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话好说
无夜侧着脸没动，脸颊迅速浮现出几道指印，那双平日里永远掀不起风浪的眸子如今正微微失神地望着虚空。
明津被这一幕吓得悚然失色，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一个跨步挡在白浅镜面前，“主子息怒！白小姐不是故意的！看在她救了您的份上，请您千万莫要冲动！”
他家主子身上还背着因果，如果一个冲动杀了白浅镜，恐怕会有大劫。所以今天就算是豁出去命，他也不敢让白浅镜有任何的闪失，否则后患无穷！
白念本也是要第一时间护住妹妹的，谁知竟被明津抢了先，顿时有些愣住，毕竟以刚才的情形来看，明津是最不可能站出来替白浅镜求情的人。
……再说了，有什么情可求的？没气到爆炸就不错了！
他来到白浅镜身边，先是安慰地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之后顺势看向她的伤。一看之下，果然没有了之前狰狞的血纹，心下吃惊的同时，睫毛下压低的眸光也越发深邃莫测。
贴了帖白浅镜的额头，白念淡淡望向无夜，“她还在发烧，折腾了一上午，这会需要休息，有事我们出去说。”
无夜抬手一抹嘴角，手腕流出的血沾在了脸上，越发衬得他整个人凌厉如刀。他没有理会白念，头微微一偏，沉沉望向白浅镜，“血纹半个时辰后会重新出现，压制它，需要我的血和气息。你跟我走。”
“她暂时，需要休息。”白念一字一顿地咬牙，“无夜先生听不懂我的话吗？”
无夜掀起眼皮对上他。
两人今日已经不知对峙了多少回，如同天生的死对头，明明第一次见，却没来由地互相看不顺眼，好像上辈子欠了对方一个亿一般。
就在这时，程北亭忽然惊呼，“镜子！”
白念气息一顿，猛地回头，恰好将白浅镜晕倒的一幕收进眼中。
“……小镜！”
＃＃＃
当卧室里再次恢复安静，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了。
其他人全部下楼，只有程北亭这个医生留下，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他才没好气地推床上人，“行了，人都走了，赶紧起来，我先把你左手包扎完。”
少女紧闭的眸子刷地睁开，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卧室门，确定听不到别的声音后，长长松了口气，“……吓死了，多亏你提醒我。”
程北亭冷笑，“演技差评！要不是念哥关心则乱，肯定要揪你小辫子的。”
“我还不是看你不停给我眨眼才这样的！”白浅镜没好气地将左手递给他继续包扎，脑海中，无夜俯身低头那一幕不断地出现，就好像谁恶作剧般摁下了单曲循环。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白浅镜有气无力地摔回了被窝。
程北亭一边将绷带给她缠好，一边头也不抬道，“这点默契我想你应该还是有的，不过我看那耳光甩得挺溜啊，私底下练过？”
“那是当然。”白浅镜闭着眼随口胡诌，“你不知女生平时一个人在家，没事就喜欢脑补各种电视剧经典桥段？初吻莫名其妙被夺走的女主角，都是这样一巴掌甩过去的。”
听到初吻，程北亭沉默了一下，嗤笑，“是不是还得哭一哭？”
“想哭来着。”白浅镜叹，“太紧张了，哭不出来。那可是无夜啊大哥，我敢确定，这辈子敢甩他耳光的人，就我一个。”
如果明津在场，听到这话，一定会痛哭流涕地点头承认‘您说得太对了’。可惜，程北亭不是个愿意捧场的人，见她状态调整过来之后便收起良心，凉飕飕道，“袖子捋起来，我要扎针了。”
白浅镜：“……”
还以为两只手都受伤，就不用挂水了呢……
果然小看了医生的执着。
挂了水，又处理了先前脱针的地方和她的额头，程北亭直到白浅镜重新睡过去，这才悄悄离开房间，提着药箱下楼。
暖气十足的客厅里，白念低头坐在单人沙发中不知在思索什么，晏昭在招待明津，无夜则背对众人站在窗前。见他出现，除了无夜，其他人全部看了过来。
“人没事，下午应该会醒。”程北亭差点顺口说人睡着了，幸好反应快。
晏昭温润笑道，“那就好。”
程北亭走过去坐下，望向白念，“这事念哥怎么定？”
白念思忖着开口，“等人醒了，先走一趟医院。”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即便伤口看起来没事了，他依然不放心。除了明津，在场谁都不了解无夜，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总要验证过再说。
生在这个无神论的年代，他们的第一选择，都是相信科学。
程北亭和白念的意见一致，点点头，“那我先回去安排一下。”
白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送他离开。
程北亭走后，晏昭也想告辞，只是一想到无夜还在，有些担忧他和白念再对上。
踌躇间，白念首先开口，“今天麻烦你了。”
虽没有明着说送客，七窍玲珑心的晏教授却瞬间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想来之前他离开后房间里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起身告辞，“有事给我电话。”
白念笑了笑道，“放心，我不是冲动之人。”
“可你遇到小浅的事，就是容易不冷静。”晏昭叹。
白念笑着，却没有反驳。
晏昭看人极准，虽然平日里白家兄妹不常相处，但却也看得出白念极为紧张白浅镜，这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妹之间才会有的深厚情感，与其他兄妹大有不同。
这兄妹两人，一定是从前受过许多苦，相互扶持至今，才会如此亲厚。
送走晏昭，又让王阿姨提前回家，白念经过缓冲后，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他不急着与无夜明津谈论什么，也没有对先前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之事提出任何疑问，沉着镇定得几乎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心性，反而端出了主人的架势招待起了两人。
