竟太远，她可没有老侯的变态眼力，凭借着附近的灯光和朦胧的月亮，她只能依稀看到好像有两个人影，自然也就没办法看清楚，那两个人影中，其中一个正是中午才和自己坐在一起聊过天的陈易。

　　陈易身边坐着一个穿灰色卫衣的年轻男人，身材和陈易差不多，模样很俊俏，后脑勺系了个马尾，右耳打着一只金色的耳钉，嘴上还斜叼着一支香烟，看上去一副都市潮男的打扮。

　　“你就真不担心那边？”潮男吐了一个烟圈，一脸惬意的样子。

　　陈易不以为然道：“就一个玩木偶的老头儿，有什么可担心的？相比起来，还是你这家伙更麻烦。滑的跟个泥鳅似的，把你盯好，我就放心了。”

　　潮男摇摇头，苦笑道：“用得着吗？你以为我没看到他床边那些禁制？那么丑的手法，只有你才干得出来吧。”

　　“还不是为了防范你们这些人。”陈易撇撇嘴道：“空口无凭，你跟我签一个契约，我立马拍拍屁股就走。”

　　潮男朝陈易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们这些生意人，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明知道这是违规，我怎么敢留下证据？留给你当把柄吗？”

　　陈易两手一摊，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只有继续当这个小人了。我就想不通了，一个换三个，你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潮男深深吸了一口烟，叹了口气，烟雾从鼻腔中缓缓溢出。他盯着远方病房内的杜华盛，低声说道：“因为我知道，易心堂是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们费这么多功夫。”

　　“商业机密，懂吗？”陈易挥挥手，扇开弥漫在周围的烟气，厌恶地瞪着潮男道：“抽抽抽，你个大烟鬼，迟早抽死你！”

　　“如果真能死，让我戒烟都行。”潮男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凄然。他手指轻轻一弹，烟头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慢慢分解成一颗颗微粒，还没有落地，便已经消散在风中。

　　“忘了这一茬了，不好意思。”陈易尴尬地笑了两声，感觉又有点丢面子，随即绷起脸说道：“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这个人我是要定了。你别给我玩花样，以后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放轻松，别那么严肃。我不是我哥，答应了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潮男他指了指远处的赵云思，笑道：“那美女挺不错的。宁杀错，别放过，我看好你们。”

　　陈易没有搭理他，却突然一拳击出，向着潮男的后背而去。潮男像是背后长着眼睛，双手轻轻一撑，身子向前跃去，刚好躲过陈易的这一拳，却也直接从天台跳了出去。他在半空中诡异地转了个身，一脸坏笑地对着陈易耸了耸肩，还顺手将卫衣的帽子罩在头上，以倒立的姿势垂直落了下去。

　　陈易冲着潮男飞速下落的背影大声骂道：“范无救，我看你别做勾魂使者了，改行去当月老吧。”

　　范无救在空中哈哈大笑，如灵猫一般，准确地在实验楼的墙壁和窗沿上轻盈地踩了几脚，借着力顺势从二楼一扇开着的窗户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楼下有路人听见头顶上方的笑声，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他诧异地四下望了望漆黑的四周，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赶紧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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