即便是明津，也忍不住佩服起了这位白家大哥——
不愧是白氏的掌舵人。
白浅镜睡了一觉起来，药水不知何时已经输完，针也被拔掉了，体温略降。但正如无夜先前说的那样，伤口旁狰狞的血纹不出所料地重新出现了，不仅如此，比起上午时还扩大了几分，如今已经蔓延到她的第一节指节。
白念二话不说带人去了医院，彼时程北亭已经安排妥当。白浅镜将身体仔细查了一遍，该做的检查全部做齐，就连陪同来的无夜的血液，也在程北亭的强烈要求下做了化验。
白浅镜的身体除了感冒症状以外，暂时还看不出其他问题，检查结果需要等上一天，一时间也无法断言什么。可当众人走出医院时，白念脸上的担忧却已经压都压不住了。
……那些血纹，已经蔓延到了白浅镜的掌心，速度之快，令他心惊胆寒。
“会有什么后果？”他忍不住问无夜。
“不知道。”后者平静回答。
白念顿时呼吸一停，一旁的明津连忙解释，“白先生，我家少爷失忆了，能想起这些已经很是难得，他才刚出院没几天啊！”
倒是最该担忧的当事人，此时反而淡定下来，“哥，你先回公司吧，你电话已经响很久了。”
白念不赞同地看她。
“回去啦，先养家再说。”白浅镜笑嘻嘻地拉他袖口，“这事让我想想。”
“……”
瞧出了她眼底的认真，白念叹了口气。
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其实心里极有主意，他这个妹妹，总是在某些时候突然倔起来。上次也是如此，撞倒了人，明明不全是她的错，却依然承担了医药费不说，还自责了很久。
总之，一切都是那个无夜的错！
……
拗不过白浅镜，白念只好先回了公司，明津本来想送两人回去的，却在白浅镜清澈的眼睛注视下，默默选择了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西郊，白浅镜和无夜步行上山。以往两人同行，都是白浅镜不停地说，无夜安静地听，但这次，两人之间却蔓延着难以言喻的沉默。白浅镜明显心事重重，无夜依旧如故，好似天塌下来也不会变一变表情。
直到两人走回白家门口，少女才忽然开口问道，“那东西……是什么？”
无夜低头望她。天色渐暗，路边暖黄色的灯光亮起，将眼前少女姣好的面容映得清清楚楚，不仅让他看清了熟悉的五官，也让他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惶恐和更多的坚定。
“碎片。”他淡淡道，“一把骨刀的碎片。”
“骨刀？有名字吗？”
无夜沉默以对。
白浅镜抿了抿唇，良久才又问，“我会死么？”
“不会。”无夜平静回答，“有我。”
……虽然知道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这种话说出来真的很容易令人产生遐想啊少年……
白浅镜掐了自己一把，“……你好好说话。”
“事实。”无夜不懂她在脸红什么。
“……我换个问题。”白浅镜站在路灯下仰头望他，“如果伤口放任不管会怎样？我是说，你也不管。”
无夜微微蹙眉，“为何不管？我的东西伤了你，救你是责任。”
白浅镜抓狂，“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我想问危险性！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有我。”无夜重新搬出了先前的答案。
“要是没有你呢？”白浅镜瞪他，“我要是明天就出了远门，怎么办？总不能这三天到哪都带着你吧？”
“有何不可？”
“……”
头疼地捏着眉心，白浅镜再次深深感受到了和无夜沟通的困难。艰难地组织了半天语言，白浅镜重新开口，“接下来的问题，你只能回答是和不是，没有商量余地，也不准多话，就这么定了。”
不等对方反应，她飞速问道，“请问无夜先生，伤口放着不管，我会死，是不是？”
无夜沉默片刻，“是。”
……最糟糕的结果。
白浅镜心瞬间凉了下来，好一会才重新开口，“只有你能救？”
“是。”
“救我需要三天，那如果不救，我能也只能活三天？”
“不是。”
嗯？
少女怔了怔，“不是？怎么回事？”
无夜闭口不答。
……这人！！榆木脑袋！
少女气得头疼，怎么平时也没见这么听话，“别管是不是了，解释给我听。”
无夜顺从地开口，“第一次压制后，如果每半个时辰压制一次，三日足矣。如今……不知要多久。”
！！！
白浅镜被这个答案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难，难道还要更长时间？这还是我、我的错了？”
无夜面无表情地注视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情进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死胡同，不管怎样，两人还是先一起解决了晚饭。白浅镜双手受伤，无夜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愉快地决定吃外卖。
白家客厅里，吃完了东西的白浅镜指使着无夜将一切收拾好，这才重新坐下，打算和这位少爷好好谈谈。
“这件事，你是不是要给我个解释？”她满脸都写着认真，如果无夜今天不能给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她就要好好跟这位少爷算算账了。
无夜定定看她一眼，目光从她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的血纹上扫过，道，“好。不过在此之前……”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轻描淡写地在自己早已全然愈合的手腕上划出一刀，接着故技重施，含着一口血倾身而下。
“……等一下！！”白浅镜惊慌失措地沙发里缩，“我还没准备好！！”
无夜动作一顿。
白浅镜顿时松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眼前人忽然两手扣住她的手腕摁在沙发靠背上，接着，不容拒绝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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